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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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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风吹过教学楼走廊，带着夏末最后一点燥热。
陈默抱着画册往新教室走，低着头，专注地数着脚下瓷砖的裂缝。一、二、三...在数到第十七块时，他撞上了一个结实的后背。
“啪——”
画册应声落地，摊开的那一页是他昨夜画的麻雀。那只麻雀正展翅欲飞，每一根羽毛都透着生机，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纸面。
“抱歉。”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陈默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着整洁校服的男生正弯腰帮他捡画册。男生的手指修长，小心地拂去画册封面的灰尘，目光在那只麻雀上多停留了片刻。
“画得真好，”男生把画册递还给他，眼里带着真诚的赞叹，“这只麻雀像是活的。”
陈默一把夺过画册，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烫。他不喜欢这种赞美，更不喜欢这个男生身上那种从容不迫的气质。
“柳晨晨。”男生微笑着自我介绍，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以后就是同学了。”
“陈默。”他生硬地吐出两个字，抱着画册快步离开。
走出很远，他还能感觉到柳晨晨落在他背后的目光，温和却让他莫名烦躁。
这种人他见得多了——家境优越，成绩优秀，待人接物无可挑剔，仿佛生来就站在聚光灯下。而陈默，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刺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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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的座位差不多坐满了。陈默猫着腰溜到靠窗的最后一排，这个位置能让他最大限度地隐藏自己。
班主任正在讲台上交代开学事宜。陈默摸出铅笔，无意识地在课本扉页上勾画。线条流畅地延伸，很快，一只趴在窗台上晒太阳的流浪猫跃然纸上。猫咪眯着眼睛，尾巴慵懒地垂着，连胡须都透着惬意。
“报告。”
门口响起熟悉的声音。柳晨晨站在那儿，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
“快进来吧，”班主任指了指陈默旁边的空位，“就剩这一个位置了。”
当柳晨晨在身边坐下时，陈默不自觉地往窗边挪了挪。太近了，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洗衣液香气。
“又见面了。”柳晨晨侧过头，压低声音，眼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陈默没接话，假装专心致志地画猫。
下课铃一响，人群立刻围到柳晨晨桌前。
“柳晨晨，周末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
“柳晨晨，这道题能给我讲讲吗？”
陈默趁机溜出教室，躲进走廊尽头的开水间。从这里能看到美术楼的侧面，那是他明天要去报到的地方。作为艺术特长生，每天最后两节课都可以在画室度过——那是一天中唯一的喘息时间。
手机震动，是母亲的短信：「钱转了，省着点用」
简短，冰冷。陈默盯着屏幕看了几秒，默默把手机塞回口袋。
回到教室时，柳晨晨正在给一个女生讲题。
“你看，这里用这个公式会更简单...”他的声音温和耐心，手指在草稿纸上轻轻比划。
那个女生明显没在听讲，只顾盯着柳晨晨的侧脸看。
“陈默。”柳晨晨突然抬起头，“美术社明天招新，一起去看看？”
一瞬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陈默身上。他感觉像被无数根针扎着。
“不去。”他冷硬地拒绝。
周围安静了一瞬。有人小声嘀咕：“装什么啊...”
柳晨晨却笑了笑，眼神温和：“那好吧，你要是改变主意了随时找我。”
他的笑容太耀眼，刺得陈默眼睛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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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室是陈默的避难所。
美术老师翻着他的作品集，频频点头：“功底很扎实，特别是这幅向日葵，”老师指着画册上那株迎着阳光的花，“明明是用铅笔画的，却让人感觉看到了颜色。”
陈默低头不语。他画什么都带着生命力——枯萎的玫瑰也要在花瓣间藏着一颗露珠，阴雨的天空也要在云层后透出一线光。这不是刻意为之，而是他骨子里的倔强。
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他完全沉浸在创作中，连身后站了人都没发觉。
“这只蝴蝶画得真美，”柳晨晨的声音突然响起，“翅膀上的磷粉都在发光。”
陈默手一抖，铅笔在纸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
他猛地回头，看见柳晨晨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正弯腰看着他的画。
“你怎么在这儿？”陈默“啪”地合上画本，语气冲得像吃了火药。
柳晨晨指了指隔壁：“钢琴课。路过看见你在，就进来看看。”他眨眨眼，“生气啦？对不起嘛。”
这句道歉太自然，自然得让陈默准备好的所有冷言冷语都堵在喉咙里。
“我要画画了。”他转过身，留给柳晨晨一个后脑勺。
“好，不打扰你了。”柳晨晨的声音依然带笑，“对了，明天数学小测，记得复习第二章。”
等脚步声远去，陈默才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上留着几个深深的指甲印。
放学后，陈默绕远路沿着河岸走。夕阳把水面染成金色，他拿出速写本想要记录，落笔时却画出了一条汹涌的、快要决堤的河。
家里空无一人。桌上的便条和下面的钞票一样冰冷。陈默煮了碗面，坐在渐渐暗下来的客厅里慢慢吃。
窗外万家灯火，每一盏灯后面都有一个温暖的家。而他的家，永远只有他一个人。
他拿起铅笔，在速写本角落轻轻画下一道阳光，然后又用橡皮一点点擦去。
就像他生命中所有短暂的美好，终究留不住。
第二天数学课，陈默盯着试卷发呆。他确实忘了复习。
“最后一道题，”数学老师敲敲黑板，“有人做出来了吗？”
教室里一片寂静。陈默低着头，假装在草稿纸上演算。
“老师，我来试试。”
柳晨晨站起身，从容地走上讲台。他拿起粉笔，流畅地写下解题步骤。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粉笔灰在光线中飞舞。
陈默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夜自己擦去的那道阳光。
下课铃响，柳晨晨回到座位，转头看向陈默：“刚才那道题，需要我给你讲讲吗？”
陈默张了张嘴，想拒绝，却发现自己其实很需要帮助。
“...谢谢。”他小声说。
柳晨晨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不客气。”
那一刻，陈默突然觉得，或许有些光，并不都是刺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