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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平安 ...

  •   七道染血的身影如利剑般钉在各自的方位,铜钱上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泽。高老太爷立于阵眼,白发在罡风中狂舞,枯瘦的手指结出古老的法印。
      “天枢锁魂,地煞伏魔——”
      苍老的声音响彻云霄的刹那,七枚铜钱同时震颤着悬浮而起。血迹突然沸腾,蒸腾成猩红的雾气缠绕在铜钱周围。夜空中的北斗七星仿佛受到召唤,七道璀璨的星辉自九天垂落,与铜钱喷薄而出的白光轰然相撞!
      “轰——”
      刺目的光瀑倾泻而下,将整个庭院照得如同白昼。被白光笼罩的药人突然僵直,它们眉心的朱砂痣如蜡烛般融化,漆黑的脓血顺着扭曲的面庞滑落。皮肤开始鼓胀、破裂,露出下面蠕动的绿色腐肉。
      “呜啊啊啊——”
      凄厉的嚎叫声不似人间所有。那声音像是千百个冤魂在油锅中翻滚,又像是地狱恶犬啃食骨肉的摩擦声。距离最近的赵家公子直接跪地干呕,连久经沙场的裴凝夜都不自觉地绷紧了脊背。
      最可怕的是那些融合药人。它们六条手臂疯狂撕扯着自己融化的躯体,三只竖瞳一个接一个爆裂。那具半融化的怪物躯体仍在蠕动,绿色黏液在青石板上拖出腥臭的痕迹。它三只爆裂的竖瞳淌着黑血,六条残缺的手臂却固执地抓向裴明渊的方向,指节在石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真是......难缠。”裴明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染血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药人顿时如遭雷击,僵在原地。月光下,他指尖的血珠悬浮成线,如同操纵傀儡的丝线般缠绕在怪物周身。
      裴明渊缓缓抬起手,那具扭曲的躯体竟随之浮空。他苍白的手掌猛地收拢——
      “破。”
      轻飘飘的一个字,却让药人躯体如熟透的西瓜般轰然炸裂。腐肉与碎骨四溅,又在触及白光时化作缕缕青烟。
      庭院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北斗七星阵中的光芒渐渐消散,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声如同被风吹散的雾霭,最终化作一缕带着血腥气的清风。满地脓血开始蒸发,露出原本的青石板——只是那些被腐蚀出的坑洞,永远记录着这场噩梦。
      “结......结束了?”有人颤抖着发问。
      话音未落,裴既白突然丢开卷刃的长剑。官袍在风中展开如鹰翼,他一个箭步接住了如落叶般坠落的裴明渊。
      “雨澄!”
      怀中的身躯轻得可怕,腕间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将裴既白的衣袖染成暗红。裴明渊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释然的笑意,唇瓣微颤,似乎想说什么。
      裴既白慌忙俯身凑近,只听见他气若游丝的声音:“别……别让杜玄……跑了……”话音未落,他的呼吸便渐渐微弱下去。
      裴既白猛地抬头,目光如刀般刺向角落里的杜玄——却见那人早已被裴凝夜制住,冰冷的刀刃横在他颈间,让他连动都不敢动。
      “没事了,杜玄已经被擒住了,我们很快就能回家……”裴既白死死攥住弟弟的手,声音里压着颤抖。
      “哥……我好困……也好疼……”裴明渊低喃着,手腕上的血不知何时已不再流淌,只余下一片刺目的暗红。
      “我知道,我知道……”裴既白嗓音嘶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雨澄,别睡,再撑一会儿……”
      “让开,让老夫看看!”高老太爷沉声喝道,众人闻言纷纷退避,让出一条通路。
      他大步上前,枯瘦的手指搭上裴明渊的脉搏,眉头越皱越紧,半晌才从腰带暗层中抽出一包银针,冷声道:“失血过多,精力耗尽,已是命悬一线。”
