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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茶室风云 ...

  •   茶室里的死寂,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香炉里的青烟依旧袅袅,却再也无法带来丝毫宁和,反而像是一场无声风暴中凝固的漩涡。

      秦燕州跪得笔直,如同一杆标枪,刺破了这个家族维持了太久的、看似平静的假象。他的目光坦荡而坚定,没有丝毫闪躲,坦然迎接着来自各方的审视、震惊、乃至即将到来的怒火。

      最先打破这令人窒息沉默的,是秦翔州。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因为动作太大,身后的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的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里充满了被背叛的震惊、难以遏制的愤怒,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秦燕州!”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有些嘶哑变形,“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争?你要争什么?!秦家现在的一切,难道是靠你‘争’来的吗?!是爸!是大哥!还有我们这些人!几十年呕心沥血打拼下来的!你现在翅膀硬了,就想来摘桃子了?!你凭什么?!”
      他的质问如同连珠炮,带着长辈的威严和掌权者的居高临下,试图用气势压垮这个突然发难的弟弟。

      秦燕州没有立刻反驳,他等秦翔州说完,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二哥,我问你,如果秦氏现在面临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遇,一个需要倾全集团之力、甚至需要冒巨大风险去博取未来的机遇,你会怎么做?是像处理以往那些稳健项目一样,反复权衡,步步为营,还是敢押上一切,放手一搏?”

      他不等秦翔州回答,继续道:“GSLC计划,就是这样一个机遇。敬予把它摆在面前的时候,爸问过你的意见,你当时嘴上称赞,心里觉得是年轻人狂妄,对吧?后来国际资本蜂拥而至,你看到了它的价值,但现在想入场,却发现最好的位置已经需要付出巨大代价,甚至可能要看别人脸色了,对吗?”

      秦翔州的脸色更加难看,秦燕州的话像刀子一样戳中了他的要害。他的保守和迟疑,确实让他错失了最初的最佳介入时机。

      “我不是要摘桃子,二哥。”秦燕州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回到秦翔州脸上,“我是想把秦家带到一个更高的地方去。但这需要速度,需要魄力,需要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投入。现在的秦氏,在您的带领下,很稳,但不够快,不够狠。而时代,不会等我们慢慢来。”

      “狂妄!”秦翔州气得发抖,“就凭你?看了几份报表,谈了几个月生意,就觉得自己能指点江山了?你知道掌控一个几千亿规模的集团有多难吗?你知道每一个决策背后牵扯着多少人的饭碗和家庭的希望吗?这不是你过家家的游戏!”

      “我知道很难。”秦燕州迎着他的怒火,眼神毫不退缩,“所以我需要学习,需要成长,需要二哥您,需要大哥,需要所有家人的帮助和扶持。但我更知道,如果因为怕难就不去做,如果因为怕犯错就固步自封,那秦家才真的危险了。外面的世界每天都在变,诺基亚柯达的例子,难道还不够深刻吗?”

      他的反驳有理有据,甚至引用了商业案例,这让他的话语更具说服力,也更能刺痛在场深知商场残酷的秦家人。

      “你……”秦翔州一时语塞,他发现眼前这个弟弟,早已不是那个可以随意用长辈身份压制的纨绔子了。他的逻辑、他的视野、他的气势,都已经具备了抗衡的资本。

      “够了。”

      一个苍老却依旧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兄弟俩的针锋相对。

      一直沉默不语的秦钟仁老爷子终于开口了。他缓缓放下一直端着的茶杯,发出清脆的磕碰声。他浑浊却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先是扫过脸色铁青的秦翔州,然后缓缓落在跪在地上的秦燕州身上。
      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历经沧桑后的深沉和疲惫。

      “老七,”他声音平稳,却带着千钧之力,“你今天回来,搞这么一出,是敬予教你的?”

      这个问题极其刁钻,直接指向了幕后可能的推手,也试图将问题引向外部挑唆。

      秦燕州却摇了摇头,回答得斩钉截铁:“爸,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敬予……他尊重我的一切选择。他甚至告诉我,如果我不想担这份责任,他可以为我规划另一条更轻松的路。但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父亲:“因为我知道,只有我坐在那个位置上,秦家和霍家才能真正拧成一股绳,才能毫无保留地去博那个未来。这不是为了我个人,是为了秦氏的未来。我不想等到十年二十年后,别人说起秦氏,只剩下‘曾经辉煌过’这几个字。”

      秦钟仁的目光微微波动了一下。小儿子话里的决心和对家族未来的担忧,触动了他内心最深处的弦。作为创始人,他何尝不想看到家族企业基业长青?

