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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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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第一次月考马上就要到了,但是陈默成绩还是提不上去。
柳晨晨便自告奋勇的准备帮他补习。
柳晨晨的补习严格又高效。每天放学后的一小时,画室的白板上总是写满了数学公式,与周围散落的画稿和颜料瓶形成奇特的对比。
“先看定义域,这是函数的根本,就像你画画前要先确定画布边界一样。”柳晨晨用笔点着白板,试图用陈默熟悉的方式讲解。
陈默蹙着眉,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戳着。三角函数像一团乱麻,让他心烦意乱。
“停。”柳晨晨轻轻按住他焦躁的手腕,“别钻牛角尖。这道题不会,我们先看下一道同类型的,我带你一步步走。”
他的手掌温暖,触碰一瞬即离,却让陈默腕间的皮肤微微发烫。陈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柳晨晨的讲解清晰而有耐心,他会把抽象的公式转化成形象的比喻,有时甚至随手在草稿纸上画个简单的示意图,虽然画功稚嫩,却总能精准地抓住关键。
休息时,柳晨晨会去隔壁琴房练琴。琴声流淌过来,陈默就一边整理画具,一边听着。他发现柳晨晨最近弹的曲子似乎有些不同,少了几分严谨的框架,多了一些……随性的温柔。
这天补习结束,天空毫无征兆地阴沉下来,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画室的窗户上。
“糟糕,没带伞。”柳晨晨看着窗外密集的雨帘,“你怎么回?”
“等雨小点坐公交。”陈默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心里也有些发愁。
“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柳晨晨看了看手表,提议道,“你家远吗?要不……我去你家坐坐,等雨小点再走?”他语气自然,仿佛只是随口一提,“正好看看小雨点被你这个主人养得怎么样了。上次听你说它有点挑食,我查了查资料,或许能帮上忙。”
陈默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想拒绝。他的家,是他最私密的空间,也是他所有自卑和孤单的具象化。他不想让柳晨晨看到那里的冷清和空荡。
见他沉默,柳晨晨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补充:“不方便也没关系,我去图书馆等也一样。”
就是这种体贴,这种从不让他为难的温柔,反而让陈默鼓起了勇气。他低下头,声音有些发紧:“不是……就是,家里有点乱。而且……我妈出差了,就我一个人。”
这话说完,陈默耳根都红了。这听起来像什么?奇怪的暗示?
柳晨晨却似乎没想那么多,眼睛微微一亮,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那正好,我去给你做个伴?一个人在家多闷。走吧,反正也回不去了。”他说着,已经拎起了书包,一副“就这么定了”的姿态。
陈默看着他坦然的样子,那些堵在喉咙口的拒绝话语,最终化成了一个微不可闻的“嗯”。
两人顶着书包,一路小跑冲进雨幕,跳上了前往陈默家的公交车。湿漉漉地站在自家门口时,陈默握着钥匙的手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才打开了门。
“我回来了。”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习惯性地说道。
几乎是同时,一个橘色的小身影从客厅角落的软垫上敏捷地跳下来,“喵呜”一声,亲昵地蹭着陈默湿透的裤脚。
“小雨点。”陈默弯腰把小猫抱起来,感受到怀里温暖的小身体,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他侧过身,对站在门口的柳晨晨低声道:“进来吧。”
柳晨晨跟着走进来,他的目光首先落在陈默怀里那只正歪着头打量他的小猫身上,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这就是小雨点?比我想象的还要可爱。”他没有立刻四处打量房间的布局,而是自然地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小雨点的鼻子。小雨点嗅了嗅,居然没有躲闪,反而伸出带着倒刺的小舌头舔了一下他的指尖。
“它喜欢你。”陈默有些诧异,小雨点平时对陌生人可没这么友好。
“可能因为我们都是‘晨晨’?”柳晨晨开了个玩笑,这才直起身,目光缓缓扫过客厅。
陈默的心又提了起来,他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观察着柳晨晨的每一丝表情变化。客厅很大,却显得空旷,家具很少,唯一的色彩和生机来自于墙上钉满的画稿、角落里立着的几个画架,以及散落各处的艺术书籍和颜料管。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松节油和铅笔屑的味道,混合着雨水的湿气。
