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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报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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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佑川葬礼那日，天气竟出奇地好，艳阳高照。
未亡人江晚辞独自跪在青色蒲团上，指间捻着三炷降真香，伏身行礼时脊背瘦削而虔诚。引擎声由远及近撕裂寂静。
仪式已近尾声，还有谁会来？她下意识回首望去。
人影幢幢，雕着繁复式样的庄园大门徐徐敞开。一列黑色车队沿着车道依次停驻，为首的车门打开，一道挺拔身影迈步而出。
纯黑西装包裹着紧实的身躯，左襟别着一朵白山茶，矜贵倨傲，不像吊唁，倒像是模特踏着T台登场。
他身后的两个助理沉默跟随着。
傅沈舟抬眼望向屋檐下压着的沉沉阴影，日光刺目，正午的阳光在他脸上切出明暗分界，他目光下落，最终定格在那道立在门边的清瘦身影上。
三年不见，江晚辞，别来无恙？
灵堂前白幡垂落，重重叠叠，几乎遮蔽视线。宾客依次焚香致意，又至门前同她握手告别。待最后一人离去，傅沈舟奉上奠仪，继而燃香，却连腰都不曾弯一下。
江晚辞只是注视他背影，无声冷笑。
呵，装模作样。
他的人已无声无息围住别墅。待她察觉，为时已晚。
他回眸看她一眼。只一眼，其中掺杂着极为复杂的情绪，江晚辞忽地心脏骤紧，血液倒流，身体比意识先感知危险。她后退半步，身后门扉悄然合拢。
“逃了三年，还不够？”傅沈舟轻拂袖口，像掸去看不见的烟尘。
“傅沈舟，你来做什么？”她终于凝视他，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佑川是我故交，我来送他一程。”他的语气好似极为沉痛，眉眼却带着凉薄戏谑。
“虚情假意！”她环顾四周，早已经空无一人。
“那便说句实在的。”他笑了。容颜如旧，只是比三年前显得更加沉稳，“我是专程来看你的。”
“傅总竟然有这种闲情逸致，早不来晚不来，偏挑这种时候？”她目光四下逡巡，寻找退路。
傅沈舟的眼神灼灼，似乎要将她剥光，“女人的青春最不经耗，短短三年，你已不比从前了。”
她手背轻触脸颊，似乎真的肌肤枯涩，“你如果是来看笑话的，现在该满意了吧。”
“江晚辞，当初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他向前逼近几步，身影压下灵前晃动的烛火。
时隔三年，却好像已经沧海桑田。她鼻尖发酸，狠狠咬住下唇，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苦涩。
“旧事重提，很没意思。”她望向他胸前那朵白山茶。
“可我放不下！”他猛然将她拽进怀中。江晚辞挣扎着，他压低声音在她耳畔，“你要的都已到手了，可是你为什么还是这么不高兴？你难道真的爱上他了？为他和瞿禾的死伤心？”
“你怎么会知道！”江晚辞早已打点了警方与媒体，消息应当全面封锁。
“他死了，你不该高兴么？无儿无女，他的机密文件、股权、房产都在你的手上……可你这张脸，为什么这么憔悴？”
“闭嘴！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兀自继续：“看来还是旧情难忘，痴心不改……真贱。你知不知道瞿禾已有三个月的身孕？可惜啊……”
江晚辞奋力挣脱他的手，心脏沉沉俱裂。
“是你？”她惊恐地望着傅沈舟，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陌生？
他摇摇头，只是笑。
“这三年，你每时每刻都在我监视之下。我只想知道，当年你不辞而别，执意要嫁给他，可曾有过一点点后悔？秦佑川留下的，够你挥霍多久？”
江晚辞早就知道他转了集团5%的股份给瞿禾，时间恰好在三个月前……原来如此。
她嗤笑道：“傅总太过操心我的家事了，你不是要和宋家千金订婚了吗？”
傅沈舟听见，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扯出一个微笑，“是啊，她今年正好23岁，正是大好年华。”
其实傅沈舟也不过才二十四岁，可商场沉浮，倒是显得年少老成。她牵起嘴角：“傅沈舟，你应该很希望我死吧。”
“不，我要你生不如死。”
