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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蓝湾”公寓毒杀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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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北海市
办公室那扇吱呀作响的弹簧门被推开，内勤民警赵姐领着一位年轻人走进来。“林队！新来的实习生到了，分到咱们队！”
原本嘈杂的办公室有了片刻的凝滞，几道目光下意识地投来，又迅速移开，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探究和复杂。所有人都知道今天谁会来。
林喻成从一堆案卷中抬起头。
五年时光将他眉宇间的锐气打磨得更加冷硬，下颌线条绷紧，眼神沉静得像深潭，看不出情绪。他穿着熨帖的警服衬衫，肩章上的四角星花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他的目光落在门口的年轻人身上。
许明晞。
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带着少年稚气的男孩，身量拔高了些，面容清秀，肤色白皙，穿着略显宽大的新警训服，站姿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微微抿着唇，眼神干净，迎上林喻成的目光时，没有躲闪，也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规规矩矩地敬了个礼。
“林队。实习警员许明晞，前来报到。”声音清朗，语气平静，公事公办，听不出任何波澜。仿佛他们只是素未谋面的上下级。
林喻成放在桌下的手的指节微微收紧。他喉结微动，咽下那瞬间涌上喉头的、带着铁锈味的复杂情绪。开口时，声音是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冷硬和平静，甚至比平时更添了几分疏离：“嗯。归队。找空位坐下，先熟悉支队规章和近期简报。”语气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问候或表示，公事公办到了近乎冷漠的程度。
“是。”许明晞垂下眼睫，应道。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年轻警员气喘吁吁地冲进来，脸色凝重：“林队！刚接到报案，西郊‘蓝湾’公寓发现一具女尸，现场初步判断……可能不是普通自杀！”凝滞的空气瞬间被炸裂的紧迫感取代。林瑜成豁然起身，刚才那片刻诡异的沉寂被瞬间打破。
“技术队和法医通知了吗？现场封锁没有？”他语速极快，一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一边向外走，瞬间进入了工作状态。
“已经通知了，现场也拉起了警戒线！”
“走！”林喻成大步流星，几名骨干队员立刻跟上。
经过许明晞身边时，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留下一句冰冷的命令：“实习生也跟着。用眼睛和脑子记。”
许明晞猛地抬头，只看到林喻成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快步跟上了队伍。
警笛呼啸，穿透了城市的喧嚣。许明晞坐在后排角落。车窗外的城市风景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光影。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微微蜷起。
警车粗暴地刹停在公寓楼下，轮胎蹭过路缘，发出短促刺耳的声音。
车门外，喧嚣热浪混合着警笛刺耳的余韵猛地涌入。老旧公寓楼前拉起了明黄色的警戒带，像一道脆弱的屏障，勉强隔开内部世界的肃杀与外部世界的好奇。几个穿着制服的派出所民警正努力维持秩序，但仍有不少居民挤在警戒线外，伸长了脖子，举着手机，窃窃私语声如同蜂鸣般嗡嗡作响。夏日的阳光炙烤着地面，空气里弥漫着柏油路被晒软的焦味和附近垃圾箱隐约的酸腐味。
林喻成几乎是车门刚开就迈了出去。他无视了所有投来的目光或嘈杂的声响，眼神锐利地扫过现场环境——楼道入口、可能的监控探头、围观人群。他一边快速戴上手套，一边对迎上来的派出所负责人发出清晰而冷静的指令，声音不高，却极具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周围的嘈杂： “报警人呢？带离现场，找个安静房间，专人看护，等我问话。楼栋所有出入口彻底封锁，只进不出，核实并登记所有已出入人员信息。技术队和法医到了直接放行。”
