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008 ...

  •   做生意的,各路朋友向来不少。

      而说起迟家与南京白府的渊源,那得从几十年前说起。

      迟家靠着做书商起家。书商家的孩子,总归不会是目不识丁之人。正如迟易钧,且先不论他的才学好与不好,至少当初的确是一位实打实的读书人。上过私塾入过书院,后来更是一路披荆斩棘闯入“秋闱”。

      秋闱即乡试。

      乡试开科时天气正值初秋,暑热尚未退尽。当年的迟易钧窝在逼仄的考舍中整整两日,好不容易写好答卷并且誊抄妥当后,忍不住想出去伸伸腿脚再透口气儿。

      哪知他刚一出去,意外发现与自己仅一墙之隔的考生正蜷缩着身体,筛糠般的趴在桌上发抖。

      迟易钧心中疑惑,走上前一问,得知此人名唤白准,与自己是同乡。只因路上误饮了不干净的水,以至于突发疟疾。眼看此刻草稿虽已勉强完成,却再无余力誊抄到考卷上。

      仅剩誊抄倒也罢了,迟易钧二话不说替白准做了誊抄并交了卷。后来金榜一出,白准高中亚元第四名,迟易钧反倒是遗憾落榜。

      好在迟易钧向来心大,落榜非但没有令他感到挫败,反而给了他安心经商的理由。而白准则开始了他的宦海沉浮。两家的渊源便是从此处结下了。

      在此之后,迟易钧的生意越做越大,白准却在官场上颇为失意,曾经历过两次贬斥,最终在鸿胪寺司丞这个位置上因局势所迫,不得已选择辞官回乡,做了一方乡绅。之后又在商业上与迟家有诸多来往,也确实赚到不少钱,只可惜后来迟家树倒猢狲散,白准惦念曾经的情分,姑且便不再提及债务之事,只当是做了个顺水人情。

      迟乙矜对此事有些印象,在原主的记忆里,儿时好像白准还抱过自己,两家的关系可见是非常不错。既然如此,迟乙矜生出了一个大胆、甚至有些不要脸的想法——她要再去问白府借钱,但不白借,拿自家宅子做抵押。

      这个抵押只是一颗“定心丸”,并不真的打算将宅子抵给对方。而迟乙矜之所以这样做,一来是对自己有十足的信心;二来是仗着与白家的缘分。这层缘分是日积月累积淀而成的,绝对一般的买卖关系可比。

      思及至此,迟乙矜决定去白家走一趟。

      翌日上午,迟乙矜带着晓戈兴致勃发的上了马车。马车用了许多年,已然陈旧,加之马蹄子跑的飞快,车子实在是颠得慌,迟乙矜不一会儿便被颠的头晕脑胀。好在凤宁坊不远,居于城东南,走一趟不过一两个时辰的功夫。很快,马车渐渐慢了下来,迟乙矜一挑帘子放眼一瞧,只见两扇黑漆大门映入眼帘。

      黑漆的门上一尘不染,上面泛着漆光,看上去颇为光亮。旁侧是笔直的两道青灰色的院墙。院墙内有粉油的影壁,影壁后载着几株国槐。

      国槐高大而又茂盛,树叶在枝头铺散开来,一片连着一片,顺着院墙延伸出来,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绿色罩子罩住整片天地。

      迟乙矜站在门前的绿荫下,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四周,直到听见身侧传来一声询问:“姑娘找哪位?”

