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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不要离开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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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牧心慌意乱,抱住了温煦,呼吸逐渐加重,他听不见了任何声音,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走不出的漩涡。
车牧幻视双手沾满了红色液体,怀中的人正不断喷涌出血液,泪水模糊了眼中景。
他颤抖着手抚上温煦的脸颊,温煦毫无反应,他收紧胳膊,把温煦紧紧抱在怀中,心中的防线轰然崩塌,悲伤的情绪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大颗大颗的水珠滚滚落下。
“不要离开我……”他卑微地向上苍祈求,恨不得以身相替。
身后的小红帽,田径队的教练,老师一拥而簇,提着医药箱的医生扒开人群,跪在温煦面前紧急治疗。
曲彩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似乎很严重。他跑下观众席,捡起场边车牧扔下的向日葵花束,想要过去,却被一群小红帽拦住。
女医生扫视一圈严肃道:“应该是中暑脱水,快把他放开!”
声乍入耳,拉回了车牧的神识,车牧放开温煦,女医师拿出剪刀,从温煦的领口往下剪,露出更大面积的胸部,辅助呼吸。
“不是脱水……不是脱水……”车牧反应过来,掀开温煦的上衣,露出白皙的腹肌,只见肚皮上有一处乌黑青紫。
女医生也明白事情不简单,还是送往医院检查最好,随即招呼远处:“担架担架!”
车牧等不及担架,抄起温煦的膝弯,快步朝等候在场外的救护车走去,周围的人自觉让出一条通道。
“班主任?班主任跟车吧。”女医生呼喊温煦的班主任。
戴着大眼镜的班主任愣着说好。
“我是他哥,还是我去吧。”
“也行。”女医生应下。
班主任刚才还在奇怪怎么有个陌生男子抱着温煦,现在冒出一个哥哥,更让她奇怪了。看在车牧那么紧张的份上,班主任没有和他抢,而是在现场维持起秩序。
一些看热闹的同学被哄散,剩下的赛事又紧锣密鼓地继续,好似从没发生过什么。
救护车上,警笛声开道,女医生坐在副驾驶,后面温煦睡在担架上,身边坐着神经紧绷的车牧。
温煦的额头布满密汗,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额角,车牧拨开汗贴的头发,用袖口轻轻擦拭,双手紧握温煦的手,放在胸前祈祷。
*
从混沌中突破层层迷雾,意识回归身体,才觉出几分真实感。
温煦慢慢睁开眼睛,凝望天花板,半晌反应不过来。
禹景河见温煦睁开眼,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立即冲上前来:“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禹景河?最后一幕冲向他的人是禹景河吗?
“喂,傻了?医生!”
温煦扯住禹景河的衣角:“你怎么在这?”
“还不是因为你!受伤了,为什么还要强撑着!”
温煦想要坐起来,肚子传来刺痛感让他皱起了眉。
禹景河见状立即转动轮轴,抬起床头,嘴里止不住抱怨:“我比赛都没比完,打了出租就赶过来了……”
“我没事……”
“肠子都破了,还叫没事?”许悯恩推开病房的门,反驳道。
“许医生?”这么说,他是不是也在这?温煦心里隐隐期待。
“你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肠道破裂还要进行剧烈运动。”许悯恩指责道。
肠道破裂?他想起来了,早上路过棒球场,被一颗棒球击中了腹部,当时没什么异样,他也就没在意,让对方走了。
“患者清醒,思维敏捷,无明显异样,先住院观察三天。”许悯恩在病历本上记下。
“谢谢医生。”禹景河道谢。
“你好好休息,哪里不舒服再叫我。”
温煦点了点头。
“你送我来的?”
“三牧野送你来的。”
“嘘!你不要叫他笔名,他还不知道我知道他就是三牧野。”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那个破实习!”
“我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好感,你要是坏我好事,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温煦软绵绵地威胁。
禹景河冷哼一声坐回椅子上。
此时,病房的门又被推开,神色憔悴的车牧应声而入。
“牧叔?”