许明晞跟着下车，闷热混浊的空气让他呼吸一窒。明黄色的警戒带、闪烁的警灯、围观群众好奇又畏惧的眼神……他下意识地想去寻找林喻成的背影，却见他已大步流星走向楼道口，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跟上。”旁边一位老刑警低声提醒了一句，语气不算严厉，但带着催促。许明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不适和一种莫名的心悸，快步跟上。穿过警戒线的那一刻，外界的喧嚣被瞬间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令人心跳加速的寂静。
楼道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老旧楼房常有的、混合着灰尘和潮气的味道，但越往上走，一种淡淡的、难以形容的腥气开始隐约可辨，若有若无地缠绕在鼻端，令人感到反胃。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被放大，回荡着，显得格外突兀。在公寓楼门口，技术队的先遣人员已经到位，正在做进入前的最后准备——穿上鞋套、头套，架设三脚架。看到林瑜成，负责人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林队，里面情况……有点不对劲。你们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林喻成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接过技术队员递来的鞋套和手套，动作利落地穿戴。他侧过头，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几步之外的许明晞身上，那眼神冰冷，不带任何多余情绪： “站在门口。看，听，记。不准跨过门槛，不准干扰任何工作。”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绝对的权威，“法医和技术队完成初步勘查前，这里没有你动的地方。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学会观察。”
技术人员推开那扇虚掩的房门。一瞬间，一股更浓重、更复杂的气味猛地涌出——那是某种被高级香水掩盖的化学物质的腐败气味。借着技术队强光灯骤然打入的光束，许明晞的目光越过林瑜成，猛地捕捉到了客厅内部的惊悚一隅：光线划过的地方，可以看到家具摆放得一尘不染，与普通公寓无异。然而，就在那片诡异的整洁之中，一双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脚踝，以一种极不自然的、仿佛被精心摆放过的角度，突兀地出现在视野边缘的地板上。更远处，似乎有暗红色的、已经干涸发黑的飞溅状痕迹，泼洒在白色的墙壁上，形成一幅狰狞而诡异的画像。
房门很快便被技术队员迅速合拢，开始进行规范的进入流程。但那一瞬间的视觉和气味冲击，已经像一枚带锈的钉子，狠狠凿进了许明晞的脑海。他的胃部忽地抽搐了一下，喉咙发紧，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般景象。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强迫自己站稳，目光在周边徘徊，手指在身侧悄然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随着视野开阔，客厅的全貌展现出来。整个空间异乎寻常的整洁。米白色的沙发靠垫摆放得一丝不苟，玻璃茶几光可鉴人，上面甚至没有一丝水渍，映照出屋内忙碌而沉默的身影。然而，这种近乎变态的整洁，与正中央地板上那具女性尸体形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对比。
她身上那条质地良好的丝质睡裙与所处的环境十分割裂，裙摆如花瓣般散开，但颜色已被大量干涸发黑的血迹染得面目全非。她的身体姿态被摆放得极其端正，双手交叠置于腹部，双腿并拢伸直，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睡眠——如果没有她手腕处几道狰狞外翻的创口，以及周围地毯上那片已经凝固的、面积惊人的深褐色血泊的话。
她的脸偏向门口的方向，脸色因为失血和死亡而呈现出一种蜡像般的苍白与僵硬，眼睛半睁着，空洞地望着门口。她的妆容很完整，甚至称得上精致，眉毛经过精心修剪，只是眼线有些晕开，唇瓣上甚至涂抹着色泽鲜亮的口红。这绝非一个准备就寝的人会化的妆，更像是一场精心准备的约会。
先期到达的法医蹲在尸体旁，戴着口罩，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一丝凝重： “林队，初步看，像是急性□□中毒。典型的剧烈呼吸道刺激症状，肺水肿，面部发绀。你看这粉红色泡沫痰…”他指了指死者的口鼻处，“…死亡过程会非常痛苦。需要法医中心解剖确认具体浓度和吸入时间，但这味道…八九不离十。”林喻成闻言点了点头“死亡时间呢？”“初步判断在发现尸体前2到4小时之间”
