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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今天有个好天气。

      昨夜雨水重,程唯养在后花园的几株植物遭了摧残,程舟大清早起床见了,打电话给花店让送几株新的来,本意是想在程唯起床前换下一部分,让人看了没那么心疼,不想程唯今日起的比往常早些。

      不过他没有急着打理后花园,而是换了身轻便的衣服,跟程舟道了声早安便出门去了。

      初秋景象还算不上一片肃杀,程唯今天穿着淡淡的蓝绿色,让程舟无端想到四个字——春和景明。

      今日的牛奶工也有在好好工作,不过程舟看着程唯离开的背影,发现他手中没有玻璃瓶。

      程家订的牛奶每天都会送来两瓶,这个习惯已经维持很多年了。之前这两瓶一瓶是程唯的一瓶是江寻曜的,雷打不动。不过自前几年江寻曜满了十八主动提出搬出去住以后,另一瓶的主人就变得不确定起来。有时是程舟的母亲,有时是哪位客人,有时程唯一人喝两瓶,有时是厨娘的小女儿。

      程舟乳糖不耐受,平日里不喝牛奶。

      有意思的是,他乳糖不耐受这件事都是程唯发现的。

      程舟母子是八岁才被正式接到程家来住的,此前马荣华带着个私生子不敢总是抛头露面,那会儿是程云飞事业上最忙的一段时间,无暇顾及他们母子。程舟小时候其实是跟着母亲过过一段苦日子的,从外地来投奔程云飞,人生地不熟听不懂方言,身上也没几个钱,马荣华对他还不够上心,他小时候关于牛奶的记忆几乎没有。

      住进程家的第一天,不满九岁的程唯不认识他,把自己的牛奶分了他一半,结果当天程舟就肠胃不舒服,乳糖不耐受是程家家庭医生给出的诊断。

      可当程舟捂着肚子躺在沙发上时,程唯已经不在他身边了。后来他才知道,那个时候程唯知道了他是父亲的另一个孩子。他再见到程唯已经是三天后,小程唯没有哭闹或者排斥他,但已不如初见时待他热情。

      程舟觉得,就是这里,他们之间缺失了什么。

      把思绪收回,程舟走向牛奶箱,里面静静立着两个玻璃瓶,他一眼看出不对——两瓶都是米黄色的,是香蕉味,但程唯喜欢喝草莓味。

      牛奶是天天都送的,明明昨天程唯还喝的好好的。程舟叫来了佣人询问情况,厨娘芸阿姨说就是昨天,小太太亲自打电话让牛奶工换的口味,本来是一瓶草莓一瓶香蕉,现在全部换成了香蕉味。

      小太太是马荣华,正妻也住在程家的宅子里,所以大家管马荣华叫小太太。

      程舟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吩咐芸阿姨打电话让牛奶工以后继续送草莓味,并叮嘱,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要先请示程唯。芸阿姨也自觉这事儿办得不好,毕竟牛奶主要还是程唯在喝。

      坐进车里的时候程舟先点开了和自己母亲的对话框,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发出去,便开车去公司了。昨日的家宴刚好撞上了一个会议,他今天得补开。

      迈巴赫消失在别墅前,程舟自然没有看见,程唯折了回来,把两瓶香蕉味都带走了。

      花园和牛奶,两件事都让程唯心情不太好,哪怕今日阳光明媚。

      他没有吃早饭,坐上了车,和赵叔说去小曜那里,没两秒又补了一句:“去赛车场,不去他家。”

      江寻曜高考那年发挥的还行,考取的大学就在隔壁区,从未干涉过江寻曜选择的程云飞这回难得发了话,说学金融好,学了金融爸爸送你辆新摩托。江寻曜懒得猜程云飞心思,反正他也没有特别想学的专业,就学了金融。他只在乎学校离清池近,因为父母基业和程唯都在本地。

      上了大学江寻曜就算正式搬出去了,没有明说但是大家心知肚明,没什么事的话他不会回程宅长住了。江寻曜在学校和家中间的地段租了间房子,主要是想离程唯也近一点,就没有租在学校附近,平时他住学校宿舍。

      江寻曜的生活基本上就是学校,租的房子和赛车场地三点一线,但程唯知道,幺儿早两年就已经开始着手整理亲生父母留下的产业和人手了。程唯清楚,他的弟弟,有自己的想法,和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决心与手段。

      如今江寻曜大四,临近毕业,已退宿,住在租的房子里忙毕业论文和实习。

      赛车场在黎山脚下,程唯有的时候会来这里找江寻曜。他知道今天对方在,没打招呼就直接来了。

      江寻曜十四岁开始有了赛车这个爱好,不过他很有分寸,只在合适的场地玩玩,从不当街飙车。摩托只是代步工具,市区行驶都乖乖保持低速。当年为了让程唯同意他学赛车,老老实实做了不少保证还签字按手印。

      以前在程家专门照顾江寻曜的佣人提前给他发过消息说程唯出门了,江小少爷此时正半倚在他的银色跑车上等着哥哥,四个轮的车高度还不及他的大腿。

      程唯走过来就看见他那帅的天崩地裂的好弟弟正靠在车边歪着脑袋看他,头发做了张扬的挑染,黑色和蓝色映的他人更为俊朗,一八六的身高早已经足够俯视他这个一七九的哥哥。俩礼拜不见,这小子又帅了。

