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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储君的烦恼 ...


  •   第一卷朱墙初醒

      第四章储君的烦恼

      永熙十五年的上元节,皇城的灯火映红了半边天。沈微婉站在澄瑞亭的回廊上,看着萧珩举着盏走马灯,在人群里笑得像个孩子。他刚及冠,穿着明黄色的锦袍,腰间系着玉带,已经有了储君的模样,却还保留着少年人的鲜活。

      “微婉,你看这灯上的画!”他举着灯跑过来,灯影在他脸上流转,映得眉眼格外明亮,“是西域传来的《飞天图》,父皇说等我大婚,就把这组灯赐给我当贺礼。”

      沈微婉顺着他的手看去,灯上的飞天反弹琵琶,衣袂飘飘,确实精致。她笑了笑:“二殿下喜欢就好。”

      “我想送给你。”萧珩忽然说,语气认真,“等你及笄,我就奏请父皇,让你做我的太子妃。”

      沈微婉的心轻轻一颤,避开了他的目光。十五岁的她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太傅府的女儿,又是京中有名的才女,早已是众人眼中太子妃的不二人选。可她每次看到萧珩眼里的期待,心里总会浮现出另一个身影——那个总穿着素色衣衫,站在角落沉默不语的萧彻。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萧彻骑着匹黑马,从宫道上疾驰而过。他刚从演武场回来,玄色的劲装沾着尘土,鬓角还有汗珠,却丝毫不见狼狈。经过回廊时,他的目光扫了过来,在沈微婉身上停了一瞬,又很快移开,像掠过水面的石子,没留下痕迹,却荡起了涟漪。

      “大哥怎么还在练骑射?”萧珩望着他的背影,有点不解,“父皇都说他的骑射已是皇子中最好的了,何必这么拼命。”

      沈微婉没说话。她知道萧彻为什么拼命。庶出的皇子,生母早逝,若不靠着一身本事站稳脚跟,在这深宫里,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前几日她去国子监送点心,撞见萧彻在偏院练剑,寒风吹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却像不知冷似的,一招一式都带着股狠劲,直到手心磨出了血,才肯停下。

      “对了,”萧珩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个锦囊,“这是阿桃给我的,说是她家乡的特产,你尝尝。”

      锦囊里是些蜜饯,用红纸包着,透着股清甜的香气。沈微婉捏起一颗放进嘴里,忽然想起阿桃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她是萧珩的贴身婢女,从萧珩幼时就跟在身边,心思细腻,把萧珩照顾得无微不至。每次萧珩提到她,语气里都带着亲近,却从未有过男女之情。

      “阿桃姑娘有心了。”沈微婉说。

      “她向来细心。”萧珩笑着说,没注意到沈微婉眼底的复杂。

      几日后,皇帝下旨,册立萧珩为太子。消息传来时,沈微婉正在给母亲苏氏研墨。苏氏握着她的手,眼眶微红:“婉婉,这是天大的好事。你与太子青梅竹马,将来做了皇后,娘也能放心了。”

      沈微婉点点头,心里却乱糟糟的。她想起萧彻听到消息时的样子,他正在书房看《权术论》,听到内侍宣旨,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翻过一页书,指尖却在“庶人不得干政”那行字上,停留了很久。

      册封大典后的第三日,萧珩来找她。他穿着太子的朝服,手里捧着个锦盒,站在海棠树下,像幅精心绘制的画。

      “微婉。”他打开锦盒,里面是支凤钗,点翠的凤凰口衔明珠,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这是我让内务府新打的,你看喜欢吗?”

