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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七十九章问路定宁天 ...

  •   当视线重新聚焦,世界再次清晰时,我第一眼看到的,是问茶苍白的眼角,竟凝结着两颗小小的、如同血钻般的红色泪珠。心口猛地一抽,尖锐的疼瞬间攫住了我。脑子里浑浑噩噩,像塞满了浆糊,我费力地思索着:对了…问茶…是为了保护我…被捅了一刀?可具体发生了什么?谁伤的他?在哪儿?记忆的碎片模糊不清,拼接不起完整的画面。一股巨大的委屈和后怕毫无预兆地涌上喉头,声音当场就带了哽咽的哭腔,又急又恼地对着昏迷的问茶低吼:“你哭什么哭啊?我才该哭好吗?”
      话音未落,自己的眼泪却已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我慌忙抬起袖子,狠狠地在脸上抹了一把。不能哭,聂容!我用力眨掉眼中的水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里是上界,有的是神通广大的仙神,问茶他…他绝不会有事!
      我从他紧握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竟用了些力道才挣脱出来,白皙的手腕上赫然印着几道清晰的指痕。下意识地在空中甩了甩发麻的手,正准备替他拭去眼角那刺目的血泪,目光却猝然定在自己掌心!
      一道狰狞的伤口,皮肉翻卷,深可见骨!
      脑海深处猛地刺痛,零星的画面如同被打碎的琉璃,勉强拼凑起来:是吟啸!那个天狼星君坐下的狼崽子发了狂!是他干的!也是他……用那柄淬毒的利刃,捅穿了问茶的心口!为了……替天狼星君报仇?眼下他已被我罚下界……日后若再撞见,定要再揍上几遍。
      记忆混乱得像被飓风扫过,东一片西一片。不过,将这些碎片勉强粘连起来,也能猜个大概:准是子恒那小子又扮作我的模样,跑去偷窥哪位仙体惹下的祸端!这些年他给我招惹的麻烦还少吗?害得我除了几个至交的约,简直不敢踏出仙府半步,唯恐走在路上被莫名寻仇。
      想到这里,心底不禁浮起一丝带着自嘲的感慨:天帝让我暂代这广浩天官之位,倒真是……知人善用得紧!子恒那混世魔王,看在我的薄面上,总归要收敛几分。近来确实清净不少,再没听见他四处拈花惹草的风流韵事。天帝这一手,着实高明。
      正思忖间,这位“知人善用”的天帝本人,已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带着一种罕见的沉重:“齐海已动身前往傲霜斋寻药了。只是……傲霜斋的灵药,恐怕力有未逮。”
      我惊诧回头,几乎不敢相信这般无助的语气会出自上界至尊之口。
      天帝并未看我,他紧锁眉头,在我面前焦躁地来回踱步,步履间泄露着难以决断的烦忧。他几次欲言又止,目光在我身上短暂停留,最终又沉沉落回昏迷的问茶身上,才艰涩地继续道:“吟啸那一刀,正中心口。虽不致死,却已重创他的仙脉根基……此伤,唯有我上界的紫徽帝君或可救治。”
      他顿了顿,眉宇间的为难之色更浓:“只是……紫徽帝君近来……仙体抱恙,颇不康泰。此刻若去求他耗费本源神力救治问茶,不啻于要了他半条性命……我……实难开这个口。不如……再等些时日,待帝君稍愈再议?”
      眼见天帝那副左右为难、举棋不定的模样,我心头的焦灼瞬间窜成了燎原之火。紫徽帝君的名号我自然听过——那是上界出了名的冷情冷性,轻易不沾因果。可问茶等不起!
      “那要等到何年何月?”我急声打断,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炭,“问茶是子恒的母亲留下的!于你,于我,都重逾性命!半条命又如何?又不是整条命!大不了……”我胸膛剧烈起伏,斩钉截铁道:“我赔他半条命就是了!”
      “呵!”天帝陡然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那笑声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讽刺和……更深的东西。他终于正眼看向我,眼神却锐利得刺人,“你赔?聂容,你可知晓,他若真要你赔,莫说半条命,你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填他心头之壑!”
      这话如同冰锥刺骨,但我已无暇深究其中骇人的意味。救问茶的念头压倒了一切!“他在哪儿?”我一步上前,几乎要抓住天帝的衣襟,声音因急切而嘶哑,“告诉我!我现在就去求他!无论他要什么代价——是半条命,是整条命,还是别的什么,只要他肯出手救问茶,就是剜心剔骨、魂飞魄散,我也认了!”
