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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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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命运像个顽劣的孩童，总爱在我们几乎要将彼此遗忘时，又恶作剧般地抛下一根交错的线头。我们因工作而重逢，在虚
拟的会议室里，隔着屏幕，用最专业的语气，讨论着与风月无关的代码与像素。默契十足，公事公办，仿佛那些兵荒马
乱的青春，从未存在过。
苏晴的婚礼像一场盛大而喧嚣的梦，梦醒后，生活依旧被 deadline 和 KPI 填满。林晚星回到上海，重新投入那个由像
素、色彩、甲方的“再改改”和永无止境的加班构成的现实世界。那束被她抛入湖中的捧花，连同婚礼上那0.1秒的恍惚对
视，都被她小心翼翼地封存进记忆的角落，不再轻易触碰。她像一只受过伤的蚌，用坚硬的工作外壳，将自己柔软的内心层层
包裹起来。
Vivian 对她似乎比之前更严格了些，但也开始将一些更具挑战性的项目交给她独立负责。日子在忙碌中平稳滑过，直到
那个看似寻常的周四下午。
内部通讯软件上，Vivian 的头像跳动起来，发来一个会议邀请和一份项目背景资料。
“晚星，准备一下，半小时后有个项目启动会。客户是‘灵境科技’，一家做AR/VR的初创公司，势头很猛。他们新开发了
一款面向儿童教育的AR互动产品，需要我们为他们的APP界面和里面的虚拟角色做视觉设计。”
林晚星点开资料，“灵境科技”的名字让她觉得有点耳熟，但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里听过。她快速浏览着产品介绍：通过手
机摄像头识别实体卡片，在屏幕上呈现出立体的动画角色和交互场景，帮助儿童学习天文知识。
“你负责主视觉和虚拟角色设定部分，”Vivian 继续打字，“对方的技术负责人也会参会，主要沟通交互逻辑和实现可能
性。好好准备。”
林晚星回复“收到”，便立刻投入会前准备。她打开资料包里的技术接口文档，想提前了解一些限制条件。文档的扉页
上，通常会有技术团队的主要联系人。她的目光扫过那个名字，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技术接口负责人：顾言（A大-灵境科技联合实验室）
顾言？！
怎么会是他？！
灵境科技……A大联合实验室……是了，她依稀记得好像在哪个科技新闻里扫到过一眼，说A大有个实验室在AR领域很有建
树，孵化了项目。但她万万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在这种情境下，再次与这个名字产生交集。
一瞬间，血液似乎都冲到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同事们都在埋头工作，没人注意到她的失态。她
深吸了好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是重名吧？A大那么大，叫顾言的肯定不止一个。对，一定是重名。她试图用理性说
服自己，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微弱地呐喊：就是他。那种直觉，强烈得无法忽视。
半小时后，林晚星抱着笔记本，心神不宁地走进会议室。Vivian 已经在了，正在调试投影设备。很快，会议系统接通，
大屏幕上出现了对方公司的logo和几个参会者的视频窗口。当其中一个窗口亮起，清晰地显示出那张她曾在毕业照上凝视过无
数次、在婚礼上惊鸿一瞥的熟悉面孔时，林晚星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真的是他。
他穿着简单的深色衬衫，背景是一间看起来像是实验室的房间，堆着一些设备和书籍。他看起来比记忆中更成熟了些，下
颌线条更加分明，眼神专注地看着屏幕，带着一种属于技术人员的冷静和沉稳。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视频这头的她，或者说，
即使看到了参会名单上的“林晚星”，对他而言，也只是一个需要合作的设计师名字，引不起任何波澜。
Vivian 作为项目主导，先做了开场白，介绍了双方团队成员。当介绍到林晚星时，她感到屏幕那头的顾言目光似乎短暂
地聚焦到了她这边。她努力维持着职业化的微笑，对着摄像头点了点头，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
“这是我们这边的视觉设计师林晚星，主要负责本次项目的界面和角色设计。”Vivian 说。
顾言在屏幕那头微微颔首，语气平静无波：“你好，林设计师。我是灵境科技的技术负责人顾言，负责接口和实现部
分。”
林设计师。
顾负责人。
多么官方，多么疏离的称呼。像两把冰冷的尺子，精准地丈量出他们此刻的距离——甲乙方，合作方，仅此而已。
林晚星听到自己用同样冷静、专业的声音回应：“你好，顾负责人。期待合作。”
会议进入正题。Vivian 介绍了创意方向，林晚星展示了一些初步的风格探索稿。讨论主要集中在技术可行性上。顾言的
话不多，但每次开口都直击要害。
“这个粒子效果在低端手机上可能会有性能问题，需要考虑降级方案。”
“虚拟角色的实时渲染面数需要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否则会影响帧率。”
“交互反馈的延迟必须低于100毫秒，否则用户体验会大打折扣。”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来，清晰，理性，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林晚星强迫自己集中精神，针对他提出的技术限制，快速