柳晨晨的视线掠过那些彰显着“陈默”存在的痕迹,最终落在那幅被小心地蒙着布、靠在主画架上的画框。他的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怜悯,更没有评判,只有一种沉静的欣赏。
“那些……能看吗?”他指了指墙上的画,语气尊重。
陈默抿了抿唇,点头。“随便看。”他自己则去厨房找毛巾倒热水,借此平复过快的心跳。
当他拿着毛巾和水杯回到客厅时,看到柳晨晨正站在那幅蒙着布的画架前,手指轻轻捏着画布的一角,用眼神向他做最后的确认。陈默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那幅画……但他还是再次点了点头。
画布被轻轻掀开。
未完成的画面上,梧桐树叶滤过的阳光洒在一个坐在长椅上看书的少年身上,光线温柔地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和微垂的眼睫。虽然许多细节尚未完善,但那份静谧和专注,以及画笔间流露出的细腻情感,已经足以撼动人心。
柳晨晨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画室里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小雨点满足的呼噜声。
陈默几乎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他后悔了,这太冲动了,简直是将自己最隐秘的心事摊开在阳光下暴晒。
终于,柳晨晨轻轻将画布盖了回去,动作小心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珍宝。他转过身,看向陈默,眼神异常明亮,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但绝对没有让陈默感到不安的任何东西。
他走到陈默面前,接过他手中一直握着的毛巾和水杯,将水杯放在一旁,然后用毛巾轻轻擦了擦自己还在滴水的头发。
“谢谢。”柳晨晨低声道,用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动作间带着他特有的从容。他将水杯放在脚边,目光再次落回那个盖着画布的画架,眼神里多了些复杂的东西,像是惊讶,又像是某种柔软的触动。
陈默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几乎要为自己一时冲动允许他看画的决定而后悔。他攥紧了手心,准备迎接任何可能的询问或评判。
然而,柳晨晨只是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只是那温和底下,似乎多了一层更深的理解。他没有追问那幅画,也没有就画中的内容发表任何评论,仿佛那只是一个无需言说的秘密,被他小心地收纳了起来。
他走到沙发边,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看着蜷缩在沙发一角打盹的小雨点,轻声换了个话题:“它平时都睡这里?”
“……嗯。”陈默有些跟不上他思维的跳跃,愣愣地点头。
“挺好的,这里阳光足。”柳晨晨很自然地在沙发另一端坐下,与小雨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避免惊扰到它。他环顾了一下虽然空旷但充满了艺术痕迹的客厅,语气平常地说:“这里……很安静,很适合画画。”
他没有说“你家很空”,也没有问“你妈妈经常出差吗”,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同情。他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认可了这个空间对陈默的意义。
陈默看着他自然的姿态,听着他平常的话语,那颗高高悬起的心,一点点、一点点地落回了实处。他沉默地走到沙发另一边坐下,两人之间隔着小雨点,像是一个无形的、安全的界限。
窗外的雨声渐渐停歇,只剩下屋檐滴水的嗒嗒声。夕阳终于挣脱了乌云的束缚,金色的光芒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斜斜地照进客厅,在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空气里漂浮的微尘在光柱中清晰可见。
这突如其来的静谧和暖意,让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柳晨晨低头看着熟睡的小雨点,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陈默。”
“……嗯?”
“下次月考,”柳晨晨抬起头,目光越过中间的小雪点,落在陈默脸上,他的眼神干净而温暖,带着一丝鼓励的笑意,“数学如果能及格,我请你和小雨点去吃学校门口新开的那家甜品店怎么样?他们家的芒果布丁,听说很好吃。”
他没有提那幅画,没有提这空旷的房子,也没有提任何会让陈默感到难堪的话题。他只是提出了一个关于未来、关于奖励的、简单而明亮的约定。
陈默看着他被夕阳柔和了的轮廓,看着他眼中毫无杂质的温和与期待,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仿佛被这阳光和这句话轻轻叩开了。他低下头,掩饰住眼底微微泛起的酸涩和暖意,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边缘,很久,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