就在这时，楼下临时设置的询问点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那名报案人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气氛压抑。那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性，名叫李薇是死者的闺蜜，她正蜷缩在塑料椅子上，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脸色惨白如纸。她手里攥着一团已经被泪水浸湿的纸巾，眼神涣散，充满了巨大的惊惧和难以置信。
同组女警孟元元坐在她身边，声音尽量放得轻柔缓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但收效甚微。
“李小姐，喝点热水好吗？慢慢呼吸，试着放松一点…”说着将一杯温水推到她面前。
李薇猛地摇头，泪水再次涌出，声音破碎不堪，夹杂着剧烈的抽泣： “放松…我怎么放松…小雅她…她就那样…躺在那里…眼睛瞪着…嘴里都是…都是粉红色的沫子…”她仿佛又看到了那恐怖的景象，猛地干呕了一下，捂住嘴，肩膀剧烈耸动。
许明晞拿着本子耐心地等待着，等她这一阵剧烈的情绪波动稍缓，才用平稳的语调开口： “李小姐，我们理解你现在非常难受。但请你再仔细回忆一下，你发现死者…发现小雅的具体经过。每一个细节，哪怕你觉得不重要，都可能对我们有帮助。”
李薇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呼吸，但声音依旧带着强烈的颤音： “我们…我们约好今晚一起看剧…我打她电话一直没人接，微信也不回…我有点担心，就过来看看…敲门没人应…又闻到她家门缝里飘出来一股…一股很怪的味道，有点像游泳池消毒水的味，但又混着她的香水味，特别冲…” 她又开始发抖：“我…我有她家备用钥匙，因为她有时候会忘带…我就…我就开门进去了
“然后呢？”许明晞继续引导着。
“然后…那股味道更浓了！呛得我眼睛疼，我就开客厅灯找她…”李薇的脸上浮现出后怕的惊恐，“我喊她名字，她不也应…然后…然后我就看见…” 她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几乎要喘不上气：“她躺在地上毛毯上都是血…样子…样子就像我刚才说的…太吓人了…我…我腿都软了…赶紧跑出来打电话报警…”
“你进入房间后，有没有看到什么异常？比如窗户是开是关？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或者看到什么不该在的东西？”许明晞追问。
李薇努力回想，痛苦地摇头：“没…没有…窗户好像是关着的…我没注意…我当时吓坏了…就只看到小雅…别的什么都没注意…”
“你最后一次联系上死者，是什么时候？”林喻成不知何时从楼上下来。话语比旁边的青年人更沉。
“你们李薇努力从混乱的恐惧中提取记忆，抽噎着说：“是…是下午…大概…大概五点半左右！我们通了电话，约好晚上一起看剧，就是那时候她说晚上有约会，很兴奋…”
“然后你就再也没联系上她了？” “嗯…我七点左右给她发过微信，问她约会怎么样了，她没回。我以为她还在忙…就没再打扰。直到快九点，我打她电话关机了，我才开始担心过来看的…”
“那这段时间就不要离开本市了，我们可能还要找你进一步了解情况”李薇只是木讷的点点头被投资女警搀扶走。
林喻成的目光扫过屋内朝许明晞的方向微微颔首，简短地命令道： “记录本。”
许明晞立刻上前，将手中那份记录了询问重点的笔录本递过去。林瑜成接过，快速而仔细地翻阅着，指尖在“五点半通话”、“七点失联”、“九点发现尸体”、“消毒水味”等关键词上短暂停留。他的眉头微锁，侧脸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愈发冷硬。他快速翻阅完许明晞递来的询问笔录，年轻人紧张的绞着手指，期待能从他脸上看到一丝赞许。但合上本子后，他脸上只剩下一种近乎冰冷的绝对专注。
“技术队。”林喻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现场的噪声，“两个重点：一，所有可能出现的指纹、鞋印，和潜在化学品存放点。二，全面采集化学残留，寻找□□释放源，容器、导管、任何装置碎片都不能遗漏。空气和地毯样本优先送检。”
“明白！”
他的视线转向骨干刑警老张：“你带两个人，立刻去调取下午五点半到七点半之间，这栋楼所有出入口、电梯、本层走廊的监控。眼睛给我擦亮，找任何可疑人员，特别是有搬运桶、罐类物品的立刻汇报。
“是！”老张毫不迟疑，挥手带上人转身就走。
最后，他的目光扫过站在稍远处的许明晞，语气缓了些：“你，跟我走访”
许明晞感到自己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他迎上林瑜成的目光，那眼神冰冷如海水。他用力点头，抿紧嘴唇，将这道命令死死刻进脑子里。
“行动。”林喻成最后说道，两个字如同冰珠砸在地上。
瞬间，所有人如同精密齿轮般高速运转起来，脚步声、说话声、对讲机的杂音再次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