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1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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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昀是八点四十第二节课晚自习下课后才看到徐攸宁发过来说他今天要回来的消息，他立马就在心里开始盘算时间。从学校到车站，他骑车最快也得一个小时，而高三的晚自习要十点半才结束，完全赶不上去接人。他伸手挠了挠头，最后决定让钱丰益帮他掩护，自己装肚子痛跟自习老师请假提前出校门。
钱丰益看着老实，说话可能忽悠人。他随便编了个理由把看校门的大爷骗走了，谢昀是骑着车大摇大摆地从校门口出来的。
时间渐晚，路上没几个人。只有这个少年一路上把车骑得飞快，像有风托着他似的。到火车站时，谢昀把手机调出来看了眼时间，离徐攸宁报的到站时间还有十分钟呢。谢昀找了个光线明亮的地方把自行车支在那儿，自己坐在后座，伸直了两条腿杵在地板上从书包里掏出古文必背摇头晃脑地读了起来，时不时抬头向出站口看一眼。
眼看着出站时间都过了很久，出站口一波又一波人群从密集到稀疏，谢昀看了很多次都没有看到他想看的那个人。
他给徐攸宁打电话没有人接，发消息也没有人回。他知道徐攸宁大概正在处理什么重要的事情，腾不出手，可是心情还是控制不住的低落。他在火车站等到十二点半，给徐攸宁发完那条“我回去了”的微信后就骑着车沿着原路返回。
来的时候，灯光明亮，这辆小车被他骑得很快，像要被风托起来飞。可回去的时候，像是被剪断了翅膀，从天堂坠落下来，车轮缓缓滚动，朝着更深更浓的夜色里去。
徐攸宁给谢昀发完解释的消息后走到窗边看了眼路明远的情况。人醉得不轻，整张脸红得跟煮熟的虾子有得一拼，呼吸倒是均匀又绵长，睡得香着呢。
一晚上的兵荒马乱让徐攸宁体力告罄，他拍了拍江裕庭的肩膀，指了指角落的床跟他说：“我撑不住了先眯会儿，有事喊我。”
江裕庭点头。
夜里徐攸宁曾被一些响动吵醒过，但他实在困得睁不开眼，昏沉沉地一觉睡过去。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偏过头朝另外两张床看过去。
路明远睡中间那张，还没醒。最边上那张床上连褶子都没多出来一个，一看就没人动过。屋里也没有江裕庭的身影，不知道他人跑到哪里去了。
徐攸宁掀开被子下了床。他昨晚到现在滴水未进，现在嗓子火辣辣的难受。宾馆床头柜上都有准备瓶装饮用水，他走过去随手拿了一支，拧开盖子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放回去的时候才看到下面压了一条便签纸。
上面写着“我走了。别告诉他我来过。”
徐攸宁再好的教养和脾气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这叫什么事儿。
快到中午的时候路明远才悠悠转醒，脑子疼得像要炸开似的，嗓子也哑到几乎发不声来。他第一眼模模糊糊看到窗户附近的床边坐了个人，看不清脸，想要张口，一把支离破碎的声音卡在嗓子眼出不来。
徐攸宁听到身后窸窸嗦嗦的响动放下手机转过身来，见路明远醒了，张大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又从旁边床头柜上拿了瓶水拧开递给他。
路明远眨了眨眼表示谢谢，几口水下去，旱到干裂的喉咙愈合，他也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说了声“谢谢”。
徐攸宁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把那句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你有没有脑子跑到那种地方去”咽了回来，重重地“嗯”了一声。他抬手往路明远的额头上探，确认体温正常，面色也如常之后也就往他床边一坐，不再说话。
路明远也沉默了一会儿，他低着头，用指甲抠着瓶盖上凹凸的条纹。半晌才抬头看着徐攸宁问他：“他来过吗？”
徐攸宁知道他问的是江裕庭，应了声，“嗯，又走了。”
路明远下意识张口就想追问，但又觉得没有必要。人为什么走，理由再明显不过。他们之间走到今天这步，都不知道互相该如何面对。
徐攸宁到底还是忍不住，“你知不知道昨天我们要晚来一步，你就被别人捡走了。在那种地方被人捡走的后果是什么，你想过没有。”
路明远扯着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我错了。以后再不会了。”
两个星期后，徐攸宁收到江裕庭的消息，他要出国去宾大交换一年，是早就定下来的事情。如果学业顺利有机会的话也会留在那边读博，今天下午的飞机。
这条告别短信没有提路明远的只言片语，可徐攸宁觉得如果要和过去彻底斩断牵绊，告别还是需要面对面好好的把事情都说开。毕竟朋友这么多年，不希望到最后的结局是不告而别。他把这条消息转发给了路明远，又告诉他自己先去机场了，他来不来随意。
