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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麻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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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绛站在赵家大院时,手指无意识地整理着衣领。这件米色连衣裙是她和洛晴逛了三个商场才选中的——既不过分正式,又不失优雅,领口别着赵侑谦送的那枚鸢尾花胸针。
“紧张?”赵侑谦捏了捏她的手心,触感温暖干燥。
周绛深吸一口气:“比论文答辩还紧张。”
赵侑谦低笑,俯身在她耳边轻语:“记住,你是剑桥回来的法学专家,不是来接受审判的。”他的唇擦过她耳垂,“而且,有我在。”
门口有人在站岗,看到赵侑谦回来敬了个礼,赵侑谦冲他们点头。
赵家大院比周绛想象的更低调。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取而代之的是古朴的红木家具和墙上几幅意境深远的水墨画。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像是走进了某个历史悠久的书院。
“来了。”赵霆深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一本古籍,眼镜滑到鼻梁中段。他比慈善晚宴那晚看起来更严肃,眉间的川字纹像是用刀刻出来的。
何韵从内室走出,一袭素雅旗袍,发髻挽得一丝不苟,语气不冷不热:“周小姐,欢迎。”
“叔叔阿姨好。”周绛微微欠身,递上精心准备的礼物,“听说叔叔喜欢书法,这是歙县的老墨,阿姨,这是苏绣的丝巾,希望您喜欢。”
赵霆深接过墨锭,眉毛几不可察地抬了抬——他认得出这是上好的灯盏头,市面上几乎绝迹。何韵展开丝巾,指尖抚过上面精美的双面绣牡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有心了。”赵霆深放下墨锭,示意他们入座,“听侑谦说,你在研究经济犯罪?”
茶香袅袅中,周绛简要介绍了自己的研究方向。当谈到跨国洗钱案例时,她注意到赵霆深的眼神变了——那是学者遇到知音时才有的亮光。
“去年云晟在海市的项目,就遇到了离岸公司嵌套问题。”赵霆深突然说,语气不再那么疏离,“你怎么看这种资金追踪难题?”
周绛眼睛一亮,专业素养瞬间盖过了紧张:“根据海市《公司法》第245条,即使通过五层离岸架构,只要证明实际控制人...”她流畅地引用法律条文,案例分析信手拈来。
赵侑谦靠在沙发上,嘴角噙着笑,看着父亲的表情从审视变成惊讶,最后定格在赞赏。这就是他的周绛——在专业领域里光芒四射,无人能忽视她的才华。
“开饭吧。”何韵打断讨论,声音依旧不冷不热,“边吃边聊。”
餐厅里,红木圆桌上摆着精致的家常菜。
其中还有几道是安城菜。
“我妈是安城人。”赵侑谦突然说,“她二十岁才随家人迁到江市。”
周绛惊讶地看向何韵,后者优雅地擦了擦嘴角:“所以我对安城的教育系统很了解。你父亲是周书郁?安城一中的副校长?”
“是的。”周绛点头,心跳加速——
“十年前全省优秀教师评选,我看过他的材料。”何韵的话让周绛松了口气,“他提出的情感教育理念很有见地。”
话题从教育转到文学,又跳到古典音乐。周绛惊讶地发现,赵霆深对《红楼梦》的研究堪比专业学者,而何韵的钢琴造诣更是达到演奏级水准。周绛想,书香门第大概就是这种吧。
“周小姐会乐器吗?”何韵突然问。
周绛摇头:“小时候学过古筝,但没坚持下来。倒是喜欢听,尤其是肖邦。”
饭后,赵霆深邀周绛到书房。红木书架上整齐排列着各类典籍,有些甚至是绝版的线装书。周绛的目光被书桌上摊开的一本《刑法学》吸引——那是她去年发表的论文合集。
“我看过你的《跨国经济犯罪中的司法管辖冲突》。”赵父指了指书中折角的一页,“观点很新颖。”
周绛走近,发现那一页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有些地方甚至画了星号。她认出那不是赵侑谦的笔迹——这些是赵霆深的亲笔。
“叔叔也研究法学?”
