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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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飒越说越轻，嘴里含着一口酥油茶，头慢慢的往下低，最后靠在胳膊上闭上了眼睛。一小口奶白的酥油茶从他嘴角流出来，滴到桌面上。
裴云松在坐在他对面僵了很久，周围其他食客谈笑的嘈杂声音和旺堆在店里放的藏族歌曲好像都远去了，只有闻飒细细的呼吸声，神奇的穿过一切嘈杂，像在他耳边一样，那么清晰。
过了一会儿，他伸出手去，拿过闻飒的杯子尝了一口。
裴云松：......
“旺堆，你怎么给他倒的酥油茶酒！”
旺堆已经喝的满脸高原红，从另一桌客人那儿抬起头来，大大咧咧的回头看闻飒：“啊！哎？糟糕，我自己喝的，说着说着给他也倒上了，嘿嘿嘿。没关系啊，喝点暖暖身子嘛，不烈的，小孩也能喝！他多大啊？不会没成年吧......”
裴云松：“......我还住那个房间么？”
闻飒浑身轻飘飘的，意识模糊又没完全消失，他隐约感觉有什么粗糙温暖的东西擦过自己唇边，把嘴角不舒服的湿润痕迹抹掉。
接着他不听使唤的身体被人扛了起来，胸口贴着山脉一般结实、滚烫的躯体，大腿也被牢牢握住。身体一颠一颠晃动，在他胡乱飘飞的思绪里，不知怎的他想起了白天在日托寺边看到的马——强壮、健美，乌黑油亮的毛发，躯体流畅结实，眼神温驯沉稳。在草原上自由奔跑的的时候，肩背到腰臀的线条自然、流畅的起伏，如穿越雪山之巅的，奔涌而自由的风。
那他大概是被放在马背上了吧。那是一匹可靠又忠诚的马呢，虽然他们刚认识，但他看过这匹马的温柔的眼睛，他心里已经知道了。
闻飒含糊的想着，他偏过头吐出含着酒气的鼻息，嘴唇擦过黑色的鬓毛，舒适的伸手搂住黑马的脖颈。他感觉到大腿被马鞍还是什么紧紧箍着，不太舒服的挣了挣，反而被勒的更紧，便也不再去管，只是把滚烫的脸颊贴到面前温热的脖颈上蹭了蹭，然后安心的闭着眼睛，任由马儿驮着他，走向夜色浓重的草场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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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飒，闻飒。”
“醒醒。”
闻飒好久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周身被温暖舒适的被褥拥着，鼻尖萦绕着冷冷的草木松柏气味，像安睡在没有人能踏足的深山松林之下。
偏偏有人一直要吵他，声音也冷。
“闻飒，起床。要出发了。”
闻飒不耐烦的把头缩进被子里，一声百转千回的嗯，充分表达拒绝。
这人叹了口气，闻飒额头被猛地一冰，他打了个哆嗦睁开眼。
裴云松站在他床前，伸出一只手按在他额头。见他醒了，又把手收回去。
“裴老师？”
闻飒半眯着眼睛，还有点分不清情况。房间陌生，人也不熟，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裴云松绕到一边，把绣了藏族风格花纹的窗帘拉开。太阳还没升起，但天空上几颗晨星寥落，天色已经微微泛白。
闻飒搂着被子艰难的坐起来，支棱着一头呆毛，还在拼命回忆，他只记得自己昨夜啃牦牛肉，跟旺堆大哥聊天，听他说裴云松的事。旺堆大哥这儿的酥油茶喝起来跟别的地方不一样，有一种古怪的劲。然后他就睡着了。
看窗外的天色，现在应该是凌晨。
裴云松又站在门口看他：“醒神了？”
闻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看起来还是有点迷糊，心里莫名其妙的想，他站这么远干嘛。
裴云松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
“下来吃早饭吧。今天要早点出发。”
说完掩上门就走了。
闻飒爬起来洗漱，意识到一件事。他昨天没刷牙洗脸，衣服也没换，直接睡了。
怪不得裴云松离这么远！
闻飒崩溃的捂着脸猛搓，又往手心哈气。闻起来好像还行，不至于恶臭熏天。
他光速洗漱完，换了套内搭，又在镜子前把头发打理好。那搓蓝紫色的毛翘了起来，闻飒用水捻了捻，也没救回来多少。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闻飒又看见自己的箱子合着，放在地上。
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当即如遭雷击。天塌了。
闻飒咚咚咚跑下来，对着坐在桌边的裴云松绝望的大喊：“完了！昨天没充电！相机！还来得及让我充电了再走吗？”
裴云松咽下一口甜茶，神色淡然。
“我帮你充过了。”
这一刻的救赎感谁懂。闻飒差点给裴云松跪下。
他长出一口气，坐到桌边拿起一个饼。
“天哪，昨天我怎么会吃着饭就睡着了，我......我去！这什么饼？怎么这么好吃！！！”
闻飒嘴里含着一口牛肉饼，仰天长叹。
裴云松举起duang大一个保温壶，给他倒了一碗甜茶：“昨天旺堆给你喝的是酥油茶酒，你醉了。”
闻飒恍然大悟。他酒量非常差，好在酒品还行。大不列癫的课余活动酷爱酒吧，闻飒爱社交又喝不了酒，每次都是去喝柠檬水。偶尔有几次不信邪喝了点酒，基本上都是发表几句人生感悟，然后秒睡。是很安全的一款一杯倒。
但还是会发表一些情感过于充沛的人生感悟，且自己不记得。
“那我......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闻飒思前想后不太放心，还是问了裴云松。
得到的答案是：“你说，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闻飒：......
