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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墨痕暗度 竹影拂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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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新策的章程繁琐,苏临洲与礼部的人连着商议了两日,仍是进展缓慢,那些老臣引经据典,将祖制规矩挂在嘴边,每每争论到关键处,便搬出"容后再议"来搪塞。
这日傍晚,苏临洲从礼部衙门出来,只觉得头昏脑涨。秋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却吹不散心头的烦躁。他捏了捏眉心,正欲上轿回府,却见摄政王府的侍卫长风候在不远处。
"苏大人。"长风上前行礼,"殿下请您过府一叙,说是关于科举新策,有些想法欲与大人探讨。"
苏临洲脚步一顿,谢砚之找他?还是为了科举的事?
他心下狐疑,但涉及公务,又不好推拒,只得点头:"带路吧。"
再次踏入摄政王府的书房,苏临洲发现这里的陈设似乎有些微变动。窗边多了一盆品相极佳的墨兰,幽香暗浮,谢砚之依旧坐在那张宽大的书案后,正提笔写着什么,闻声抬起头。
"坐。"他放下笔,示意苏临洲在书案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苏临洲依言落座,目光不经意扫过书案,却见案头除了堆积的公文,还放着一碟小巧精致的荷花酥,色泽诱人,旁边是一套素雅的茶具。
"殿下召臣前来,不知有何指教?"苏临洲开门见山。
谢砚之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将手边一沓文书推到他面前:"这是礼部历年关于科举录取的卷宗,以及各地举子的人数变化。"
苏临洲有些意外,接过卷宗翻看起来。这些资料正是他近日急需,却被礼部以"旧档繁杂,需时间整理"为由拖延未给的。
"殿下这是......"
"既要推行新策,总需知己知彼。"谢砚之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苏大人先看,若有不明之处,可随时问本王。"
他说完,便重新拿起笔,继续批阅公文,不再多言。
书房内一时只剩下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纸面的细微声响。苏临洲起初还有些不自在,但很快就被卷宗中的内容吸引,看得入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有些口渴,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要杯水,却见谢砚之不知何时已经起身,端着一杯茶走到他身边。
"喝点茶。"谢砚之将茶杯放在他手边,却没有立即离开,反而俯身靠近,手指点在卷宗的一处数据上,"这里的数字,苏大人可看出了什么?"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苏临洲微微一僵。谢砚之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他的耳畔,带着清冽的竹叶清香。他下意识往后仰了仰,却被书案挡住了退路。
"殿下这是何意?"苏临洲皱眉,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
谢砚之却不答,反而更近一步,几乎将他困在书案与自己之间。修长的手指顺着卷宗上的字迹缓缓划过:"江南举子人数逐年递增,但录取名额却始终不变。苏大人觉得,这是为何?"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若有若无的蛊惑。苏临洲想要推开他,却发现对方看似随意的姿势,却将他所有的退路都封死了。
"殿下若是要讨论公务,大可不必如此。"苏临洲冷声道,试图维持镇定,谢砚之低笑一声,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那苏大人觉得,该如何才是?"
他的手指依然停留在卷宗上,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苏临洲的手背,这个感觉让苏临洲浑身一僵。
"至少不该靠得这么近。"苏临洲偏过头,避开对方过于专注的视线。
谢砚之却顺势靠近,几乎贴着他的耳畔低语:"若是本王偏要这么近呢?"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苏临洲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以及那清冽的竹叶清香,这让他想起那日在宫中,袖缘拂过手背的触感。
"殿下!"苏临洲猛地站起身,终于挣脱了这过分亲密的距离。
谢砚之低笑一声,终于直起身,却在他松了口气的瞬间,忽然伸手扣住他的手腕:"苏大人的手......沾了墨。"
苏临洲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不知何时沾上了墨迹。他想要抽回手,却被谢砚之牢牢握住。
"别动。"谢砚之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另一只手取过一块湿帕,仔细地擦拭着他的手指。
指腹传来的触感让苏临洲浑身一僵。谢砚之的动作很轻,却带着某种说不清的暧昧,帕子擦过指尖,带着微凉的湿意,而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却温热有力。
"殿下这是做什么?"苏临洲试图挣脱,却发现对方力道大得惊人。
谢砚之抬眸看他,眼底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苏大人紧张什么?不过是帮你擦干净而已。"
他的拇指似有若无地摩挲着苏临洲的手腕内侧,那里敏感的肌肤立刻泛起一阵战栗,苏临洲猛地抽回手,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热。
"不劳殿下费心。"他站起身,想要拉开距离。
谢砚之却顺势向前一步,将他困在书案与自己之间:"苏大人总是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隐隐的叹息。苏临洲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以及那若有若无的竹叶清香。这让他想起那日在宫中,袖缘拂过手背的触感。
"殿下若是无事,臣先告退了。"苏临洲偏过头,避开对方过于专注的视线。
谢砚之却不急不缓地抬手,指尖轻轻拂过他官袍的领口:"有事,这里,有些乱了。"
他的动作很轻,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颈侧的肌肤。苏临洲浑身一僵,下意识往后躲,却撞上了书案。文书散落一地,发出哗啦的声响。
门外立刻传来长风的询问:"殿下?"