      迟乙矜循声望去,见对方是位穿戴讲究的青年,看打扮该是府内管事者一类。虽然男子的姿态恭敬有礼,神色中却显得有些高傲。

      那高傲持续着,直到身边的晓戈代替迟乙矜说明来意,才赫然化作谦卑。

      “鄙人杨浚,是府中的二管家。”杨浚行了一礼,然后慢慢直起腰背,脑袋却始终低垂着:“迟小姐怕是还不晓得,我家老爷昨日刚应了故友之约,趁春色正好已去了北方游历,如今不在府中。”

      各种状况迟乙矜来前几乎都想尽了,偏偏没有预料到白世伯会不在家。这倒是令她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对方及时调转话头,又追了一句:“虽然老爷不在府中时,但是诸多事情皆由我家公子打理,您有事见了公子也是一样的。”

      事到如今,也没有打道回府的道理,迟乙矜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她一路不紧不慢的踏入内院,眼前所见的一切彻底颠覆了她此前对白府的预想。

      迟乙矜原以为自家宅院已经足够气派堂皇,未曾想白府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单是脚下描龙绣凤的青砖琉璃便令人咋舌。

      脚底下的东西也需要这么讲究?

      真不愧是官家府邸,比起商贾之家向来张扬在外的富贵华丽,官家府邸更偏重于内敛的优雅,以及不着痕迹的清贵奢靡。

      迟乙矜不由得在心中暗暗赞叹,这恐怕便是平民与权贵之间的距离吧。看似触手可及,实际远隔千山。

      迟乙矜越看越挪不开眼,她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四周,一边仔细听着杨浚细述道:“我家公子幼时随老爷迁居京城,这期间多年未归,这次因朝廷调度才有幸归乡常住。想必小姐是与他不相熟的,不过这也无妨,公子为人正派随和,想必能与小姐说得上话。”杨浚微微侧了侧脑袋,脸上带着不深不浅的微笑。

      迟乙矜听闻此话后礼貌性的弯了一下腰,应了一声儿:“是。”她方才听闻对方话里提到“朝廷调度”四个字,心里不禁起了疑惑,于是紧接着开口问道:“贵府公子是在官场为官的吗?”

      “是,公子原先在京城锦衣卫北镇府司任总旗,后来调任至南京锦衣卫,升成了百户。”

      这个回答令迟乙矜十分意外。

      锦衣卫,这名头单是听着就够威武的。迟乙矜今日来时便心里没底,此刻见身边的情景与自己预想中的截然不同,心中更是变得忐忑起来。她抿了抿嘴,鼻腔里幽幽的呼出两道热气。

      两道热气滚烫烫的,迟乙矜强装镇定继续跟着往里面走。跨过一段悠长的红漆回廊,她被带入到一处偏厅里。

      偏厅的门半敞着,中间靠墙摆着一张方桌以及两把太师椅,桌上摆着各式茶点。侧旁窗下的台子上焚着伽罗香。香台前悬着一屏珠链,地上珠影摇曳。长长的影子从窗边一直延伸到迟乙矜的脚下,迟乙矜抬起头,发现阳光透过窗户上的明瓦朦朦胧胧的映射进来,四周皆被渡上一层银白色的光泽,恍惚间有种身处梦境的感觉。

      明瓦是什么东西,看着有点像海里的大贝壳。迟乙矜觉得新奇不已,忍不住想凑近了仔细瞧瞧、摸摸。奈何此处不比家中,处处都得谨言慎行,可不能轻易出乖露丑。

      谨小慎微的坐在椅子上,迟乙矜端起桌上准备好的清茶,浅嘬一口入喉。只是一口茶水,却意外壅塞住了胸臆。

      猛的咳嗽了两声,迟乙矜涨红了脸。

      杨浚极有眼色的低下头,目光刻意避开迟乙矜的那副窘相:“我这就去通传公子一声,小姐在这里稍坐片刻。”说着,便将将转身。

      迟乙矜强忍住喉咙里的痛痒叫住他:“杨管家,请问你家公子该怎么称呼?”

      杨浚正身道:“公子名燕庭,字思渊。”

      燕庭,思渊。

      老话常说“人如其名”。

      寥寥几个字已然在迟乙矜的脑海中勾勒出具体的形象。以迟乙矜有限的认知来看,她认为名字如此文雅的人,其性情想必也是相当的温和优雅。至于体态,该是偏清瘦的。脸上白白净净,说起话来声音不会太大,有点软软绵绵的意思。

      迟乙矜心想:这样的一个人,想必该是比较好说话的吧。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