思考着设计上的调整方案。
“如果减少粒子数量，但增强色彩饱和度和运动速度，是否可以在视觉冲击力和性能之间取得平衡？”
“角色模型的面数我可以再优化，重点保证头部和表情的精度，身体部分用贴图替代细节。”
“交互反馈的视觉提示我可以做得更醒目一些，弥补可能的延迟感。”
她一边说，一边在数位板上快速勾勒出修改思路。令人惊讶的是，她发现自己的思路和顾言的技术逻辑之间，似乎存在一
种奇妙的默契。她提出的视觉补偿方案，往往能很好地对应他指出的技术瓶颈。而他对用户体验的重视，也让她在设计时更有
方向感，不再是无的放矢。
Vivian 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种顺畅的沟通，难得地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会议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很快就明确了方向和
时间节点。
“好的，那今天就到这里。后续具体的设计稿由晚星直接和顾工对接沟通。”Vivian 总结道。
“没问题。”顾言简洁地回应。
“好的，V姐。顾工，我会尽快把详细的设计稿发给您。”林晚星也说道。
会议结束，视频窗口一个个暗了下去。顾言的头像也变成了灰色，自始至终，除了必要的专业交流，他没有多说一句题外
话，甚至没有像普通合作方那样寒暄一句“以后多指教”。
会议室里只剩下林晚星和Vivian。
“表现不错，”Vivian 难得地夸了一句，“思路清晰，反应也快。和对方技术沟通很顺畅，继续保持。”
“谢谢V姐。”林晚星低声应道，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
回到工位，她看着电脑屏幕上“灵境科技-顾言”的聊天窗口，久久无法平静。这次合作，像一颗投入她死水般生活的石
子，激起了巨大的涟漪。她原以为再次面对他，会慌乱，会失态，会不知所措。但事实上，在专业的语境下，她竟然表现得如
此……正常。
那种默契，是真实的。抛开所有过往的情绪，仅仅作为设计师和技术人员，他们在解决问题的层面上，思维频率惊人地契
合。这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安慰，又夹杂着更深的悲哀。原来，褪去青春的光环和暗恋的滤镜，他们之间，或许本可以成为很
好的、纯粹的工作伙伴。如果，没有那段漫长的、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星全身心地投入到设计工作中。她画了很多草图，设计了几个不同风格的虚拟星座角色，反复推敲色
彩和细节。每次有需要确认的技术细节，她都会在聊天窗口里给顾言留言。
“顾工，关于太阳系行星的模型旋转动画，是客户端实时计算还是读取预渲染序列帧？”
“实时计算。需要提供旋转轴心和角速度参数。”
“好的。角色‘小星尘’的触角发光效果，用顶点着色器实现是否可行？”
“可以。需要提供发光贴图和参数范围。”
他们的交流，全部围绕着工作。简短，高效，精准。像两台高度精密的仪器在交换数据。没有表情包，没有客套话，更没
有一句提及过往。他甚至在她发去设计稿后，会很快回复具体的修改意见，条理清晰，逻辑严谨，让她不得不佩服他的专业能
力。
有一次，她为了一个交互细节纠结到深夜，忍不住在凌晨一点多发消息问他一个技术参数。发完她就后悔了，觉得太不专
业。没想到，几分钟后，他竟然回复了。
“这么晚还在加班？”他问了一句，依然不带什么感情色彩。
林晚星心里一紧，连忙回复：“啊，不好意思顾工，打扰您休息了。就是有个问题没想明白……”
“没事，我也在实验室。”他回道，然后给出了她需要的参数。
那句“我也在实验室”，让她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高中时那个在篮球场挥洒汗水、在图书馆专注学习的少年，和现在这个深
夜仍在攻关技术的工程师形象重叠在了一起。他好像一直没变，始终在那个她需要仰望的高度上，专注地走着自己的路。项目
在这样一种奇特而高效的节奏下稳步推进。两周后，核心界面的设计和角色设定基本完成，进入了细节打磨阶段。按照计划，
他们需要开一次中期评审会，双方团队一起过一下进度。
然而，就在评审会前一天，林晚星接到了Vivian的通知。
“晚星，‘灵境’那边刚通知，顾工临时有紧急的技术攻关任务，抽不开身。中期评审会延期，具体时间待定。你先把手
里其他事情处理一下。”
“好的，明白。”林晚星回复道，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临时任务。延期。
看，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没有什么“恰好”，只有无数的“不巧”和“忙碌”。即使命运偶然抛下了线头，也会被现实
轻易地斩断。
她关掉了和顾言的聊天窗口，那个窗口再次陷入了沉寂。这次短暂的项目合作，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楼，出现过，存在过，
甚至展现过令人心动的“默契十足”，但最终，还是因为各自的“忙碌”，消散于无形。
没有再见，没有后续，就像从未发生过。
她打开加密博客，写下了一句简短的话：
【职场观察日志 - 项目代号：海市蜃楼】
*事件:与目标人物顾言因商业项目产生短期工作交集。
*观察记录:沟通纯粹专业，效率极高。存在超出预期的技术-设计思维默契。
*结果:因对方临时任务，合作中断，联系中止。无任何非工作交流。
*结论:确认目标人物在专业领域优秀如初。同时确认，青春副本已彻底关闭，无任何支线剧情开启可能。平行线，即使因外力
短暂振动，最终仍回归平行。
合上电脑，她望向窗外上海灰蒙蒙的天空。
这次合作，没有改变任何事。它只是用最冷静、最残酷的方式，再次向她印证了那个她早已知道的答案。
这样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