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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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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林晚就踩着晨露进了菜园。今天是她第一次正式去镇上卖菜,特意挑了最鲜嫩的菠菜、长得周正的萝卜,还有刚冒芽的小青菜,满满装了两大竹篮——李婶凌晨就来帮她择菜理菜,指尖捏着菠菜叶仔细掐掉黄叶:“摆得整齐些,看着就招人疼,买主才愿意多掏钱。”张阿公则把旧扁担打磨得光滑,木柄裹了层细布:“挑着不磨肩,别累着身子。”
“阿晚,菠菜一文钱一把,萝卜两文钱一个,记牢了!”李婶帮她把菜篮绑在扁担上,又往她布兜里塞了个麦饼,“饿了就吃,别舍不得。要是卖得快,顺路给鸡买些谷子回来。”
林晚点点头,肩上的扁担压得微微下沉,却觉得浑身有劲儿。晨雾中的溪流泛着微光,稻田里的蛙鸣混着露珠滴落的声响,比平日里更添了几分热闹。她挑着担子慢慢走,心里把卖菜的流程过了一遍:先摆菜,再招呼,遇到砍价的就多说两句菜的新鲜,实在不行就让两文钱,总归别亏了本,这点小事难不倒她。
到镇上时,集市已人声鼎沸。入口处的胡饼摊飘着芝麻香,“热乎胡饼——一文钱两个”的吆喝声裹着水汽扑过来;西侧的牲畜区鸡鸭乱叫,东侧的蔬果区更是挤得满当当,翠绿的青菜、鲜红的辣椒、圆滚滚的土豆堆在筐里,看得人眼花缭乱。林晚找了个靠近粮铺的空位,放下担子就开始整理菜摊——按种类分好:菠菜码成整齐的小堆,每堆用稻草轻轻捆住;萝卜带着半截翠绿的缨子,挨个摆成圈;小青菜铺在竹篮最上层,叶片上的露水还闪着光,看着就清爽。
刚摆好,就有个挎竹篮的老妇人凑过来:“姑娘,这菠菜看着真嫩,怎么卖?”
“阿婆,一文钱一把,今早刚从地里摘的,还沾着露水呢。”林晚笑着递过一把,老妇人捏着菜叶揉了揉,果然水润,爽快地要了三把,又加了个萝卜,临走时还说:“下次还来买你的,比别家的新鲜。”
收了五文钱,林晚心里一阵踏实。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摊位前陆续有买主驻足,她忙着称重、收钱,布兜里的铜钱慢慢鼓起来,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比什么都让人安心。偶尔闲下来,她会顺手把被风吹乱的菜重新摆好,指尖拂过菠菜叶时,只觉谋生的底气越来越足。
就在她低头给一把菠菜系稻草时,一道清润的影子落在菜摊前。林晚抬头,先看见一双皂色布靴,鞋面干净得没有半点泥渍,再往上是青衫下摆,料子虽不华贵,却浆洗得平整,领口的针脚细密得看不见线头。她顺着衣摆往上看,撞进一双温和的眼眸——男子身形清瘦却挺拔,手里捧着卷文书,指节修长,指尖捏着支小楷笔,正低头看着她筐里的菜,神情专注得像在核查重要卷宗。
“姑娘,这菜是你自己种的?”他先开了口,声音像晨露滴在青石板上,清润又温和,眉眼间带着浅浅的笑意,倒像是邻里来闲话家常。
林晚收回目光,点头应道:“是,在清溪村种的,今早刚摘的。”想起张阿公说过县衙会核查物价,她补充道,“菠菜一文钱一把,萝卜两文钱一个,按市价卖的,您可以核对。”
男子闻言笑了笑,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蹲下身时,青衫轻轻扫过地面,没有扬起半点灰尘。他指尖没直接碰菜,隔着半寸距离虚点着菠菜叶:“我是县衙主簿苏砚,今日来核查市集物价。你这菠菜比别家的鲜嫩,叶片饱满还带水汽,看来是用了心的。”
林晚倒没觉得特别,只是如实说:“每天早上浇水,傍晚除除草,偶尔堆些枯枝败叶当肥。这菜长得就喜人些。”
苏砚听得认真,指尖轻轻在文书边缘蹭了蹭,像是在记录:“清溪村多黏土,保水却不透气,种叶菜容易烂根。你种的菠菜根系看着壮,可有什么法子?”他眼神亮得映着晨光,带着真切的好奇,不像敷衍的客套。
“先把土翻细,掺些碎稻草透气。”林晚伸手在旁边空地上比画,“浇水也有讲究,早上太阳没出来时浇透,等土表干了再浇下一次,避免烂根。”这些都是她从园艺书里学的,没想到在这儿派上了用场。
苏砚顺着她的手势看过去,指尖无意识地转着笔,嘴角笑意更深:“原来如此,‘松土保墒’的法子,你用得很实在。我虽在农书里见过,却没你这般清楚实操。”他抬头时,目光扫过她沾了点泥土的指尖,又自然移开,语气平和:“种这些菜,得起很早吧?”