“早年读过法律,后来从政了。”赵霆深摘下眼镜,“侑谦没告诉你?我和他妈妈是做什么的。”
周绛摇头,赵侑谦只是隐晦的提起过他父母的职业,但周绛从来都不去打听。
“周小姐。”赵霆深突然正色,“我为我之前的态度道歉。我以为你...”他斟酌着用词,“和侑谦以前交往的那些女孩一样。”
周绛屏住呼吸。
“但你不一样。”赵霆深直视她的眼睛,“你有思想,有学识,更重要的是...”他看向书房门口,赵侑谦正端着果盘走来,“你让我儿子变成的不一样。”
周绛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评价,更没想到是从威严的赵霆深口中说出。
“爸,你没吓唬她吧?”赵侑谦放下果盘,警惕地看着父亲。
赵霆深哼了一声:“我在夸你女朋友,小子。”
回程的车上,周绛像卸下重担般长舒一口气:“你父亲...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赵侑谦笑着握住她的手:“他年轻时比我还叛逆。放弃当检察官想要去创业,气得爷爷三年不跟他说话,后来他当了外交官不经常回来,爷爷也就原谅了他。”
“那他为什么...”
“为什么反对我们?”赵侑谦轻叹,“因为他太清楚这个圈子有多势利。他不想看你受伤,更不想看我为难。”
周绛望向窗外流动的霓虹:“今天之后,他还会担心吗?”
赵侑谦没有立即回答。车子驶入隧道,黑暗瞬间笼罩了车厢。在短暂的黑暗中,他倾身吻了吻她的额头:“他担心的从来不是你够不够好,周绛。他担心的是这个世界配不上你。”
这个回答让周绛的心脏漏跳一拍。灯光重新涌入车窗时,她发现赵侑谦的表情异常柔和,眼中是她熟悉的、毫无保留的爱意。
手机突然震动,打破了这一刻的温情。赵侑谦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微蹙:“李秘书?”
通话很简短,但周绛敏锐地注意到赵侑谦的下颌线逐渐绷紧。挂断后,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了两下,这是她熟悉的、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出什么事了?”
“云晟在海市的项目遇到麻烦了。”赵侑谦的声音平静,但周绛听出了其中的紧绷,“有媒体爆料我们合作的当地公司涉嫌洗钱。”
周绛立刻联想到晚饭时的讨论:“是那家做港口建设的?”
赵侑谦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记得?”
“你父亲提到过。”周绛的大脑飞速运转,“《海市反洗钱法》第48条规定,如果投资方尽调充分且无合理怀疑,通常不承担连带责任...”
赵侑谦的眉头舒展了些:“这正是我们的立场。但舆论已经影响了股价,明天董事会肯定要问责。”
车子停在周绛公寓楼下。赵侑谦熄了火,却坐着没动:“抱歉,今晚我可能得...”
“去公司?”周绛解开安全带,“等我五分钟,我换身衣服跟你一起去。”
赵侑谦愣住了:“你明天不是有课?”
“上午没课。”周绛已经推开车门,“我在剑桥做过三个类似的案例分析,也许能帮上忙。”
五分钟后,周绛穿着简单的衬衫牛仔裤回来,手里抱着厚厚的文件夹和笔记本电脑。赵侑谦看着她利落的装扮和坚定的眼神,胸口涌起一股暖流——这就是他爱的女人,从不退缩,永远与他并肩而立。
云晟大厦灯火通明。深夜的办公室里,李秘书和法务团队已经等在那里,桌上堆满了文件。看到周绛,几人明显愣了一下。
“周老师是跨国经济犯罪专家。”赵侑谦简短介绍,“她自愿来协助。”
接下来的四小时像一场高强度学术研讨。周绛快速浏览着合作方的资金流向图,不时用红笔圈出可疑环节。她的专业素养让在场律师频频点头,连最资深的法务总监都露出敬佩之色。
“这里。”周绛突然指向一份合同的附属条款,“根据海市法律,这种股权质押安排必须向金管局报备。如果没有...”
