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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他成了流浪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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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鹤一直固执地认为，他哥就是心软，只不过习惯了以冷漠示他，不知道该怎么温和以待，所以对他总是恶语相向，说他不知廉耻。
而他哥性格的极端，他归结于爸妈的离世。
被转到看守所不久，湛鹤就被狱警单独喊出来，面色凝重地告诉他，他的父母因车祸离世，如果他想见最后一面，就写一份书面申请。
湛鹤从未想过爸妈会走得这么快，爸妈一直身体健康，心态积极，就连来探监时都笑着安慰他，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出来，他们会等他。
在他对未来的幻想中，爸妈应当安享晚年，至少活到九十岁不止。
后来才知道，爸妈所谓心态良好，其实都是让他放心之策。
他们在外奔走各地，希望能够找到方法以求减轻他的刑期。而他们出车祸的那一次，就是在开往省外求取谅解书的路上。
有那一份东西，他的刑期能够减轻五年。
这短短五年，要走了两夫妻的命。
直到从撞烂的车里被抬出来，两夫妻还在涕血念叨：“我那个可怜的小儿子……”
在爸妈的葬礼上，湛鹤见到了陈方驰。陈方驰作为湛家的长子，抱着二老的牌子，站得像一棵冷静又疲倦的松树。
湛鹤相信，陈方驰一眼就看到了他。毕竟他一身蓝色囚服，带着手铐脚镣，两边还站着两个特警框住他的双手，想不被注意到都难。
陈方驰走过来，冷冷地对他说，是你害死了爸妈。
湛鹤垂下头，说，对不起。
可对不起无法挽回爸妈的命，二老终于还是只给他留下一句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出来。
他们到死，都还期盼着他们的小儿子会有美好的未来。
自那以后，湛鹤再也没有在服刑期间看见过陈方驰。
他成了一个无人探监无人牵挂的流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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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鹤早早起床，下楼买了满满一大兜早餐拎上楼。
他知道陈方驰挑剔十足，不会捧着塑料袋吃早餐，所以他又去厨房拿了盘子，取出包子烧卖一个个摆好，摆的时候，他颇有一种米其林大厨的骄傲感，尽管他没有亲手制作，只充当了摆盘的角色。
陈方驰洗漱好出来，仿佛没有看见他一个大活人，自顾自地撑着拐杖走到门口。
“哥，吃早餐！”湛鹤回头一看，乐颠颠地招呼，仿佛看不出陈方驰冷漠的脸色。
陈方驰没有理会，湛鹤就走过去，架住他哥的手，把人带到桌前，强迫他坐下：“吃点吃点，我辛辛苦苦买的呢。”
不知道的听那张扬的口气，还以为是从揉面擀面开始做的。
陈方驰冷淡地评价：“真是辛苦你坐电梯下去，一楼买完早餐再坐电梯上来，还花几分钟摆没用的盘。”
湛鹤那么一听，怎么总觉得陈方驰是在讽刺他呢。不过他都习惯陈方驰的挖苦了，所以也不在乎，等他哥终于板着脸吃完一个包子，才把剩下的重新装回袋子，开车送他哥到报社楼下。
于晓然已经在楼下等着，看见他们的车来了，朝他们招招手，等车停下，走过去打开车门，扶陈方驰下来。
相比第一次见面时的冷漠，八卦后的关系显得更为亲近，于晓然笑着和他打招呼：”方驰哥的弟弟，今天还是司机啊？”
湛鹤很喜欢这个称呼，把满兜子早餐顺便送到她手里，“是我哥的专属司机。早餐，我哥请你们吃的！”
于晓然很会捧场：“哇！谢谢方驰哥！”
陈方驰无动于衷，对湛鹤善意的谎言视而不见
还没到上班打卡的点，于晓然多和湛鹤聊了几句，聊的都是陈方驰的事情，仿佛站在一旁的正主是空气。
湛鹤听他哥的时候听得津津有味，但也暗暗羡慕报社的员工，原来他哥上班的时候这么温柔，还会夸下属做得不错。
唉，他什么时候才能再被他哥夸一下呢？
想想上一次被他哥夸“做得不错”，还是六岁那年，他帮爸爸扛一箱水上楼，在爸爸的殷切注视下才夸的吧。
他非常合理地怀疑，那是夸给爸爸看的，而不是真心夸奖。毕竟那时他哥嗫嚅了很久，表情僵硬，才缓缓从嘴里吐出“做得不错”四个字，艰难得仿佛有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正幻想中，有人朝他们这边小声说了句，又是这副死德性。
小声，但三个人都听到了，于晓然一点就炸，把陈方驰交给湛鹤扶着，叉着腰不断输出，把那个嘟囔的家伙吓得连连后退，最终大汗连连，狂戳电梯摁键。