“你醒了。”
“那个,谢谢牧叔送我来医院。”
车牧微微扯动嘴角:“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慢走不送!”禹景河十分不爽地说。
温煦白了一眼禹景河说:“好的。”
车牧对禹景河说:“你照顾好他。”
禹景河用一种“那还用你说”的眼神瞥他。
温煦心如沉木,面不改色地笑了笑。
待车牧走了许久,温煦还是一直注视着病房门口。
“医生说,你今天不能进食,你忍一忍,明天给你打饭。”禹景河双手抱臂。
“你的比赛不要紧吗?”
“我只是提前十分钟退场影响不了大局,大胜而归。”禹景河从果篮中掰出一个香蕉,四下五除二地剥掉皮。
温煦扫视床头柜,上面有个果篮,还有一束蔫了吧唧的向日葵花束。
“班主任来过了,送了个果篮。见你没事就回去了。”
“那束花呢?”
“不知道谁送的,这么丑,还是向日葵,我给你丢了吧。”禹景河嫌弃地拿起向日葵花束。
“反正是人家的一片心意还是放着吧。”禹景河听后乖乖放下,在裤腿上擦了擦手。
“那个医药费,我手机里……”
“已经有人给你交过了。”
“谁啊?”
禹景河学着温煦的语调:“谁啊?谁啊?谁送你来的啊?好难猜啊?”
温煦真是对自己这个基友很无语:“你回去吧,我自己能行。”
“你确定能行?”禹景河质疑的眼神演都不演。
应该……能行吧。
“你身上都是汗臭味,不会不舒服吗?”
禹景河嗅了嗅身体,确实一股汗臭味,妥协:“我先回公寓洗个澡,带条毯子,今晚我来陪床。”
温煦点了点头,也不再逞强。
晚间,父亲打来了电话,询问情况。温煦宽慰他没事,不用请假赶来看他,父亲也就没再坚持,只是叮嘱他好好休息,没钱问他要。
睡在陪床上的禹景河听后,心里很不是滋味。
*
温煦一夜浅眠到了次日,禹景河倒是呼哈呼哈睡的很香。
睡醒后,禹景河伺候温煦刷牙洗脸,然后出去买早餐。
禹景河刚走,车牧就提着保温桶进来。
“牧叔,你怎么来……这么早?”
“他呢?”
“哦,他去买早餐了。”
车牧提起保温桶示意:“我也准备了早餐,要不要吃点?”
温煦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点头如捣蒜。
车牧转动床头的拉杆,贴心的在温煦后背垫上枕头,又拉起餐桌板,打开保温桶。
“米汤啊……”
“你现在只能吃流食,多养养,才能吃其他的食物。”车牧挖起一勺米汤,吹了吹放在温煦嘴边。
温煦不好拒绝,张嘴一口吞下,但委实觉得别扭,他只是伤了肠道,又不是断手,遂夺过勺子说:“牧叔,还是我自己来吧。”
车牧今天穿了黑色开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没有扣紧,露出精致的锁骨,较之往日多了几分狂野。
车牧坐在床沿,用纸巾帮温煦擦拭嘴角的米水。
“那个……牧叔医药费的话,你发给我我等会儿转给你。”
“过几天有一批新书到店,我和彩英两个人忙不过来,病好之后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到我店里做半天兼职吗?”
真是天赐良机!温煦心里乐开了花。
“有空!当然有空!”
“医药费……”
“不急,可以从兼职里面扣除。”
许悯恩一袭白大褂,带着一堆实习医生来查房,车牧起身让开位置。
掀开被子查看伤口又例行问询,温煦都一一照实回答。
“及时治疗,恢复的不错,饮食上要注意清淡,少下床多休息。”
“好的,谢谢许医生。”
许悯恩走后,禹景河提着一大袋包子豆浆油条还有抄手走进来,甫一见到车牧就没了好脸色。
“你买的都是硬食,油物,他不能吃。”
经过车牧的提醒,禹景河才发现自己买错了。
“那我再去买?”