      仿佛知道他今天会来,江寻曜昨日摘的草莓带了一部分过来,用一个黄色星星状的包挂在摩托把手那里,摩托就停在不远处。

      程唯本想吐槽江寻曜怎么买了个这么少女心的包装东西,就发现这样看上去其实并不违和——这台摩托刚被程云飞送给江寻曜,江寻曜就整个给喷成黄色了,这是程唯喜欢的颜色。

      还请人画了些小图案在上面,以及一个巨大的银色JXY被喷在侧面,程唯怎么也想不明白,都画成这样了,这车竟然还不像可爱风,还帅得很,像它主人一样。

      江寻曜笑嘻嘻的,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快十四天,今天一天要和哥哥一起做什么他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笑容在程唯靠近后变得微妙,因为他看见他哥提了两瓶牛奶过来,想也知道是给他带的,不过两瓶都是香蕉味。

      其实江寻曜也喜欢草莓味,但他不排斥其他口味。他曾经还在程家住的时候,本来可以定为两瓶牛奶都送草莓味,但为了程唯偶尔能喝上一口其他味道的,江寻曜的那瓶牛奶就从来都不是草莓味。两人经常互相换着喝,这样就能喝两个口味。

      江寻曜本想先问问程唯要不要坐他的赛车,但神经突然敏感一动,先问出了另一句:“谁把你牛奶给换了?”

      江寻曜知道,程唯不可能让两瓶牛奶里面没有一瓶草莓味。

      程唯不知道怎么说,索性就没吭声,避开弟弟的视线,把其中一瓶塞到对方手里。

      程唯想着今天可以两瓶都给江寻曜喝,或者他喝两口香蕉味也没关系。他觉得这实在不算什么大事,回家后吩咐几句再换回草莓味就行了。

      但江寻曜显然就不高兴了:“今天她敢换你牛奶,明天她就敢动你别的。”

      程唯还是不吱声,但是捏了捏江寻曜的手心,后者了然,便不再抓着这件事,回身给程唯拿了专用的头盔,轻轻给人扣好。

      今天场地人不多,江寻曜本来也没打算用平常赛车的速度载他哥。程唯坐在车里系好安全带,窗外风景飞驰而过,像某种抓不住的东西,统统跑到后面去了。

      “这几天回家住吗?”

      “回去干嘛?看马荣华和程舟母慈子孝?还是看你爸妈虚与委蛇?怎么?我都外面住了这么久了,你还没习惯?”

      江寻曜其实就是想听他说一句想他了。

      “我就问问。实习的事安排好了吗?”

      “去程氏总部啊。”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

      “咱爹特意点我去读金融,我实习不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能放心吗?”

      程唯发现车速又慢了些,一抹银色慢悠悠晃荡在大道上。他想再说些什么,张开的嘴又闭上,只淡然看着窗外的风景。

      “哥,你也知道,家里其他人我不关心,咱俩保持联系就可以了。去我那里住几天?”

      程唯答应下来:“好,不过就住一晚,画室那边出了点问题,明晚解决一下。”

      “我陪你去。”这是陈述句。

      程唯转头看向江寻曜,对方比程舟早一年来程家,来的时候只有五岁,现在已经二十二了,他们竟然已经一起度过了这么多个四季。

      江寻曜的哥控属性从他们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就暴露无疑了,眼前这个他最小的弟弟总是对他毫无保留,但他这个哥哥却总不能清晰地捕捉到,对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江寻曜在这个家里是很特殊的,不只是身份。他虽然幼时孤僻,长大后性格乖戾暴躁,程家却没人对他有意见。程云飞骨子里就崇拜手段狠厉的人,江寻曜身上当真淌着亲生父亲的血,程云飞总觉得这个小儿子才最像他。苏言不会明面上刁难程舟和他母亲,却也给不出几分好脸色,程舟稳重识礼的性格在长辈那里可比江寻曜讨好的多,苏言却从来不对程唯江寻曜之间的亲密关系出手阻挠过,甚至偶尔当一个没温度的母亲拂照一下名义上的小儿子。程舟自进家门以来便接受精英教育,不触及他利益的情况下他不会与任何人交恶,何况江寻曜再怎么说名声上也比他这个私生子好听。而他母亲马荣华则是根本不敢惹这个混小子。

      江寻曜就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了,江家给予他的是血脉里的狠意,程家让他学到的是装模做样的虚伪。

      唯有程唯,拼凑了他的人格,灵魂,以至未来。

      但程唯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正在偏离既定轨道,往不知名的方向开去。

      与此同时,丁氏的会议上,程舟身体里闪过一瞬不适。

      就是这一瞬间,他忽然想明白站在牛奶箱前回忆往事时,总觉得与程唯之间缺失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了。

      于程唯而言,他们相识的开端,不是自信开朗的“我叫程舟”,而是管家叔叔犹犹豫豫的那一句:“程舟是你父亲的另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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