"无事。"谢砚之扬声应道,目光却始终锁定在苏临洲脸上,"苏大人不小心碰倒了卷宗。"
他的手指依然停留在苏临洲的衣领上,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苏临洲想要推开他,却发现自己竟然使不上力气。
"放开。"他咬牙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谢砚之低笑一声,非但没有放开,反而靠得更近:"苏大人每次与本王独处,都这般......紧张?"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苏临洲能清晰地看见他眼中自己的倒影,在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他心跳莫名加速,他注视着谢砚之低垂的眉眼,忽然发现对方的睫毛很长,在烛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这个发现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殿下若是想谈论公务,臣自当奉陪。若是其他......"苏临洲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直视对方的眼睛,"还请殿下自重。"
"自重?"谢砚之重复着这两个字,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苏大人觉得,本王该如何自重?"
他的手指缓缓下滑,最终停在苏临洲的手腕上,那里,脉搏正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比如......"苏临洲试图挣脱,却再次被对方牢牢握住手腕,"不要靠得这么近。"
谢砚之注视着他微微泛红的脸颊,忽然松开了手:"好。"
突如其来的放手让苏临洲踉跄了一下,他迅速站稳,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袍,试图掩饰方才的失态。
"礼部那边,苏大人打算如何应对?"谢砚之已经回到了书案后,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苏临洲平定了一下呼吸,这才回答:"那些老臣固执得很,张口闭口都是祖制难违。"
"祖制......"谢砚之轻轻重复这两个字,指尖在案上敲了敲,"若是陛下也觉得该改呢?"
苏临洲一怔:"殿下的意思是......"
"三日后,陛下会在御书房召见几位翰林学士,考校学问。"谢砚之语气平淡,"届时,或许可以让他们'偶然'提及科举取士的弊端,以及......特科之议的益处。"
苏临洲眼睛一亮,若是陛下流露出兴趣,礼部那些人再想阻挠,就得掂量掂量了。
"此法甚好!"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只是......要如何让陛下知晓?"
谢砚之看着他突然亮起来的眼眸,唇角微勾:"此事本王自有安排,苏大人只需将章程完善即可。"
他说着,从书案后走出,取过一份文书递给他:"这是本王对特科之议的一些想法,苏大人不妨带回去参考。"
苏临洲接过文书,触手的瞬间才发现这份文书竟是温热的,显然被人反复翻阅过,他抬头看向谢砚之,对方却已经背过身去。
"长风,送苏大人回府。"
走出书房时,夜风拂面,带着凉意。苏临洲却觉得脸上有些发热,他回头看了眼书房的方向,烛火依旧亮着,那道身影映在窗纸上,挺拔如松。
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而那份温热的文书,此刻正静静地躺在他手中。
而书房内,谢砚之负手立在窗前,目送着那道身影远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方才握住那人手腕的触感仿佛还在,温热细腻的肌肤,微微凸起的腕骨......
明显上扬的唇角,在烛光摇曳间泄露了一丝他难得的好心情。
窗外月色清明,秋虫低鸣。
苏临洲回到府中,第一件事便是展开那份文书,字迹苍劲有力,条理清晰,每一处批注都切中要害,最让他意外的是,谢砚之竟然在文中提到了他之前河道方案中的几个细节,作为实务策论的范例。
这让他想起方才在书房,对方靠近时身上清冽的竹叶清香,以及握住他手腕时不容拒绝的力道。
他甩甩头,将这些杂念抛开,铺开纸笔,开始完善章程。
这一写,便是深夜。
而摄政王府的书房,烛火也亮至三更。
谢砚之在桌前,展开一份空白的奏折,提笔蘸墨。
既然有人为了科举新策废寝忘食,他自然也该......略尽绵力。
今夜,他要与某人一同熬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