于晓然大捷，拍拍手回来扶陈方驰，冷笑一声：“没方驰哥那么厉害，还在那里当绿茶，想得美！上次家暴男的起诉状就是他报道出来的，没有查明事实真相就在搞歪风邪气的人，都给老娘滚！”
湛鹤心虚抹汗，暗自庆幸之前的试探足够迂回，才没有惹到她。
送完陈方驰后，湛鹤无所事事，开着车逛了半座城市，顺手买了两箱牛奶兜转着开去工地。
由于曹咏桂的事情，工地避免工人群再次出现躁动影响工程进度，要求他停工休息。停工可停不住他人，他就是感激老年在派出所的帮助，想来给老年送点东西。
老年正在搅水泥，远远地看见他人，立刻放了手里的铁勺过来：“你咋过来了！”
等人走近了，湛鹤才拎起两箱牛奶，说：“路过这里就回来宿舍拿点东西。来，老年，给你女儿的，她最近不是医院实习吗，医院实习累，给她的！”
“哎呀，还买牛奶，真是！不要不要，你自己拿回去！”老年坚决不要，湛鹤想了想，决定待会把牛奶放人宿舍去。
提起女儿，老年愁眉苦脸：“那丫头，最近压力大，一回家就躲房间里，好几回我都听到她在偷偷哭，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和她聊聊？”
“不肯聊！只有提过一次，说工作太多了，觉得累，领导又总找她麻烦，说她这也做不好那也做不好。”老年也着急，“我也帮不上她，都怪我没什么能力，一辈子只能在工地里搅搅水泥，如果有点钱有点权，她也不至于这么累！如果当初她被她妈带走，可能还轻松点。”
之前聊天的时候老年提到过，女儿出生没多久，老婆就跟着有钱人跑了，他一个人抚养女儿长大，谁也没求过。
老年愁得满脸皱纹挤在一起，什么诉苦的话都憋在心里。他的一生只为了女儿而艰难过活，如果不是懂事的女儿，他只能如同行尸走肉，一辈子就这么匆忙过去。是女儿，让他活得更有希望。
所幸，女儿也不辜负他，努力学习考上了重点医科大学，毕业后又找到了市属中心医院实习。
只是，这个世界偏偏是为了权势者而创造。其余普通人，就算秉持初心努力奋斗，也不过是陪衬，是权势者的垫脚石。
而老年的女儿，只是社会的牺牲品之一。
·
晚上，接完陈方驰回家，湛鹤勤勤恳恳地当好保姆，做菜洗衣服，等他哥洗完澡，又拿瓶药油要伺候他哥擦药。
尽管陈方驰十分抗拒，但一条腿受伤的伤员，也难逃健康人士的坚持。迫不得已，陈方驰坐在沙发上，冷着脸任由湛鹤撩起他的裤腿，搬起他的腿放在自己大腿上。
湛鹤将药油倒在掌心，使劲摩挲泛热了，才将手掌覆盖在陈方驰的膝盖上，而后出了点力气去摁压。
湛鹤常年干糙活，手掌布满厚重的茧子，力气也收不住，难免会过分出力，偶尔，他还会使坏，故意加重力气，企图看他哥满脸赤红，在他面前表现出隐忍愠怒的一面。
只可惜，无论他怎么使力，他哥都无动于衷，板着的脸没有一丝裂缝，只在专心地翻看着手里的文件。
他只能遗憾结束，并试图用其他话题和他哥搭话：“哥，你们做记者的，是什么都会报道吗？”
说到专业领域，陈方驰难得愿意搭理他，眼睛没有离开工作，却冷哼一声：“你一个搬砖的，是什么砖都搬吗？”
好吧好吧，他哥怎么也会说冷笑话，真是冷死人了！
湛鹤假装听不懂讽刺，继续问：“那你们有报道过关于职场霸凌的事情吗？”
陈方驰终于愿意施舍给他一个眼神，继续冷嘲热讽：“又要开始做善人了？”
“哪里哪里，就是问一句。”湛鹤打哈哈，“我们工地老年的女儿，在医院实习的时候遇到了点问题。老年人挺好，我就想着帮忙问问，如果工作被欺负了，要怎么解决，在网上发声行吗？”
“那你怎么不去救那个被家暴的女人？”陈方驰语气冷淡，“她最后判了十五年，你怎么不去替她求情？”
湛鹤严肃回答：“那不一样，我最初也想过要帮她，可是她倒打一耙，那我就不愿意了。谁想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啊，我又不是受虐狂！当然，如果哥你虐我，我怎样都没意见！”
陈方驰收回眼神，终于正面回答：“职场霸凌哪里都有，但不会都报道。只有出人命了，造成巨大社会影响了，才会有记者去关注。”
“那……如果仅仅只是想要争取自身的权益呢？”
“湛鹤，你怎么还不懂？”陈方驰抬起头，不耐烦地皱着眉头，“自身权益谁都想要，但所有人都能要到吗？社会是个弱肉强食的丛林，你什么都没有却什么都想要，最后只会自己被吞噬殆尽，最好的办法，就是忍气吞声，守好自己本来就有的东西。”
“哥，你们记者，曝光不合法的事情，不就是为了帮平民百姓争取利益吗？”
陈方驰冷冷地注视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湛鹤感觉到，他哥肯定要生气，刚要开口道歉，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话。
是老年打过来的，老年还没有这么晚给他打过电话，湛鹤顿感不妙。
果然，一接电话，湛鹤就听到老年在那头崩溃地哭：“小鹤，下午佳佳和我吵起来了，后来哭着跑出去，我追出去一直找也没找到她人！”
“她、她还说，干脆死了算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