      “可有救?”裴既白一把攥住高老太爷的衣袖,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高老太爷摇头一叹:“生死有命,且看造化。”话音未落,手中银针已稳准狠地刺入裴明渊周身大穴。
      另一边,楚昭野早已带人破开紧闭的大门,人群如潮水般向外涌去。他匆匆安顿好自家姐姐,转身便朝裴明渊奔来。

      众人将裴明渊送回了裴府,裴凝夜把杜玄给押送去了刑部。
      裴府内一片死寂,唯有烛火在微风中摇曳,映得裴明渊脸色惨白如纸。他双唇褪尽血色,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整个人仿佛随时会消散在昏黄的烛光里。
      一向沉稳冷静的裴既白此刻却失了方寸,他紧紧攥着弟弟冰凉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眶通红,喉间压抑着哽咽。
      高老太爷手执银针,手法娴熟地在裴明渊周身要穴施针,眉头紧锁。待最后一针落下,他沉声吩咐道:“元露,去取药来。”
      所幸这里是裴府,裴明渊自幼痴迷医道,府中特意为他辟了一间药房,各类药材一应俱全,几乎囊括了医书所载的所有品类。
      高怀苏推开药房木门,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哇——”
      只见三面高墙皆被药格占据,密密麻麻的抽屉上贴着工整的药名标签。一架木梯静静倚在墙边,方便取用高处药材。房中央摆着一张宽大木桌,上面散落着裴明渊近日研究的药材,几本翻开的医书还停留在他最后查阅的那页。
      “早闻裴府药房大名,今日一见,竟比我家那间还要气派。”高怀苏喃喃自语,眼中满是惊叹。
      高怀苏不敢耽搁,连忙按照高老太爷的吩咐寻找药材。她踮起脚尖,仔细辨认着药格上的标签:“当归......黄芪......咦,人参放在哪里?”
      突然,她的目光被角落里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吸引。匣子上刻着“救急”二字,笔迹清秀工整,显然是裴明渊的手笔。高怀苏好奇地打开匣子,发现里面整齐码放着几包配好的急救药方,每包上都详细标注了适用症状。
      “不愧是裴兄......”高怀苏感叹着,迅速取出一包标着“气血双补”的药包,又按方抓了几味辅药。
      当她匆匆赶回内室时,裴明渊的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高老太爷接过药材,熟练地开始配药。裴既白仍守在床边,目光片刻不离弟弟的脸庞。
      “裴家主,”高老太爷一边研磨药材,一边低声道,“雨澄这孩子底子不怎么好,但是救治及时,性命应当无碍。只是......”
      “只是什么?”裴既白猛地抬头,声音沙哑。
      “他失血过多,又受了惊吓,恐怕要昏睡几日才能醒来。”高老太爷将药粉倒入温水中,“这服药能助他固本培元,但真正要恢复,还需静养半月有余。”
      他轻轻搅动汤药,舀起一勺递到裴明渊唇边,可那苍白的唇瓣却紧紧抿着,药汁顺着唇角滑落,染湿了衣襟。
      裴既白接过药碗,指尖轻抚过弟弟紧蹙的眉心,声音温柔得近乎恳求:“雨澄,乖,把药喝了......”他顿了顿,喉结微动,“哥哥在这儿陪着你,把药喝下去,好不好?”
      可裴明渊仍旧抗拒地偏过头,眉心拧得更紧,干裂的唇间泄出一丝微弱的气音,却怎么也不肯张口。裴既白握着药碗的手微微发颤,眼底的焦急几乎要溢出来。
      就在此时,一直静立在门外的楚昭野缓步走了进来。他伸手接过裴既白手中的药碗,低声道:“让我试试。”
      裴既白迟疑片刻,终是让开了位置。楚昭野在床沿坐下,指尖轻轻拂开裴明渊额前汗湿的发丝,俯身在他耳畔轻语:“雨澄,是我。”
      似是熟悉的声音穿透了混沌的意识,裴明渊的睫毛微微颤动。楚昭野趁机将药匙抵在他唇间,温声哄道:“我备了蜜饯,把药喝完了就给你,好不好?”
      药汁终于缓缓流入唇缝,裴明渊喉间滚动,勉强咽了下去。楚昭野不厌其烦地一勺勺喂着,时不时用绢帕拭去他唇边的药渍。
      裴既白站在一旁,看着楚昭野娴熟的动作,忽然想起什么:“你......”
