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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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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茶花的幽香尚未散去，选择却已迫在眉睫。
云笙花了整整一夜翻阅那些剧本。它们的确都是顶尖的资源，类型各异，从厚重的历史正剧到考验演技的文艺片，甚至还有一个国际大制作的配角邀约。任何一个，都足以让圈内人抢破头。
但他最终的手指，却落在了一份最薄、也看似最不起眼的项目上——一部低成本的独立电影剧本，名字叫《回声》。故事聚焦一个自愿被困在废弃疗养院里的哑巴青年，全片几乎没有台词，全靠眼神、微表情和肢体语言演绎极致的孤独与求生欲，到最后的解脱和释怀。导演是个新人，班底陌生，投资寒酸。
风险极大，几乎看不到商业前景。但这却是唯一一个让他心跳加速、仿佛能触摸到角色灵魂的本子。那个被困的、沉默的、于绝境中挣扎的青年，某种程度上，就是他自己的写照。他渴望通过这个角色，向范惊鸿，也向自己证明，他并非仅有依附的价值，他的身体里还蛰伏着能被点燃的光。
第二天清晨，他将自己的选择告诉了管家。
管家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是恭敬地接过那份薄薄的剧本：“我会转告先生。”
云笙等待着可能的质疑或驳回。以范惊鸿的商业眼光，这绝不是一个“划算”的选择。
然而，回应来得很快，且直接。
下午，他就被管家引着，再次走进了那间阔大冷清的书房。
范惊鸿坐在书桌后，正在视频会议，说的是流利的德语，语气冷硬果断。他抬手示意云笙稍等，目光甚至没有从屏幕上的数据图表移开半分。
云笙安静地站在一旁，像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学生。他注意到书桌一角，放着那份《回声》的剧本，旁边还有几份新增加的、写满冷峻分析的评估文件，像是对他心血来潮的选择进行了一场无声的审判。
几分钟后，范惊鸿结束了会议，合上电脑，这才抬眼看向云笙。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直接切入主题：“为什么选这个？”
云笙深吸一口气，迎上他审视的视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这个角色……更有挑战性，也更能证明我自己。商业片的机会以后或许还有，但这样的角色……可遇不可求。”他咽下了那些关于共鸣与内心投射的矫情话，他知道范惊鸿的世界里只认可赤裸的价值与结果。
范惊鸿的手指在那份单薄的剧本上不轻不重地点了点，发出规律而压迫的嗒嗒声。“评估显示，票房预期趋近于零，获奖概率低于百分之十五，制作团队缺乏经验，存在超期超支的极高风险。”他列出毫无感情的数据，然后身体微微后靠，椅背发出轻微的声响，眼神深邃，“你想证明的价值，在我这里，需要更直观、更有效的体现。”
云笙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果然，在这个男人眼里，艺术追求不过是无法兑现的空中楼阁。
就在他以为对方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个不经济的选项扔进废纸篓时，范惊鸿却话锋一转，语气平淡无波：“不过，既然你坚持……”
他按下内部通讯键，指令清晰冰冷：“安排一下，全资投资《回声》项目，制作预算追加百分之五十，启用B级规格配置，确保最终制作水准。派周制片跟进，我要每天看到进度报告。”
命令下达得干脆利落，仿佛只是拨动一个微不足道的开关。他用绝对的资本力量，瞬间将一部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独立电影，硬生生拉升到了一个它本无法企及的安全高度，却也无法彻底覆盖了它原本的粗糙底色。
云笙怔在原地，胸腔里涌动着难以名状的情绪。这并非他想要的“证明”，这依旧是范惊鸿的“给予”，一种更彻底、更不容拒绝的掌控——连他选择的这条试图证明自我的艰难窄路，都被迅速铺上了金砖，打上了范氏无可磨灭的烙印。
“不满意？”范惊鸿精准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眉梢微挑，带着一丝审视的兴味。
“……谢谢。”云笙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掩去所有波澜，“我会演好。”声音轻却坚定。
“你最好能。”范惊鸿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鼓励，只有清晰无比的要求和界限，“我不做亏本买卖。云笙，这部片子，就是你交出的第一份成绩单。”
他站起身，绕过宽大的书桌，一步步走到云笙面前。距离瞬间被拉近，那股强大而冷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威压，再次严丝合缝地将云笙笼罩。
他抬起手，这一次，指尖没有隔着手帕，而是直接触碰到了云笙的下颌。微凉而干燥的触感让云笙猛地一颤，皮肤下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滞，他下意识地想后退，却硬生生止住了冲动，强迫自己站在原地。
范惊鸿的指尖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控制意味，微微施加力道，迫使云笙抬起头，直视着他深不见底、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
“镜头会放大一切细微的瑕疵，”他的拇指极其缓慢地、近乎暧昧地擦过云笙柔韧的下唇线，那里曾经被他自已咬破，如今已愈合，只留下一点点极淡的、需要凑极近才能看到的痕迹，“也藏不住任何……不该有的心思。”
他的声音低沉，擦过耳膜，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警示和一丝若有似无的暗示，冰冷又滚烫。
“别让我失望，云笙。”
说完，他松开手，仿佛刚才那片刻近乎狎昵的触碰只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幻觉。他转身利落地拿起外套，径直向门外走去。
“明天开始，表演老师会来山庄给你上课。导演组一周后过来试妆定造型。”
命令随着他远去的、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不容置疑，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
云笙独自留在原地，下颌和被细致擦过的唇瓣上，还顽固地残留着那一丝微凉的、属于范惊鸿的触感和温度。他的心跳得很快，撞击着肋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更加复杂难言、交织着屈从、不甘与一丝隐秘战栗的情绪。
他看了一眼桌上那份已被资本重新定义、变得沉重的《回声》剧本，又望向窗外苍茫而寂静的山景。
他的舞台已经搭好，演出即将开始。而唯一的观众，也是唯一的评审，正用他冷酷而精准的方式，一步步将他推向聚光灯下，同时也将他牢牢困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证明自己的道路，从一开始，就布满了那个男人的印记。他别无选择，只能向前，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演好这场早已被设定好的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