没想到这么环保，都要被自己感动到了。
囫囵吃完，两个人上去拎行李，闻飒震惊的发现裴云松跟他行李放在同一个房间。
“我们昨天一起睡的？”
闻飒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
但是这房间只有一张床啊！
裴云松两只手各拎几个箱子，下巴一抬，示意闻飒先走：“你介意？”
闻飒赶紧摇头。但是这对吗？
裴云松无奈，解释道：“这间是旺堆家的客房。你喝了酒，半夜要是高反，总得有人看着。介意的话，之后就不用住一间了。”
闻飒赶紧道谢：“不介意不介意！我还怕你介意呢。”
裴老师这人真的太好了。完全就是高素质科学家的典型！对学术界又充满了信任！
裴云松看他表情，摇了摇头，把箱子拎了下去。
出门时晨光熹微，尚未日出，但东面天边群山轮廓已然清晰。浸透天边的冷蓝的光芒预示着一整个好天气。
闻飒跃跃欲试想开车，被裴云松又赶去副驾。
“看你困的，多歇会儿吧。今天徒步库拉岗日，要是半路上体力耗尽，我可背不动你。”
闻飒愤愤的扯好安全带。
裴老师人真好，就是嘴有时候挺多余的。怪不得没对象......哎，不对。为什么默认他没有女朋友。说不定有呢？
他是没提过，但像他这样有边界感的淡人，即使有，非必要也不会提。他看着就不像那种会跟同事、旅伴或者学生炫耀伴侣的人。
闻飒想到这里，偷偷看一眼裴老师。太阳还没出来，他没戴墨镜，专注的看着前方。鼻梁高挺，眉骨深邃，睫毛很长，嘴唇淡而薄，是会认真讲解植物知识的唇，也是会时不时说出噎死人的话的唇。
闻飒心跳有点快，又赶紧把头转回来。
裴老师从长相到品行都近乎完美，这样的人即使性格内敛，也已经足够耀眼。不可能活到快30都没有恋爱。
一时间，他很想问问裴云松，你有没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闻飒两只手拽着安全带来回拉扯，他忽然觉得安全带有点紧，勒的他有点难受。
闻飒很擅长跟人聊天扯淡八卦，他可以问别人很多问题又不让人觉得被冒犯，反而感觉很亲近。这是他的小天赋。
但是对着裴云松，这些忽然失效了。他开不了口。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他开口去问的场景，他就觉得巨尴尬。
[裴老师，你有对象吗？]
[有。跟你有什么关系。]
[呃，没事。就随便问问。]
闻飒想象了一下这个对话，尬到浑身发毛。
莫名其妙！闻飒心想，裴老师有没有对象，关你什么事。别问，尊重他人边界。
海拔在缓慢升高，荒野、山脉、公路像盘桓的巨龙蜿蜒而上。
日出了，天光破晓。转过一个弯，远处垭口忽然出现一座雪山的尖顶，金色的晨光涂抹在上面，山顶拦住了几团云，云也染成金红，远远看去，简直像雪山被日出点燃，正在熊熊燃烧。
闻飒惊呼一声，都来不及举起相机，车头又转过一个弯，雪山便被眼前枯黄的山包挡住了。
“那就是库拉岗日。”裴云松说。
闻飒还沉浸在刚才的惊鸿一瞥里。他心口怦怦直跳，璀璨的金色还残存在视网膜上，因过于耀眼而让他眼眶湿润。怪不得唐远心心念念，想要看到日照金山。库拉岗日已经如此惊艳，声名赫赫的南迦巴瓦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壮丽。
闻飒叹息一般舒了口气，点开歌单，放了一首《mystery of love》。唐远特别喜欢这个电影，高中的时候有一个暑假天天在他耳边放，放的他被迫也吃了安利。浪漫、忧伤又缱绻的旋律，让他好像回到那个年少时候的暑假。那时候他们都无忧无虑，以为世界即将在他们面前无限展开，而怀揣梦想和天赋的少年理应享用生命的盛宴。
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毕业以后一个会在设计院加班到住院，一个在国企，两年没摸过相机。
越野车碾上搓板路，震荡声盖过了旋律。裴云松忽然侧过头问闻飒：“你怎么不放昨天那种歌了？”
闻飒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哪......哪种......？向云端吗......？”闻飒有点惊恐，《mystery of love》是男同性恋电影主题曲。难道裴老师不想听这个？他恐同？
裴云松瞥了闻飒一眼，唇边似笑非笑。
“就是卡车司机很多司机的那种。”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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