      但他不能轻易表态。权力的交接,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时,三姐秦玉州擦干了眼泪,声音还带着哽咽,却努力保持着冷静:“燕州,姐知道你是好心,有抱负。但这事……太突然了。二哥这些年为集团付出了多少,我们都看在眼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

      “三姐,”秦燕州看向她,语气缓和了些,“我感激二哥的付出,从未否认。但商业世界,有时候不是论资排辈的地方。我们需要的是最能带领大家走向未来的人。我可以向您,向爸,向所有人保证,无论谁坐在那个位置上,秦氏的核心利益,所有家人的利益,都绝不会被损害。相反,我会用尽一切努力,让它增值。”

      一直旁观的秦立州,此刻也收起了所有玩世不恭,他看看二哥,又看看七弟,罕见地叹了口气:“爸,二哥,老七……我说句公道话。老七今天这话,虽然听着刺耳,但理儿好像是这么个理儿。咱们家吧,以前是太稳了,缺了点冲劲。你看人霍家,敬予上去才多久,折腾出多大动静?虽然风险大,但机会也真是大啊!咱们要是一直这么四平八稳的,说不定哪天就被甩后面了。”

      他这话看似和稀泥,实则隐隐偏向了秦燕州,点出了变革的必要性。

      秦翔州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感受到了一种众叛亲离的危机。连一向不管家事的老六,似乎都更看好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

      他猛地看向父亲,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和不甘:“爸!您说句话!难道您真的觉得,我把集团带得不好吗?难道您真的相信,一个才学了几天做生意的人,能比我做得更好?这太儿戏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秦钟仁身上。

      老爷子缓缓闭上眼,仿佛极其疲惫。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那是他思考重大决策时的习惯动作。

      茶室里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安静,只能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秦钟仁才缓缓睁开眼。他的目光不再锐利,反而带着一种深深的、沉重的无奈和决断。

      他先看向秦翔州,语气沉痛:“翔州,你这几年,做得很好。稳扎稳打,守住了家业,爸都看在眼里。”

      秦翔州心里刚刚升起一丝希望。

      但老爷子话锋一转:“但是,守业……有时候比创业更难。守不好,就是退。老七有句话没说错,时代变了,游戏规则也变了。我们秦家,不能一直活在过去。”

      他又看向秦燕州,眼神复杂:“老七,你今天敢跪在这里,说出这番话,爸……很意外,也有点……欣慰。说明你长大了,真的有了点担当。”

      “但是,”他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光有野心和口号是不够的!你说你要争,可以!秦家的规矩,从来不禁止竞争。但你要拿出真本事来!”

      “GSLC计划,就是你眼前最大的试金石。”秦钟仁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探照灯,打在秦燕州身上,“你不是说只有你上位才能促成秦霍最深度的合作吗?好!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从现在起,由你全权代表秦氏,去和霍敬予谈GSLC的合作!我要看到最终的合作协议!要看到秦家能在这盘大棋里拿到多少实实在在的利益!要看到你的能力,你的手段!”

      “如果你能做到,”老爷子的声音一字一顿,沉重如山,“让我满意,让董事会的大部分人满意……那么,翔州,”

      他转向脸色煞白的二儿子,语气不容置疑:“你就退下来,辅助老七,平稳交接。”

      “如果你做不到,”他的目光重新回到秦燕州身上,冰冷而残酷,“那就证明你今天的豪言壮语,只是一场笑话。以后,安心做你的富贵闲人,让丰禾继续当你的钱袋子,集团的事,永远不要再插手!”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这等于将最终的决定权,交给了市场,交给了能力,交给了秦燕州能否真的拿下GSLC这份投名状!

      既没有立刻剥夺秦翔州的权力引发剧烈动荡,又给了秦燕州一个绝对公平(也是绝对艰难)的竞争机会。

      姜还是老的辣。

      秦翔州虽然心有不甘,但父亲的话堵死了所有反驳的路径,他只能咬牙接受这个看似公平的“考验”。

      秦燕州深吸一口气,迎着父亲审视的目光,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爸,儿子……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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