      “他之前染风寒时,也是这样。”楚昭野头也不抬,声音里带着几分怀念,“非要人哄着才肯喝药。”
      最后一勺汤药见底,楚昭野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蜜饯轻轻点在裴明渊唇上。昏迷中的人竟本能地含住了蜜饯,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许。
      窗外,月光渐渐漫过窗棂。裴既白望着两人,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松弛。他抬手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忽然听见楚昭野说:“裴家主先去歇会儿吧,这里有我守着。”
      裴既白张了张口,最终只是深深看了楚昭野一眼,转身时轻声道:“多谢。”
      众人识趣地退出了房间,房门轻轻合上,室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只剩下楚昭野沉重的呼吸声与裴明渊微弱的心跳交织在一起。
      楚昭野小心翼翼地捧起裴明渊受伤的手腕——那里已经被白纱层层包裹,可他的指尖仍止不住地颤抖。那一幕仿佛烙印在脑海中:裴明渊举起长刀,毫不犹豫地划向自己的手腕。那一刻,楚昭野只觉得心脏被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怕了。

      从未有过的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怕裴明渊会永远留在那里,怕那具冰冷的身体再也不会睁开眼,怕那双含着笑意的眸子再也不会望向他......
      原来裴明渊竟能为了目的决绝至此——哪怕代价是自己的性命。
      这是楚昭野从未见过的裴明渊,也是他最畏惧的模样。
      这个平日里温润如玉的人,竟会为了他独闯险境,与杜玄对峙,与药人厮杀......这份决绝,彻底击碎了楚昭野所有的预料。
      楚昭野的指尖轻轻描摹着纱布的纹路,仿佛这样就能确认眼前人的温度。烛火在帐幔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将裴明渊苍白的脸庞镀上一层脆弱的金边。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裴明渊时的场景,那个坐在燕凛云肩头上远远看着他的小团子,眼睛里亮着纯真和天真的亮光。那时他就在想,怎么会有这样干净的人——干净得像是随时会化在春光里。可如今这个看似柔软的人,骨子里却藏着这样锋利的决绝。
      “傻子......”楚昭野的嗓音哑得不成样子,拇指轻轻蹭过裴明渊冰凉的手背,“谁准你......谁准你这样做的?”
      他俯下身,额头几乎要抵上裴明渊的:
      “你以为这样很英勇是不是?”
      “你以为我会感激你是不是?”
      每说一句,声音就更哑一分。
      胸口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冲破喉咙。他既想狠狠摇晃这个自作主张的人,又想将人紧紧锁进怀里再也不放开。最终只是颤抖着将唇贴在缠满纱布的手腕上,仿佛这样就能吻去那些伤痕。
      “裴雨澄,”他连名带姓地唤,声音却温柔得不像话,“你听好了......”
      指尖拂开那人额前散落的碎发:
      “等你醒了,我要带你去江南看烟柳。”
      “去西域尝葡萄酿。”
      “把你这些年你一个人独处的时间都补回来。”
      说着说着竟带了几分哽咽:“所以......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窗外的更漏滴到三更时,他发现裴明渊的睫毛轻轻颤了颤。那一瞬间,所有压抑的情绪决堤而出。他急忙去握那只手,却在触及前又缩回指尖——生怕这是个易碎的梦。
      “......我就在这里。”
      他最终只是轻轻将掌心覆在裴明渊的手上,像守护一个郑重的誓言:
      “多久都等。”
      晨光穿透窗纸时,门外守着的明昌看见楚昭野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他低垂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浅淡的阴影,而交握的双手间,有一滴未落的水光。

      海棠花期已过,零落的花瓣铺了满园,只剩光秃的枝桠在风中轻颤。
      楚昭野靠在床榻边闭目养神,手掌却仍无意识地覆在裴明渊的手上,仿佛生怕一松开,眼前的人就会消失。忽然,他掌心下的指尖轻轻一颤——
      楚昭野猛地睁开眼,眼底布满血丝,怔愣间竟有些恍惚。
      裴明渊的手指又动了动。
      “雨澄?”楚昭野声音嘶哑,像是从梦中惊醒,“雨澄......你醒了?”