      沈微婉的目光落在凤钗上,忽然想起阿桃前几日悄悄塞给她的帕子。帕子上绣着对鸳鸯,针脚细密,阿桃红着脸说:“姑娘,这是我攒了三个月月钱,托玉匠铺给殿下打的凤钗,本想让他送给心仪的人……可殿下说要亲自给您,我便不凑热闹了。”

      原来这凤钗,是阿桃的心意。

      “二殿下,”沈微婉后退半步,避开了那支凤钗,“臣女蒲柳之姿,恐难当太子妃之位。”

      萧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微婉,你在说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臣女只想安稳度日。”沈微婉低着头,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皇家的富贵,臣女消受不起。”

      “为什么?”萧珩上前一步,语气急切,“是因为大哥吗?你是不是……”

      “殿下慎言!”沈微婉打断他,脸色发白,“大皇子是殿下的兄长,臣女不敢有非分之想。”

      萧珩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泄了气。他把锦盒合上,声音里带着失落:“我知道了。你若是不愿,我不会强求。”他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微婉,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沈微婉的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又酸又涩。她知道自己伤了萧珩的心,可她更怕的是,一旦踏入那座名为“东宫”的牢笼,就再也回不了头。

      不远处的假山后,阿桃悄悄看着这一切,手里的帕子被攥得变了形。她跟着萧珩这么多年,看着他从懵懂的少年长成如今的储君,看着他对沈微婉的心意从朦胧到清晰,也看着自己的心意从期待到绝望。那支凤钗,她本想在萧珩生辰时送给他,却终究没敢。

      几日后,沈微婉去给皇后请安,撞见萧彻在偏殿侍疾。皇后偶感风寒,他正亲自给她喂药,动作轻柔,与平日里的冷峻判若两人。

      “彻儿,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婚事了。”皇后放下药碗,温和地说,“镇国公家的女儿不错,文武双全,与你相配。”

      萧彻的目光动了动,没说话。

      “我知道你心里的顾虑。”皇后叹了口气,“你是庶出,可你父皇心里是有你的。只要你安分守己,将来做个闲散王爷,衣食无忧,不好吗?”

      萧彻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儿臣只想为国效力。”

      皇后没再劝,只是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沈微婉站在门外,心里五味杂陈。她忽然明白,萧彻对权力的渴望,或许不只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摆脱“庶出”的枷锁。在这深宫里,不争,就只能任人摆布。

      离开皇后宫殿时,沈微婉在宫道上遇见了阿桃。她提着个食盒,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沈姑娘。”阿桃福了福身,声音有些哽咽。

      “阿桃姑娘。”沈微婉看着她,“你……”

      “姑娘,”阿桃抬起头,眼里带着恳求,“殿下他……他是真心喜欢你的。他为了你,拒绝了好多名门闺秀,甚至顶撞了皇上。求你……别对他那么残忍,好吗?”

      沈微婉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看着阿桃,忽然想起自己刚穿来时,在孤儿院看到的那个总是把糖让给别人的小女孩。阿桃和她一样,都在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温暖。

      “我知道了。”沈微婉轻声说,“我会好好考虑的。”

      阿桃的眼睛亮了起来,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姑娘。”

      看着阿桃匆匆离去的背影,沈微婉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给不了阿桃想要的答案。有些感情,一旦错过了时机,就再也回不去了。

      回到太傅府时,沈敬之正在书房等她。他看着她,眼神锐利:“听说你拒绝了太子的凤钗?”

      “父亲。”沈微婉低下头,“女儿只想嫁个寻常人家,安稳度日。”

      “寻常人家?”沈敬之冷笑,“你以为你是谁?太傅府的女儿,生来就该为家族谋划。太子妃的位置,你必须得到。”

      沈微婉猛地抬头:“父亲!”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沈敬之的语气不容置疑,“我已经跟皇上提了,等你及笄,就赐婚给太子。你好自为之。”

      沈微婉看着父亲决绝的背影,心里一片冰凉。她知道,自己终究还是逃不过。这场始于青梅竹马的缘分,终究要被卷入权力的漩涡。而那对兄友弟恭的皇子,也终将因为这储君之位,走向不同的命运。

      夜里,沈微婉坐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月亮。她想起萧珩明媚的笑,想起萧彻沉默的背影,想起阿桃含泪的眼。她忽然觉得,这皇城的月亮,再圆也带着清冷,就像他们所有人的命运,看似圆满,实则早已注定了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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