“不用了,景河,牧叔给我带了米粥,我吃了一些,饱了。”
“那我自己吃。”禹景河拿起一个大包子塞进自己嘴里。
“你……是怎么伤的?”车牧装作好奇,问出口。
要是许悯恩在这,肯定很惊讶,因为车牧这个人极有分寸,绝不会问别人的私事。
“路过棒球场被一棵棒球砸到了,我以为没啥事,没想到越跑越疼,”温煦沮丧道,“成绩肯定不理想,要被教练骂死了。”
“笨!”禹景河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下次注意点,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幸运。”
温煦点头,双腿在被窝里扭来扭去,想上厕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车牧离的最近,注意到了温煦的异常,问:“怎么了。”
温煦脸色涨红说:“我想上厕所。”
禹景河放下包子,拿起床下的尿壶,温煦一脸惊恐道:“大可不必。”
“那我扶你去卫生间。”
车牧扯过禹景河,塞给他一袋包子:“你还是吃你的包子吧,我去。”
“你起开,我去。”
“你没吃早饭。”
禹景河和车牧两人就着谁扶温煦上厕所这件事争论不休,温煦忍无可忍,喝道:“停!我自己去!”
温煦扯开被子,忍着腹痛下床,禹景河和车牧顾不上争吵,一左一右扶着温煦去卫生间,他们二人还想进去,温煦能丢得起这个人吗?二话不说,把两个人都关在门外听声。
闹剧过后,温煦的病房才真正开始热闹起来,不仅班主任带着学生代表前来看望,田径教练,队友还有棒球队的教练带着扔球的那个小子都来了,大包小包的,一会接一个。
又是应酬,又是接鲜花果篮,这家伙,把他给忙的。
听说是打棒球的那小子主动找教练承认的错误,并且表示愿意全额支付医药费。温煦念在是学弟又是无心之失,还非常城实的份上接受了他的道歉并拒绝了医药费。
这件事不能全怪人家,要说做错,他应该占大部分责任。要是早点发现放弃比赛,哪怕感到不适中途退出都不会这么严重。
禹景河缩在角落的凳子上玩手机,车牧不知去向。
热闹的房间再次回归沉寂,温煦环视一圈没找到车牧,以为他先回去了,一时神情落寞。
过了不久,车牧提着大包小包进来,原来是去打饭了。
“牧叔,你店里不忙吗?你可以先回去,景河会照顾我的。”温煦开始客套起来。
“店里有彩英,我一会就回去。”车牧把买来的饭菜一个个放在桌上。
“好香啊!”
“现熬的鸡汤。”
禹景河心里鄙夷地瞅着车牧,他不是没想去买,只是晚了一步!
“多喝点鸡汤,少吃一点菜。我先回去了。”面对温煦的挽留客套,车牧只是笑了笑。
禹景河冷着脸走过来,拿起筷子狂炫饭菜,温煦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和一个病号抢饭,你不会自己去买啊?”
“没手!”
下午晚餐的时候,车牧又送来了排骨汤和饭菜,禹景河就跟着蹭吃蹭喝,惹得温煦嗔目切齿。
周日,车牧依然按时送来三餐,搞得温煦很不好意思。无亲无故,老板不仅给他垫付药费还一直给他送饭,真是太把他当朋友了。
周一,温煦已经能自己下床活动了,禹景河本来要请假来照顾他,不过被温煦拒绝了。而且校篮球队已经打进半决赛,禹景河作为关键人物自然不能缺席。温煦好说歹说才把他劝走。
车牧依然像往日一样,按时送餐,今日的早餐是小米粥配煮鸡蛋。
温煦坐在床上低着头吃着鸡蛋,车牧却没有走,反而拉过一个凳子坐在窗边静静地看着他吃。
温煦被灼热的眼神炙烤,以为车牧也没有吃早餐,遂拿起一个鸡蛋,噎嚅:“牧叔,你要吃吗?”