      裴明渊眼睫轻颤,缓缓睁开眼,眸中还蒙着一层雾气。他张了张干裂的唇,却发不出声音。楚昭野立刻端来温水,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后颈,将杯沿抵在他唇边。
      温水润过喉咙,裴明渊终于缓过气来,微弱地唤了一声:“楚......闻锋......”
      这一声轻唤,像是击碎了楚昭野紧绷多日的神经。他眼眶骤然一热,喉间哽住,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裴明渊看着他泛红的眼,虚弱地弯了弯唇角,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怎么,楚指挥使......要哭鼻子了?”
      楚昭野猛地别过脸,抬手狠狠抹了一把眼睛,再转回来时,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谁哭了?”可颤抖的指尖却出卖了他。
      裴明渊轻轻动了动手腕,想抬手,却被楚昭野一把按住:“别乱动!伤口会裂开!”
      裴明渊低笑了一声,气息仍有些不稳:“......鬼判官......”他顿了顿,眼里带着促狭,“......果然没你凶。”
      楚昭野呼吸一滞,胸口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死死攥着床沿,指节发白:“......裴雨澄。”他声音低哑,“你知不知道......我差点......”
      话到嘴边,却哽住了。
      他差点失去他。
      他答应过要护他周全,却还是让他受了这么重的伤。
      裴明渊看着他紧绷的侧脸,轻声道:“......我没事。”
      楚昭野深吸一口气,突然俯身,额头抵在裴明渊的肩上,声音闷闷的:“......过两天,等你再好些......”他顿了顿,“......我带你去骑马。”
      裴明渊微微一怔,随即笑了:“......好。”
      楚昭野抬起头,眼眶仍红着,却固执地盯着他:“......不准再受伤。”
      裴明渊看着他,轻轻“嗯”了一声。
      窗外,风掠过光秃的海棠枝头,带起一阵沙沙轻响。楚昭野握着他的手,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楚昭野刚要开口,房门突然被“砰”地推开。明昌跌跌撞撞冲进来,扑到床榻边时险些绊倒:“二公子!您终于醒了!”少年带着哭腔的嗓音在屋内炸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我、我以为......”他抽噎着说不下去,只死死攥着被角发抖。
      白慎无声地跟进来,在床前三步处站定。他抱拳行礼时腰间的玉佩发出轻响:“二公子。”裴明渊微微颔首,嘴角噙着惯常的温和笑意。白慎会意,一把拎起哭成泪人的明昌按在矮凳上,指腹抹过少年花猫似的脸:“出息。”
      明昌的抽泣声渐渐小了,屋里只剩下炭盆偶尔迸出的火星声。裴明渊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楚昭野绷紧的下颌线上。他忽然轻轻勾了勾对方的小指。
      “都出去。”楚昭野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厉害,“让二公子静养。”
      白慎二话不说拎起明昌的后领,少年悬空蹬着腿抗议:“我还没——”
      “闭眼。”白慎捂住他的眼睛带出门去,“我去通知家主。”木门合上的瞬间,明昌的呜咽被隔在了外面。
      裴明渊望着楚昭野轻笑:“楚指挥使好大的官威。”话音未落,楚昭野突然俯身封住了他的唇。这个吻来得又急又凶,却在触及的瞬间化作春风细雨。
      分开时,裴明渊眼中泛着水光,却勾起唇角又追了上去。他撑着楚昭野的肩膀跨坐在对方腿上,舌尖故意划过那人唇缝,勾得楚昭野喉结剧烈滚动。这个吻渐渐变了味道,裴明渊的手指插进楚昭野的发间,将人按向自己,唇齿交缠间发出令人脸红的水声。
      楚昭野的手掌顺着裴明渊的后腰往下滑,在触及臀线时猛地收紧。他呼吸粗重地拉开距离,却见裴明渊眼尾泛红地又贴上来,顿时血气上涌。就在他准备将人压进床榻时,指尖触到裴明渊腕间的纱布,沸腾的血液突然冷却。
