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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血色警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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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那杯咖啡后的第四天,陆允依然没有在办公室外见到黎兆霆。
那个位置空荡荡的,连带着他的心也空了一块。他站在岗亭里,目光不时飘向那扇紧闭的实木门,每一次电梯的叮响都能让他的心跳漏掉半拍,但走出来的总不是他想见的人。
那种细密的失落感,像维港的细雨,悄无声息地浸透了他。
“不用看了,”一位资深秘书经过时,难得善意地提点了一句,语气里带着见怪不怪的平淡,“黎先生的行程不定,一周能来个一两次就算多了。很多事,周特助会去浅水湾那边汇报。”
陆允微微颔首,低声道谢,心里却泛起一丝苦涩。原来,连这样隔着距离的守望,也是一种需要运气才能得到的奢侈。
第五天下午,临近换班时,周锐突然出现在安保部。他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的样子,眼神锐利地扫过所有新晋保安。
“所有人,十分钟后楼下集合,参加集团安保培训。”
队伍里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但很快平息。陆允沉默地跟在队伍末尾,心头却掠过一丝疑虑。集团的培训通常有计划有通知,如此突然,透着不寻常。
车队驶离繁华的市中心,穿过逐渐冷清的街道,最终停在一个看似废弃的旧仓库前。仓库外墙斑驳,铁门锈蚀,周围荒草丛生。
但一走进内部,陆允的瞳孔便微微一缩。
与外观的破败截然不同,仓库内部灯火通明,惨白的射灯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无所遁形。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铁锈味,混杂着某种肉类烧焦后的糊味,以及一种甜腻中带着腐败的气息,直冲鼻腔,让人胃里一阵翻腾。
仓库中央,立着几个粗糙的十字木桩。
上面绑着几个人。
陆允的呼吸瞬间窒住。
那几个人已经很难称之为“人”了,更像是破碎的玩偶。
衣衫褴褛,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鞭痕,有些深可见骨,皮肉外翻着,呈现出不自然的暗红色。
烫伤的烙印像丑陋的印章烙在胸膛和脸颊,甚至能依稀辨认出某个特殊符号的轮廓。
他们耷拉着脑袋,有人发出极其微弱、不成调的呻吟,像垂死野兽的呜咽,证明生命尚未完全离去,但每一秒都浸泡在极致的痛苦之中。
陆允认出了其中一张模糊的脸,应该是之前安保团队的一个小队长,曾在红磡隧道事件前,负责过黎兆霆的部分行程安排。
“呕——”身边已经有年轻的保安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脸色惨白如纸。
陆允的胃里也翻江倒海,视觉和嗅觉带来的双重冲击,像两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了他的内脏。他强迫自己站稳,手狠狠的掐着大腿,用尖锐的疼痛维持清醒。
但下一秒,一个更强烈、更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瞬间压过了所有生理上的不适!他们竟然这样伤害他……!那天在隧道里,如果……如果自己不在……
一阵后怕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让他遍体生寒。幸好,幸好那天我在……
周锐面无表情地站在前方,声音像是淬了冰,在空旷而血腥的仓库里回荡:“黎先生让我转告各位。背叛,或是办事不力,这就是唯一的下场。黎氏能给你们的,远超旁人;但黎氏索要的忠诚,也必须是百分之百。”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钉,敲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和心里。
返程的车上,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说话,空气中还残留着那股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陆允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都市的繁华与刚才所见的地狱景象形成了荒诞的割裂。
回到黎氏大厦,气氛依旧凝重。众人沉默地走向安保部,还未完全从刚才的震撼中恢复。
就在走廊转角,一个身影突兀地出现在那里。
黎兆霆。
他似乎是恰好经过,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黑色西装,身姿挺拔,与几个小时前仓库里那片血腥污秽仿佛处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淡漠地扫过这群惊魂未定的保安,最后,精准地定格在陆允脸上。
陆允的脚步下意识停住,直直的看着他。
黎兆霆径直走到他面前,停下。
距离很近,近到陆允能再次闻到那股熟悉的、冷冽的雪松香气,但此刻,这味道却混合着记忆中仓库的血腥气,带来一种诡异的错乱感。
他微微俯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那双深褐色的眼眸,在走廊顶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幽深,里面翻涌着审视、探究,以及毫不掩饰的压迫感。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一寸寸地刮过陆允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肌肉颤动、任何一点瞳孔的变化。
“看到不该看的了?”黎兆霆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漫不经心却重若千钧的力道,敲打在陆允的心上,“怕了么?”
陆允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需要被清除的隐患。
他怀疑我。
一股巨大的委屈涌上心头,比之前看到的任何血腥场面都更让他窒息。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色一定很苍白,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绷得死紧。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中,黎兆霆直起身,用一种近乎施舍的、淡漠的语气,给出了最后的选择:“如果怕了,现在就可以走。结算三个月薪水。”
这句话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他果然觉得我是个麻烦,是个需要被清除的隐患。巨大的心碎感淹没了他,甚至盖过了恐惧。
走?走了,就再也无法这样靠近他。走了,下次危险来临,谁来做那道最后的防线?
不,我不能走。
陆允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压下喉咙间的哽咽和眼底的酸涩。
他强迫自己抬起眼帘,迎上黎兆霆那深不见底的目光,尽可能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尽管声带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怕。黎先生。”他清晰地说道,“我会做好我的本职工作。”
黎兆霆盯着他,那双冰冷的眼眸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情绪。是惊讶,是玩味,还是更深的怀疑?陆允分辨不清。
时间仿佛凝固了。足足三秒,黎兆霆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他。然后,他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勾起一抹极淡、却意味不明的冷笑。
什么也没说,他转身,迈着从容的步伐离开,背影挺拔而决绝。
直到那压迫感十足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陆允才缓缓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拳头。
他回到顶楼办公室,落地窗外已是华灯初上。他拨通内线电话,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不带一丝波澜。
“那个陆允,重点关照。”他对着话筒,一字一句地吩咐,目光落在窗外璀璨却冰冷的维多利亚港上,“我要知道他接下来每一天,见了谁,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