“我吃过了。”
“这段时间很感激牧叔的照顾,”温煦咽下嘴里的鸡蛋,“可是,牧叔,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
“你还欠着我药费,你不把伤养好怎么给我打工?”
温煦傻傻一笑:“牧叔,你人真好,要是结婚,绝对是个好老公。”
车牧会心一笑质问:“我看着很老吗?”
“不老不老,刚刚好!”面对这样一道送命题,温煦自然不会傻到往枪口上撞。
“那你为何一直叫我叔叔?”
原来是在意称呼,当初他也没多想,就单纯想表达对三牧野的尊敬,叫哥哥怕对方会觉得他轻浮,好攀关系。
“那个……那我以后叫你牧……哥?”温煦小心翼翼地试探,总不好叫人家大名。
车牧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同意了。
“平时自己要多注意一点,这样的事不要再有下次了。照顾好自己就是对关心你的人最大的回报。”
温煦闻言,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已经没有人会关心我了……”
“你父母呢?”
“小时候他们离婚了,后来各自组建了家庭。母亲不要我,继母嫌我碍事,然后我就一直上的寄宿学校……”
“自打我记事起,哥哥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无论什么好吃的都会先给我,每次儿童节也会带我去游乐园,还会给我唱生日歌,但是……罢了,说这些干嘛。”
车牧听后若有所思。
“要不要下去走走?今天阳光很好。”
“好。”车牧扶起温煦,没有继续追问。
今日阳光正好,有不少病友也在楼下晒太阳聊天,温煦扶着车牧在楼下花园散步正好撞上许悯恩。
“气色好了许多。”
“托许医生的福,还要多谢许医生的照顾。”
“我可不敢居功……”许悯恩一脸坏笑的在车温二人身上来回转了两圈。
“不忙吗?”车牧下了逐客令。
“是啊,我是个大忙人,不耽误你们二人世界了,byebye……”
“他怎么这么奇怪。”温煦总觉得许悯恩话里有话。
“他一向如此。”
*
周二,温煦好的差不多就出院了,禹景河以他需要充分的休息且不好爬宿舍的床为由劝他搬到自己的小公寓。
温煦想想就同意了,毕竟宿舍里另外两个人确实时常打游戏,他不喜欢玩游戏,所以和他们不太相合。
在食堂吃午餐的时候,张浩和王明凑了过来。
“这不是大名人吗?”张浩贼兮兮地笑着。
“肠断裂还能坚持跑完三千米,你是这个!”王明说着竖起一个大拇指。
三千米拉杆跑,温煦虽然坚持到了最后不过却是最后一名过线的,幸运的是,一向严厉的教练这次没有训他。
“学校里都传遍了,你也算是个校园风云人物了!”
温煦腼腆一笑,谦虚道:“哪有。”
“不过,当时冲进田径场抱着你的是谁?不会是那天晚上的那个人吧?”
“不都说了吗,那是他哥啦!”
“真的是你哥吗?他抱着你哭成那样,我还以为你真的翘辫子了。”
“他……哭了吗?”温煦心情复杂地戳着盘子里的米饭。
“你不会还没有看到那个视频吧?”
“什么视频?”
张浩掏出手机,播放了一个视频。
视频中老板越过围绳,飞快地朝他冲过来,在他倒下的前一刻接住了他,然后就是一个背影什么都看不见。
“换个视频,这个有正面。”张浩有换了一个视频。
在这个视频中,温煦终于看清了正面的情形。
只见老板环抱着他,跪坐在跑到上,泪流满面,还用手抚摸他的脸颊,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
“他真是你哥吗?”张浩好奇的紧。
“一个对我很好的哥哥。”
“真羡慕,我也好想要一个这么帅气的哥哥。”王明痴迷地说。
温煦看完视频,心绪不宁,完全没有了吃饭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