      “你......你的伤还没好。”楚昭野抵着他的额头喘息,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楚昭野将裴明渊轻放回床榻,后者睫毛颤了颤,抬眼时眼底带着几分未散的水汽,那副无辜模样像带了钩子,瞬间勾得楚昭野心头发紧。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指尖在裴明渊脸颊上轻轻碰了碰:“别闹,等你身子养好了,再……”剩下的话被他咽回肚里,只化作一声低笑。
      裴明渊却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忽然往被子里一缩,锦被瞬间将自己裹成个团,只留乌黑的发顶对着他,活像只闹脾气的小猫。
      床底的如意“喵”了声钻出来,歪着头看楚昭野,琥珀色的眸子满是疑惑,尾巴尖轻轻扫过床脚。楚昭野失笑,俯身揉了揉猫脑袋,目光落回那团被子上,声音放柔了些:“真生气了?”他伸手想去掀被角,却被里面的人猛地躲开,惹得他低笑出声,眼底满是无奈的纵容。
      “别闷着,当心捂出病来。”楚昭野伸手想去掀那床锦被,指尖刚触到被角,就被里面的人攥得死紧,显见是不肯露面的。
      “我错了还不成?裴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楚昭野放软了语气,指尖轻轻勾住裴明渊露在外面的小指,那指节微凉,透着点倔强的劲儿。裴明渊刚想缩回手,却被他顺势按住,指腹摩挲着那细腻的肌肤,“再不出来,我可就要用强的了。”话里带着笑,半分威胁的意味都没有,反倒像是在哄小孩。
      这话对裴明渊向来管用。锦被里的人顿了顿,随即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眸,头发微乱地贴在额前,活像只刚从被窝里钻出来的小花猫,眼底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
      楚昭野将他从锦被里轻轻抱出来,顺势放在自己腿上,指尖理了理他凌乱的鬓发:“生什么气?说来听听,也好让我赔罪。”
      裴明渊撇了撇嘴,偏过头不肯看他,耳廓却悄悄泛了红。他其实也说不清气什么——气刚才被楚昭野拒绝的吻,还是气自己方才躲在被子里的窘迫?分明是找不到半分站得住脚的理由,偏生心里就是憋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
      楚昭野见他这副模样,低笑一声,伸手将他的脸转过来,指腹轻轻擦过他的唇角:“是不是气我没经你同意?”他凑得极近,呼吸拂在裴明渊鼻尖,“那下次……先问过裴大人?”
      裴明渊被他说得脸颊发烫,伸手去推却被牢牢按住。楚昭野忽然在他唇上轻啄一口,声音放得极柔:“不气了,嗯?”怀里人睫毛颤了颤,终是没再挣扎,算是默认了。
      “我哥呢?”裴明渊将头搁在楚昭野肩上,声音闷闷的,带着未散的倦意。
      “你哥去处理些事务了,估摸着要到晚上才回,你先歇会儿。”楚昭野抬手轻拍他的后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渗进来,带着安抚的意味。
      裴明渊忽然抬起头,眼底还蒙着层惺忪的水汽,望着楚昭野道:“我想吃桂花酥和桃花酥。”
      楚昭野轻笑一声,将他往怀里带了带:“行,我去叫人做,你先睡会儿。”说罢,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回床榻,替他掖好被角,转身轻步出去吩咐人备点心。
      如意轻巧地跳上床,蜷进裴明渊怀里,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裴明渊低笑出声,指尖轻点它的鼻尖:“粘人精。”
      楚昭野提着食盒回来时,帐内静悄悄的。裴明渊早已睡熟,呼吸均匀,怀里的如意正用小爪子轻轻拨弄他额前的碎发。楚昭野放轻脚步,将食盒搁在案上,俯身小心翼翼地将如意抱了出来,低声道:“调皮,当心你家主子醒了收拾你。”
      如意不满地动了动,抬眼瞪他,眸子里带着几分桀骜。楚昭野看着它这模样,忽然低笑——这副气鼓鼓的神情,倒和裴明渊闹别扭时像极了,连眼底那点不肯服输的倔强,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他指尖轻轻挠了挠如意的下巴,转身替床榻上的人理了理微乱的鬓发。
      食盒里的香味飘满整个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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