      天帝的视线如同被烫伤般迅速移开,再次扭过头去。由始至终,他都仿佛在刻意回避我的目光,那眉宇间压着沉甸甸的内疚,浓得化不开——可明明,他并未亏欠我什么。此刻,他喉结滚动,像是咽下了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伴随着一个清晰的地名:“……他在定宁天。”
      定宁天!三个字如同赦令!
      目光扫过问茶苍白如纸、气息微弱的侧脸,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不能再耽搁一秒!“你先照看好问茶!”我撂下这句话,转身便朝殿外冲去。
      “聂容!等等——!这怎么成了我的选择题?”天帝焦急的呼唤声自身后追来,裹挟着未尽的话语,但我已无心理会。
      心急如焚,我几乎是撞开九天行宫那巍峨的大门,脚步毫不停歇地冲向外面的云径。就在大门转角的回廊处,眼前紫影一晃,我收势不及,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一个微凉的怀抱!
      一股清冽悠远、如同寒潭深雪般的冷香瞬间将我包裹。
      一只沉稳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我踉跄的身形。
      触目所及,是朦胧白纱下流淌的、一片华贵到令人屏息的深紫。根本来不及看清来者是谁,也顾不上手腕被撞的疼痛,我慌忙站稳,匆匆朝着那片尊贵的紫色方向颔首致歉,语速快得像连珠炮:“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我有十万火急的要事!”
      根本不等对方回应,我足下云气刚凝,便要再次发力狂奔!可刚冲出几步,一个致命的问题猛地砸进脑海——定宁天在哪儿?
      从未去过,信息全无!
      急火攻心之下,我硬生生顿住身形,猛地回头,目光如钩般扫向方才撞到的那个紫衣身影——他还在那里。
      这一眼望去,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跳了一拍。
      那人并未离去,只是斜倚在九天行宫门边那流转着霞光的玉柱旁,微微侧身,目光沉静如水,正无声地凝望着我。他修长如玉的双手,以一种近乎保护的姿态,轻轻交叠在腰间,握着一个古朴雅致的木盒。眉尖微蹙,似拢着千年不化的雪,那萦绕周身的并非单纯的愁绪,更像是一种沉甸甸的、难以言说的寂寥与……困惑?他看向我的眼神极其复杂,深邃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令人心悸的波澜。
      这位仙君……气质太过独特,甚至……有些扎眼!比记忆中任何模糊的幻影都要鲜明、都要惊心动魄!若非问茶命悬一线的心焦如烈火焚心,我恐怕真会因这惊鸿一瞥而失神良久,动弹不得。
      强行压下心头的莫名悸动,我深吸一口气,快步折返到他面前,努力维持着礼节,语速却依旧急促:“敢问阁下,可否告知聂容,定宁天位于何方?”
      话音落下,只见他交叠在木盒上的手指似乎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身体也几不可见地往后退了小半步,像是被我的问题惊扰。除此之外,再无回应。
      难道是声音太小他没听见?我心急如焚,耐着性子提高了音量,再次清晰地问了一遍:“请问阁下,可知晓通往定宁天的路径该如何走?”
      回应我的,只有那越来越深、越来越浓的、如同迷雾般笼罩在他眼中的困惑。他依旧沉默,仿佛隔绝在另一个无声的世界。
      一股荒谬感油然而生。我看着他精致得毫无瑕疵、却又透着无尽疏离与茫然的侧脸,心底忍不住哀叹一声: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给了这般惊世绝俗的容貌与气度,竟也收走了他聆听与言语的能力?竟是一位……聋哑的仙君?
      顾不得再多想那位聋哑仙君,我匆匆朝他礼貌性地拱了拱手权当告别,旋即转身,如同离弦之箭般在九天行宫之外的云径飞奔起来,目光急切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终于,在一个被繁花掩映、格外幽静的角落,我瞥见了一位正全神贯注侍弄着几株奇花的仙影。那身影曼妙,周身萦绕着淡淡花香。走近一看,竟是百花神女!
      这位神女对花的痴迷,在上界堪称一绝。那份执着,堪比蜜蜂寻觅最甜的花蜜,世间万物在她眼中,恐怕都不及指尖下一片新绽的花瓣来得重要。她尤爱用花来品评上界仙众,容貌越出众者,得到的“花名”便越显赫。
      在我们那群“歪瓜裂枣”里,威越神君得了个“芍药”的美誉,盛行仙君被称作“寒梅”,就连最跳脱的子恒,也混了个“蒲公英”的别称——虽然比起天帝及其座下那些动辄“瑶台玉莲”、“九霄金兰”的天官们,这“蒲公英”着实显得寒酸又敷衍,但好歹……人家也算是一朵花,能飘的那种!
      而我聂容……不提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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