“可是，傅沈舟，我早就已经在地狱了……”江晚辞看着眼前人，泪花闪动。
傅沈舟望着她，心中忽的一痛。
可是她的眼泪到底为谁而流，想到这里，他猛地将她扔在香案下的蒲团上。江晚辞腿膝早已跪得酸麻，傅沈舟力道极大，几乎要把她整个人摔碎，木簪盘好的发髻散乱开来。
她狼狈扶住香案，想要站起来，却被他死死禁锢住，膝盖危险地抵在她两腿之间。
“傅沈舟，放手！”江挽辞怒不可遏，扇了他一巴掌，力道很大，打得他的脸偏了过去，傅沈舟用舌头顶了顶牙齿，尝到了一丝血腥。
江晚辞的手垂在身旁，不住颤抖着。
“晚辞，打疼了吧。”他紧紧扣住江晚辞的双手，看起来一脸心疼，但江晚辞却觉得后背发凉。
他抬起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江晚辞，我再问你一遍，这三年，你有想过我吗？哪怕一次？”
大脑几乎处于一片空白之中。他的话仿佛沉在水里。江晚辞沉默地摇头，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江晚辞忽然明白过来他想要做什么，但是为时已晚，“傅沈舟！你疯了！”
“是，我已经病入膏肓了。”他指尖抚过她脸颊，“曾经我想，总有一天，我要你跪在我面前认错……可见你这幅可怜的样子，竟然又舍不得了。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我从前渴求的金钱、权势、尊重，如今尽在掌握，却觉得索然无味。后来我想明白了，原来是有旧债没有收回，我要你连本带利地偿还。”
他紧紧扣住她的双手，扯下领带捆住了一双细瘦的手腕。江晚辞挣扎无果，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他抽出西装口袋里的丝巾，塞进她的嘴里，塞得很深。
“他应该很久没有碰你了吧。”傅沈舟好像是在喃喃自语，“是啊，对于主动投怀送抱的人，他总是很快就厌倦了。”
江晚辞惊恐而痛苦地呜咽着，他的手伸进嘴里，把那团丝巾推的更深。江晚辞整个人痉挛着，想吐。
“喉咙这么浅，就不要学着勾引人。”
傅沈舟感受着她全身的痉挛，瘦弱的身躯在他的怀中瑟瑟发抖，他居高临下地欣赏着她的表情，片刻之后，大发慈悲地把丝巾抽了出来。
江晚辞大口地喘气，生理性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傅沈舟，求你，放过我……我……真的好难受……我好痛……”江晚辞的精神几乎在崩溃的边缘，许久之后，他终于放开了手。江挽辞脱力地倒在地上，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擦了擦手，一把扔在她的身上。
情绪似乎沉在冰水里冻结，许久之后，江晚辞回过神，拢了拢被撕坏的衣领，套上他的外套，走出灵堂。
……
处理完葬礼的适宜，她联系了律师，处理财产方面的问题，她最终放弃了几笔有争议的股份，也算是与秦家割断了联系。
一切处理妥当之后，她立即决定搬离暂住的别墅。
江晚辞收拾了行李，她的东西并不多，也就几个箱子，她对过去的一切毫无留恋。于是没有找搬家公司，李赫宇得知这个消息，积极地跑过来鞍前马后。
走出门的时候，几乎被一股热浪吞没。于是她又回到屋檐下，李赫宇和司机已经到了，“你这次回国就带了这么点东西？”说话间，接过江晚辞手中的三个行李箱。
“嗯。”江晚辞神情恹恹的，看起来好像是热得不想说话。
“该不会还要走吧。”
“不走了，我的东西，一共就这么多。”
李赫宇算是她的伯乐，两人在新加坡也常见面，李赫宇性格随和，并不像她过去认识的富二代，而且两人之间有共同语言，一来二去，也成了要好的朋友，她知道李赫宇对她有点意思，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于他的示爱，江晚辞惯常冷处理，后来他也慢慢停止了追求。
虽然见面次数有限，但是两人常常邮件交流工作，两人现在的关系反而比之前还要坦诚很多。
她回来之前，和他沟通过未来的发展，决定还是回国，在李赫宇控股的隆升集团中国区的艺术拍卖中心工作一年，后面她准备积累经验和人脉之后，自己单干，不过以后的打算她并没有和他多聊。
她费力寻求着线上工作与婚姻之间的平衡点，几乎一刻不敢松懈。三年的时间，应该足够忘记很多事，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重新开始。