在候机楼，徐攸宁远远地看见江裕庭朝他走过来，模样他很熟悉的，是身上的气质改变了。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样的变化，明明人看着还是意气风发的模样，却有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说不清又道不明的颓唐。
“以后就打算留在那里了吗？”徐攸宁问。
江裕庭笑笑，“看情况。我这还没去呢，你就问我还回不回来。你是想我走还是不想我走？”
“去。”徐攸宁推了一下他，“哥们当然希望你前程似锦，但也别忘了故人。”
“嗯。知道。”江裕庭点头。
“有空就多回来看看，别忘了老朋友。”
“好。”
两个人又拥抱了一下，徐攸宁看着他进安检，也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往回走。在大门口遇到匆忙下车没头脑似的往里面撞的路明远，伸手把他拦住。
“走了？”路明远看着徐攸宁，愣在原地。
徐攸宁收回手揣进裤兜里，看着远处一路滑翔冲破云层飞向天际的那一架铁制大鸟，沉声说：“走了。”
有些人或事，如果当时没有勇敢，那一瞬的迟疑就只能长久地停在生命里，或成为无法弥补的缺憾。
中秋节时没能践行的约定，徐攸宁决定在国庆节弥补回来。他没有提前告诉谢昀他回来了，悄悄地去网咖想要给他一个惊喜。他走到门口，在想是直接进去还是发消息把人叫出来，犹豫的时候，有人跟他搭话了。
“哎，你不是上次那个人吗？你又来找学霸啊，等着我给你叫去。”
男人很是热心肠，徐攸宁阻止的话还没说得出口，就听见男人在里面扯着嗓子喊。
“谢昀，有人找。”
徐攸宁只好收起手机站在边上乖乖等着，没多会儿，少年就从门口大步跨出来，胸膛还上下起伏着。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浅琥珀色的眼瞳瞬间发亮，唇边的笑意像春日里的花慢慢绽放，逐渐扩大到笑意染上眼角眉梢。
“看到我这么开心啊。”徐攸宁本以为他可能要因为上次的事情生气或者怎么地，被他这明晃晃的开心弄得怔了一下，才开口打趣人。
“嗯。开心。”谢昀诚实地回答。
徐攸宁的心情也跟着变好起来，“有时间吗？要不要出去玩一会儿。”
谢昀低着头，在认真思考他的问题。徐攸宁见他犹豫，想说没时间也没关系。
“有的。”他思考结束给出了答案。
“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去跟军哥说一声。”少年飞快地闪身进去，没多会儿又出来了，肩上还多了只黑色的书包。
“走吧。”谢昀伸手边在书包里掏钥匙，边转身往后巷去。
“去哪儿？”徐攸宁拦住他。
“去取车。”谢昀说。
啊，那辆自行车。虽然前几次的搭车经历还算得上愉快，但徐攸宁委实不想再成为后车尾的座上宾，那冰冷刚硬的铁架子坐起来毫无舒适度可言。
“不了，我们今天去的地方近，走过去就好了。”他说。
谢昀停了掏东西的动作，看着他眨了眨眼，乖顺地“哦”了一声又重新把书包搭回肩膀上。
两个人并肩在路上走了会儿，谢昀忽然把背在右肩的书包调到了左肩上。
“怎么了？”徐攸宁问。
谢昀用手指押了押书包带子，摇头说：“没事。”
没有了书包的阻隔，他和徐攸宁之间的距离就能够再贴近一点。
十月初天气越来越凉，道路两旁的行道树也被秋风摇黄了叶子，偶尔从枝桠上飘下来几片，落到树下行走路人的肩膀上。
徐攸宁抬手拂了一下落在谢昀肩上，被他黑色卫衣的帽子实实地压了一路的两枚黄叶。过后注意到这家伙的肩线又比他高了一小截，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了一下，果真是十七八岁青春正盛的少年，长得可真快。
谢昀的视线余光注意到徐攸宁一直盯着他的肩膀，于是微微侧头，从鼻子里发出很轻的一声，尾音上扬代表疑问。
“没什么。”徐攸宁伸手往鼻子底下揉了一下，不太自然地把头转了过去。
总不能说他羡慕小孩的身高吧，再说他自己本身也不算矮。可惜过了立冬他就踩着二十五的坎儿，跟谢昀这种小年轻没法比。二十三窜一窜，谢昀还有好几年才到二十三，身高还有得好长呢。
“对了。”徐攸宁突然想起来，蓦地转过头问谢昀，“我记得一中会给高三的同学办成人礼，今年是什么时候？”
“十月二十号。”谢昀回答。
徐攸宁支起脑袋想了想，然后有点沮丧地说：“那段时间实验室会比较忙，我应该来不及回来看你的成人礼了。”
“没关系。”谢昀说。
学校办这个也就是图个仪式感，过不过这个成人礼他们都将迈过十八岁的门槛，或早或晚的事而已。
“那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徐攸宁又问。
生日这个词对谢昀来说太陌生了，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才答道，“冬月十四。”
“你也过农历生日啊，我看看。”徐攸宁拿出手机翻出日历软件滑了滑，然后笑了。他把手机举到谢昀跟前给他看，“巧了，我们俩农历生日正好隔一个月，我是立冬，你是大雪。”
明明过了秋分，太阳直射点就逐渐向南移动，日照的时间和长度都会缩短。是以，现在的阳光分明不那么耀眼，但它那么直直地打在徐攸宁那张满带笑意的脸上，就叫谢昀怎么也挪不开眼。
一个荒唐的想法自谢昀的心底升腾起来。如果，如果有那个机会，他愿意倾尽所有守护这个笑容，一辈子。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