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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混沌系统与蓝莓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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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实验楼307室的通风系统坏了第三十七天,季临在记录本上如是写道。
他盯着通风口堆积的灰尘皱了皱眉,那些不规则分布的颗粒让他想起许昭的课桌。上周四的值日检查,他曾在那个黑洞般的抽屉里看见过期的止痛药、折断的铅笔,以及一本被咖啡渍浸透的《量子力学趣谈》。
"借过。"
薄荷味突然入侵安全距离。许昭单肩挂着书包挤进实验台,黑色卫衣兜帽扫过季临的测温仪。示波器屏幕亮起的瞬间,季临注意到他右手中指第二个关节有新鲜墨迹——昨晚图书馆通宵的证明。
"今天做非线性电路实验。"季临推过消毒后的护目镜,"我建议先建立数学模型。"
许昭突然笑起来,虎口的蓝墨水晕开成漩涡:"你连聊天都像在写论文摘要。"他变魔术般从口袋掏出袋装牛奶,吸管戳破铝箔的声响让季临太阳穴一跳,"尝尝?蛋白质有助于提高神经传导速度。"
"实验期间禁止饮食。"季临用镊子夹走包装袋,却在铝箔背面看到熟悉的字迹——那是他上周在物理学会刊发表的论文编号。
烧杯里的硫酸铜溶液开始结晶。许昭转动分光计的手轮,突然哼起走调的《G大调弦乐小夜曲》。季临发现他耳后的希尔伯特曲线疤痕在蓝光下泛红,像某种隐形的电路图。
"专注。"
"我在用音乐频率辅助计算。"许昭的圆珠笔在指尖转出残影,"莫扎特能提高空间推理能力,你没读过那篇论文吗?"
季临的自动铅笔突然折断。他当然读过,刊载在去年《Nature》增刊第83页,而那本杂志应该锁在他宿舍床头柜里。
"开始记录数据。"季临强迫自己看向电压表,却发现许昭已经将实验参数画成了钢琴琴键图。更可怕的是,他居然能看懂这种疯狂编码——蓝色代表误差范围,红色是突变节点,而那个画在中央的休止符......
"这里会出现混沌相变。"两人同时开口。
空气突然凝固。季临看见许昭的瞳孔微微扩大,像观测到意外的天文现象。示波器上的波形开始失控,某种超越计算的共振正在发生。
"小心!"
许昭的手突然覆上季临的手背,带着灼热的体温将他拉离实验台。浓硫酸瓶在他们身后倾倒,腐蚀性的液体嘶叫着吞没了季临刚才站立的位置。季临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许昭指节的触感——那里有长期握笔形成的茧,和常人不同的位置。
"中和处理。"季临机械地念出应急预案,声音却像隔着一层水。他看见许昭已经扯下卫衣帽子堵住酸液蔓延路线,另一只手精准抓取碳酸氢钠粉末的动作,竟与自己脑中的处置流程分毫不差。
粉末与酸液反应产生的泡沫在瓷砖上膨胀。季临蹲下身时,发现许昭的球鞋鞋带系法很特别——双环结套着费马螺旋,是效率与美学的诡异平衡。
"你一直在看我。"
季临的医用胶带剪到第三段时,许昭突然开口。他正在给季临包扎被玻璃划伤的手腕,棉签蘸着碘伏画出辐射状轨迹。"从开学典礼那天开始。"许昭的呼吸扫过绷带边缘,"当时你在礼堂第二排,用红笔批改自己的获奖感言。"
季临的脉搏在许昭指尖下加速。他当然记得那天,阳光透过彩窗在演讲稿上投下光谱,而观众席有个穿黑卫衣的男生,正用铅笔在奖状背面推算他引用的狄拉克方程。
"你记错了。"季临抽回手,"那天我在验证杨氏双缝实验的光程差公式。"
许昭笑起来时,左脸颊有个很浅的酒窝:"可你引用的公式有个印刷错误。"他指向季临锁在展示柜的奖杯,"正确的系数应该是√2/π,而不是......"
玻璃突然剧烈震颤。物理教研主任林教授站在门口,手中文件夹正拍打着门框:"竞赛题目提前下发!"他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在看清两人急救措施的规范性后又缓和下来,"这次是混沌系统的实际应用问题。"
季临接过文件时,发现许昭的拇指无意识在桌面敲击摩尔斯电码。破译出来是四个字母:F-I-R-E(火)。
"给你们二十四小时。"林教授转身前意味深长地说,"组委会特意强调——需要两种截然不同的解题视角。"
门关上的瞬间,许昭突然将牛奶盒捏扁。变形的包装在实验台上弹跳,最后停在季临的《风险系数评估表》上,乳白色液体渗出,正好污染了"不可控变量"那一栏。
"看来我们得玩个游戏。"许昭用沾染碘伏的手指在污染处画了个笑脸,"我攻破相空间,你负责李雅普诺夫指数?"
季临的自动铅笔在纸上戳出一个小洞。这分明是他昨晚在宿舍推演的最优分工,而当时房门绝对是锁着的。
暴雨在傍晚袭击了实验楼。季临望着窗外扭曲的雨线,想起自己没收的那本《分形几何》里,夹着张画满雨滴轨迹的草稿纸。现在那张纸就锁在他抽屉里,背面用极小的字写着:"如果每个雨点都是微分方程,你会是唯一的解析解。"
备用发电机开始工作,忽明忽暗的灯光将许昭的侧脸切成马赛克。他正用季临最讨厌的蓝莓味荧光笔,在共享笔记本上涂鸦某种拓扑结构。甜腻的香气混合雨水的腥味,让季临想起初中化学实验室的意外——那次他也闻到了类似的甜腥,然后获得了全国竞赛金牌。
"看。"许昭突然将笔记本转向他。那些看似混乱的线条在闪光灯下显现出立体结构,竟是个三维投影下的克莱因瓶。
季临的呼吸停滞了半拍。这个构造完美解决了混沌系统里的边界条件问题,但理论上需要......
"用你的李雅普诺夫指数计算稳定性。"许昭的笔尖悬在纸面上方,蓝莓香精的雾气在他们之间缭绕,"我赌这个奇异吸引子的维度在2.06到2.33之间。"
雷声炸响。季临发现自己正在许昭的涂鸦旁写下证明过程,两种截然不同的笔迹纠缠得像双螺旋。当他写到第三个等式时,突然意识到许昭的呼吸频率与自己同步了。
灯光再次熄灭。在彻底陷入黑暗前的瞬间,季临看见许昭腕表的荧光指针指向11:07——正好是自己每晚服用抗焦虑药的时间。而许昭似乎早已知晓这点,因为他从背包拿出的应急灯,特意调成了不会刺激瞳孔的柔光。
"继续?"许昭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他不知何时换成了季临惯用的0.3mm针管笔,笔杆上甚至缠着防止打滑的医用胶布——和季临文具盒里那支一模一样。
季临的自动铅笔在黑暗中发出轻微的咔嗒声。他悄悄按下笔夹上的计数归零键,这是他在每次竞赛前都会做的仪式。而此刻,他惊讶地发现许昭正在哼的旋律,正是自己MP3里那首编号为π的隐藏曲目。
发电机再次轰鸣。重新亮起的灯光下,两人面前的草稿纸上,截然不同的解题路径正交汇成同一条渐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