李赫宇私心并不想让她回国，一方面是由于私人情感，一方面是新加坡方面缺少书画方面的鉴定师，所以他极力挽留，江晚辞是个专业能力很强的人，在新加坡艺术中心担任鉴定总监期间，她的判断力几乎胜过了很多学院派的教授。
李赫隐约觉得她应该是想彻底和过去一刀两断，重新开始，他虽然觉得可惜，但他尊重她的选择。
司机把行李放进后备箱，两人坐上车后闲聊了一下新加坡那边工作的交接情况，随后李赫宇话锋一转，“既然你回国了，关于一个人的消息，我想你还是应该知道。”
她呼吸一滞，我不仅知道，我还见和他见过面了。江晚辞并不想让他知道，于是故作轻松地说，“哦，是吗，我也没有打听过他的消息，但是偶尔也会看见一些有关他的新闻，李总不妨说说，知道的多一些说不定可以避免见面的时候尴尬。”
李赫宇看了她一眼，“晚辞，你平时话不多，除了心虚的时候。”他淡淡笑着，身体往后靠着，“还有，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谁？”
江晚辞怔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你别消遣我，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耸耸肩，不置可否，“我只是给你提个醒，现在的傅沈舟，已经不是过去你认识的那个他了，短短三年时间，他已经从一个毛头小子变成商界新贵，不管他是靠上了谁的关系，但确实令人刮目相看。”
江晚辞的心脏不可抑制地传来钝痛，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为什么还要来纠缠。于是苦涩地笑笑，“是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李赫宇嘲弄道，“他现在啊，无差别攻击。”
“什么意思？”
“你不插手秦佑川的事，可能有所不知，过去几年他的生意做的很大，而且恰好和秦佑川国内的业务有重合，处处和他对着干，听说有军方背景，搞了些手段，把秦家的部分灰产直接干废了。”
“是么？”她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心思逐渐飘到了三年前，昨日种种，一直封印在她心里，从来没有消失过，只是，她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承认，也不愿意想起。
“是啊，千真万确。”
江晚辞知道，在秦佑川意外离世之前就听见了一些风声，万幸两人结婚前做过财产公证，后来秦佑川出轨，她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别说，他做的金融安全与智能交易这块，我生意上和他有些往来，不知道他怎么就知道了我们之间有来往，我的公司差点也受到波及。”
“这样……”
李赫宇又看了她一眼，轻声说，“对了，他交了个女朋友，不对不对，两个人已经订婚了。”
江晚辞早就听说了，只不过这个消息再次被确认的时候，她的表情还是出现了一丝僵硬。她旋即道，“好事儿啊，这下他爸爸应该放心了。”
“是啊，三年时间，S市的局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回你同意和我们公司合作，合约结束后，后续你所有的事业规划，我都可以帮忙。”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江晚辞露出淡然的笑容，“谢谢李总。”
两人吃了午饭，李赫宇把她送回了住处，嘱咐她好好休息。
她回到以前住的房子，门锁都快锈蚀，她费力地打开，才发现已经落了一屋子的灰，她轻轻叹了口气，感到一阵疲倦。
当年是为了方便母亲看病才搬过来的，虽然是老小区，但是靠近医院。不过前后也就住了两年，后来母亲离不了呼吸机，搬到了郊区的疗养院。父亲意外离世之后这个房子就非常缺乏人气，如今又闲置了三年，更是显得荒芜。
她想休息一下都没有合适的地方，于是电话叫了保洁上门收拾房间，她打车去买了一些绿植和基本的生活用品。回来后，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她将行李箱摊放在地上，翻出药箱，就着冷水吃了药，她想好好睡一觉，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中不断盘悬着李赫宇的话，她忽地又想起了那天的傅沈舟，于是苦涩地笑了笑，他原来，那么恨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