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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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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纪元339年10月10日早9时15分，晴。
闻序拖着疲惫的身体从课桌上醒来，后背凉涔涔的，他看了眼表才发现，自己竟趴在桌子上糊涂睡了一晚，至于怎么清醒的，原因是那张“理性至上”纸飞机的海报戳到了眼。
但此刻他顾不上其他，门外传来咚咚的声音，不知谁在敲门，架势混像要把整个教室给拆了，闻序揉了揉麻木的耳朵，起身去开门。
“闻序，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睡觉！庆典马上开始了，广播部老师让你们班文艺委员去做庆典报告，可是人呢？怎么现在还没到场？你快通知她一下。”隔壁班号称风一样的女子的辅导员冲着他一顿暴风输出，她大概真的很着急，在教室门口朝闻序撂下这句话，又踩着风火双轮风一般离去了。
闻序打了个喷嚏，赶忙应了声，“抱歉老师，我马上就过去”，顾不上梳理便往博川大学的宣讲厅赶。
为纪念灰色二号星球黄金理性时代的开始，白川市政厅的最高掌权者韩导，于去年把10月10日定为新一个时代的星球庆典。今年是第一次举办，地点就定在博川大学，相比星球的诞生日1月1日，其规模超前宏大过之而无不及，可见上级领袖对黄金理性的重视。
报告内容很简单，无非就是心灵鸡汤再加上慷慨陈情，遵循理性至上的原则，号召广大星球同胞们坚持白川市政厅的领导，目的是感化民众，以及营造一种新时代无形的归属感，巩固一等理性基因人类的政治统治。
不可否认，在所有学生的学海无涯中，在这种级别的会议中露脸和发言的机会屈指可数，其几率约莫于本科生毕业后第一次找工作便面试上了星议会领袖的秘书，绝对是人生中的光荣时刻，必须全力以赴。
可惜闻序和文艺委员冰淇并没有这种高尚觉悟，一个连脸都没洗捋捋袖子就准备上台胡说八道，一个临场跑路热情投身于cosplay的广大二次元阵营，没有一个当回事，要是广播台主任知道了，恐怕会觉得自己的信任喂了狗。
教室离报告厅直线800米，眼见发言环节就要到了，闻序只好用体育训练冲刺的速度跑过来，到了宣讲厅门口，他平复了一下心跳，勉为其难用手梳了梳凌乱的头发，一身白衬衣连领带都没有就要上场。
刚走到左侧的台阶，只见主席台上的旋转灯光突然交错点亮，闻序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台上出现了十几跟光柱，然后一根根光柱有序的从两边一点一点向中靠拢来，最后重叠至一个地方。
高光太猛，闻序用袖子遮住眼，恍惚间连周围人的脸都变得朦胧起来，过了几秒时间慢慢聚焦，主席台中心，一个人踩着斑驳厚重的光点，一步步走到了闻序眼前。
那人穿着身和他如出一辙的白衬衣，面容不清，目光却精准锁定了自己，促狭地冲他笑了笑，实打实熟悉。
待到台上煞眼的高光退却，闻序才看清来者何人，这！不是那个叠纸飞机的吗。
一束光默默打在闻序手上，生生盖住了他想骂人的心。
闻序回过神来，开始抓重点，怒cute远在天边乐不思蜀的文艺委员，脑海里唯一的想法是：
冰淇在搞什么名堂？怎么除了他以外，还多出来个替补？
庆典正式开始，宣讲厅正前方，遥控录播机磕磕绊绊地定住身体，以期把盛大的庆典现场带给全球民众。
站在讲台上的替补打扮的人模人样，一身干净的白衬衣，还系了条红色领带。
“各位尊敬的领袖们好，很荣幸能代表机械工程与应用专业一班的同学，向在座各位和星球的全体民众们致敬。”
他右手放置左胸上前方，行了一个标准的市礼。
“我是博川大学第339届的学生会主席，韩克明。”