“就意味着他们在规避监管。”法务总监恍然大悟,“周老师,您太厉害了!这一点我们完全忽略了。”
赵侑谦站在一旁,看着周绛在专业领域里游刃有余的样子,胸口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灯光下,她专注的侧脸线条柔和却坚定,时而微蹙的眉头和偶尔咬笔的小动作都让他移不开眼。
凌晨三点,初步应对方案终于成型。法务团队离开后,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周绛伸了个懒腰,颈椎发出轻微的响声。
“累了吧?”赵侑谦走到她身后,双手轻轻按上她的肩膀。
周绛舒服地闭上眼睛:“比批改期末试卷轻松多了。”她转向他,“情况有多严重?”
赵侑谦在她对面坐下,罕见地露出了疲惫的神情:“股价已经跌了8%,如果明天不能有效应对,可能会触发连锁反应。”他揉了揉太阳穴,“最糟的是,我怀疑这次爆料不是巧合。”
周绛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有人故意针对你?”
赵侑谦点点头。
周绛试探的问:“是程家?”
赵侑谦的指尖在桌面上轻叩两下,没有直接回答。窗外,江市的灯火在凌晨的雾气中晕染开来,像一幅被水洗过的水彩画。
“程家只是其中一环。”他最终说道,声音低沉,“云晟最近在竞标北城港口的开发权,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
周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虽然不参与商业运作,但赵侑谦偶尔会跟她讨论一些法律与商业交叉的案例。北城港口项目她有所耳闻——那是国家“一带一路”战略的重点工程,涉及金额高达数百亿。
“所以这次爆料是...?”
“商业狙击。”赵侑谦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先打击云晟声誉,再影响股价,最后在董事会上发难。”他冷笑一声,“很老套,但很有效。”
周绛合上笔记本电脑,起身走到赵侑谦身边。她伸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珍贵的古籍:“需要我做什么?”
赵侑谦抓住她的手,在掌心落下一个吻:“你已经做了很多。那个质押条款的发现,至少帮我们争取了三天时间。”
“我是说...”周绛犹豫了一下,“如果你需要法律方面的支持,我可以联系剑桥的导师。他在国际金融犯罪领域很有威望。”
赵侑谦摇摇头:“不,这件事我能处理。你明天还有课,我送你回家休息。”
周绛想坚持,但赵侑谦已经站起身,不容拒绝地揽过她的肩膀。在电梯里,他忽然问道:“周末有空吗?”
“有啊,怎么了?”
“陪我去个地方。”赵侑谦的嘴角勾起神秘的弧度,“穿休闲点,可能要爬山。”
周绛好奇地挑眉,但赵侑谦只是笑而不答。电梯到达一楼,夜班的保安向他们问好。走出大厦时,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天快亮了。”周绛望着渐亮的天色,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父母知道这件事吗?”
赵侑谦为她拉开车门:“暂时没告诉他们,我爸的脾气...”他无奈地摇头,“要是知道有人对云晟下手,能连夜从京市飞回来。”
周绛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忍不住笑了。赵霆深那种护犊子的性格,确实会做出这样的事。
回到公寓,赵侑谦坚持送周绛到门口。在晨光熹微的走廊里,他轻轻拥住她:“谢谢你今晚的帮忙。睡一会儿吧,我让司机九点来接你去学校。”
周绛点点头,却在他转身时拉住他的衣角:“赵侑谦。”
“嗯?”
“你会...赢的,对吧?”
赵侑谦回头,晨光为他轮廓镀上金边。他没有回答,只是俯身吻住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