“天没亮就去摘了,怕太阳出来晒蔫,影响卖相。”林晚从布兜里掏出麦饼,刚想咬一口,想起对方还在,客气地问:“大人还没吃午饭吧?这麦饼是自家做的,要是不嫌弃,可以垫垫肚子。”
苏砚笑着摆手:“多谢姑娘,我忙完前面的核查再吃就好。”他看了看日头,又道,“已近午时,你卖了挺久,要是累了就歇会儿,别饿着。”
“不累,再卖两把就空了,回去还能赶上给鸡喂食。”林晚把麦饼塞回兜里,指了指筐里剩下的菜。
苏砚点点头,起身时顺手帮她扶了扶歪掉的竹篮,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愣了一下,林晚下意识收回手,只当是意外,苏砚也很快移开手,语气自然:“你这菜价公道、品质好,以后生意定不会差。”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每月会来集市核查两三次,要是遇到麻烦事,或是想了解些官府对农户的帮扶政策,都可以去县衙找我——大堂西侧‘主簿室’就是,很好找。”
林晚心里泛起一丝感激,在这陌生地方,能有个可求助的公正官员,总归是件好事:“多谢苏大人,有需要的话,我会去麻烦您。”
苏砚捧着文书,没立刻走,站在摊位旁看了会儿。有买主过来问萝卜价,林晚忙着称重时,他顺手把散落的稻草归拢好,动作轻柔,怕碰坏旁边的菜。等买主走了,他才道:“那我先去前面了,你卖完早些回村,路上注意安全。”
“苏大人慢走。”林晚礼貌地点点头,目送他离开。青衫身影在人群中移动,没走几步回头看了一眼,见她在整理菜筐,便转头继续往前走,手里的文书摆得整齐,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之后的卖菜很顺利,没一会儿就卖完了。林晚收拾摊位时,想起苏砚——这位主簿大人温和公正,还愿意听农户讲种植的细节,倒比她见过的某些官僚强多了。路过粮铺,她买了半袋谷子,又多买了点红糖,李婶和张阿公帮了不少,回去给他们尝尝。
回到村里,李婶和张阿公在村口等她。“阿晚,卖得怎么样?”李婶接过扁担,语气急切。
林晚掏出布兜倒出铜钱:“卖完了,还遇到县衙的苏主簿,他来核查物价,问了些种菜的法子,人很是温和。”
张阿公笑着点头:“苏主簿是好官,来着好几年了,没官架子,以后你要是在镇上遇到事,找他准没错。”
林晚把红糖分给两人,又递过特意留的菠菜:“以后菜多了,常给您二位送些。”夕阳落在身上,暖融融的,她心里盘算着:下次多多种些菜,既能多赚点钱,也能让日子更安稳些。
夜里,林晚数了数铜钱,一共六十二文。她把钱分成三份:一份买种子农具,一份给鸡买谷子,一份存起来应急。躺在土炕上,听着鸡窝里的轻叫,她嘴角扬起笑意——这江南乡下小日子,只要踏实认真,总能越过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