接下来的一番话闻序并没听进去多少，本来他就不想讲，又何必听，有人代劳再好不过。
他刚组成一个专业课小组，这不马上期末考试了，此时群里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闻序耐心回复着，一时无瑕他顾，直到肩膀被人撞了个趔趄。
一束光照在他身上。
与此同时，手里一沉，闻序发现，不知是谁把话筒塞给了他，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台上的那束光。
主持人好心提醒：“现在有请这位同学向我们的发言人提问。”
刚才从发言者变成了普通民众，现在又骤然从普通民众变成了被提问人，到底是哪位英雄挖的大坑，冤冤相报何时了。
台上的光打在两人身上，珍珠般的皎洁温柔，他们在那一瞬两两相望。
闻序大脑飞速运转，反正…随便说说吧。
他问了个陈述式的问题：“请用一句话表明你对理性时代的态度。”眼底十分带着九分漫不经心，说完干脆连话筒都扔了。
替补大概是收了钱，恪尽职守，入戏出乎意料的深。
他温和一笑，鞠了一躬，眼底带着二十分的虔诚，拿着话筒向少年的方向回答道：
“愿，人类的理性时代永不落幕。”
闻序愣了愣，在整个庆典中，这是他唯一记住的一句话，还有那个人的名字，韩克明。
那时他并不知道，此后自己将一生与这个人荣辱与共。
新纪元346年10月10日早9时15分，晴。
闻序说不清这是第几次站在发言台上。
熟悉的位置，熟悉的地方，还有很多熟悉或不熟悉的人。
很多年前，在他还是个学生时，按照隔壁莲姨的话来说，对内他是谦逊有礼温良恭俭让的五好青年，家长争相夸赞的别人家孩子，对外他从小到大成绩优异，就像一根标杆，随便往地上一杵，便有鲜花和掌声，是那种所有老师渴望自己班学生成为的模样。
曾几何时，少年单薄的肩膀上承载着无数荣光，从父母到师长，从男孩到少年，他一直是个优秀的典范，勤勤恳恳，但典范也会偶尔迷茫。
“这样的人生应该再完美不过了，不是吗？”闻序总是这么对自己说。
可惜少年不会永远少年，完美必会带来缺憾。
现在站在台上的人，是博川大学的首席教授闻序。
“欢迎各位来到白川市的领袖及文明骑士组织的领袖们，及博川大学的同学，大家好，我是闻序。”
“自新纪元338的第一个十年，在各位领袖及同胞们的共同努力下，我们星球成功完成了人类基因的二次筛选，进入黄金效率的理性时代。身为灰色沙漠计划的参与者，博川大学基因研究院与白川市政厅强强联合，为人类基因的高质量发展再做出进一步的贡献。”
宣讲会的历来传统就是这样，需要有人站上去用嘴皮把领袖们和所有民众的耳朵磨到底。
闻序并不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所以在那些荒腔走板的时间里，偶有几次，他总是能“幸运”中选，就像当年他猝不及防地拿到那个话筒，即使说出的话，他自己都不敢信。
“为了提高基因的效率执行力，给广大民众的生活带来更高效更优质的基因体验，目前灰色沙漠计划的博川一号机械伴生体即将开启第一轮试验，我们深知，这轮试验是对人类基因史的一次新挑战，人类的寿命有限，可基因的潜能无限，理性会提高我们的智慧，人类文明永远不会终止……最后让我们一起，祝：”
终于，大屏幕前的红色帷幕缓缓拉开，刹那间，那些官方的，套路的，刻板的言语全化作朦胧的背景音，只剩下最后一句异口同声的祝语，回响在宣讲厅里，和聆听观看直播的听众耳前。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张开嘴，吟诵那句神圣的祝词，带着狂热，带着执着，带着赞颂。
韩克明在台下看着闻序，人类基因文明最顶尖的代表作，他最珍爱的缺憾。
闻序在台上看着韩克明，戴着红领带，那个…他曾经唯一的爱人。
他们隔着层层人潮。
骑士深深看着他，像是虔诚，像是共鸣。
“愿，人类的理性时代永不落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