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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寄居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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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屋子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空气似乎不流通,有些闷热。
见客厅没人,白择栖去敲了顾知乐房门。
“妈,你在吗?你身体好点了吗?”
无人应答。
白择栖有些担心,他没有手机,便用叶文榉的手机打了顾知乐的电话,但电话声又是从顾知乐的卧室内响起。
白择栖吓得脸色一白,担心顾知乐发烧晕过去了,就急忙去客厅找备用钥匙打开房门。但开了门后,顾知乐也不在,只有电话落在床上。
叶文榉看白择栖心急,安抚地摸了下他的头,说:“我们去看看附近有没有监控,看看是不是出去了。”
白择栖点点头,这老旧小区倒是有监控室,两人匆匆赶去。
保安年纪大了,耳朵重,但也明白了他俩的意思,便让他们看了监控。
可监控里只有顾知乐进去小区单元门的影像,没有出去的,更令人生疑。
白择栖不止心里疑惑,空气的沉闷也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他在害怕。
“我们再回去一趟,家里还有我的房间和我……爸爸的房间。”白择栖深吸了一口气,无端生出些勇气,他想着妈妈肯定不会有事的,又拉着叶文榉匆匆折返。
果然,白择栖自己房间的门被反锁了,而他爸爸的房间被打开后,里面只有一地灰烬,所有的遗物都被烧了,白择栖目眦欲裂,心里的不安被不断放大。
好在白择栖带了钥匙,拧开门锁后,白择栖颤抖着身躯缓缓跪下,之前生出的勇气彻底散了,他无法迈进房间一步。
房间里是几个熄灭了的火盆,窗户紧紧关着,密不透风,顾知乐就静静地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之前白择栖常用的毯子,再无生气。
“妈!妈!”白择栖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叶文榉面色不忍地紧紧抱着白择栖,任白择栖的手指肆意抓挠在他身上,眼泪鼻涕口水糊了一身,他都不紧紧抱着白择栖,抱着抱着,他的眼泪也下来了。
“乖,小白,再看一眼你妈妈吧,再看一眼吧。”叶文榉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哄着,像当初白择栖哄他那样。
而后的丧事,都是叶文榉帮忙办理,最后只有一个小小的骨灰盒交到了白择栖手里。
白择栖自亲眼见到顾知乐去世的那天哭晕过去后,每日以泪洗面,有时看着家里的哪样家具,看着看着泪光就滑过眼角,他怎么也想不通,妈妈怎么就不要他了呢?
而白择栖父亲的房间更是被锁上,所有的遗物被烧了,只有一张不大不小的床,空空荡荡的。客厅依旧拥挤,但同样空荡。
顾知乐死前就所有的钱都转给了白择栖,连遗书都没留一封。白择栖用这笔钱买了一小块墓,位置偏远,远离闹市,骨灰盒就葬在那里。
叶文榉提出想自己出钱帮顾知乐买块靠近白择栖家的墓地,但被白择栖拒绝了。
白择栖说:“不用的,少爷。妈妈不喜欢这里。”他没说出口的是,妈妈也不喜欢他。
叶文榉见他坚持,也没强求,他也陪着白择栖一趟趟地去跑,最终两人选了这一块偏僻宁静的墓地。
叶文榉知道白择栖一时没办法接受,但白择栖这样时不时眼神放空掉眼泪,实在是让他担惊受怕,他更怕白择栖长时间睹物思人,久了对心理状况不好,便将白择栖带在身边。
好在叶文榉这么多年也有些积蓄,他租了套房子,位于市区,转几条街就是学校。也正好位于城北城南之间。城北是叶家别墅,城南是顾知乐的墓地。交通便利,来去方便。
两个小小的omega又像寄居蟹般,又搬了一次家,又换了个住处。他们别无选择,只能一次次辗转,挑选适合他们的避风港。可惜天不遂人愿,每每他们察觉到幸福时,总要经历苦难,但愿这次他们能住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积雪未化,但路面封堵的情况也被一一解决。
爱恨长久,但困难不长久,人总会想出解决的办法。哪怕实在超出能力范畴,大不了一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破而后立、昂扬向上的精神依旧薪火相传。
学校发来返校上课的通知时,白择栖正在摆弄屋内的两棵小树苗。这是以前他们住的小平层里的两棵树,叶文榉见白择栖心心念念的,就抽空带了回来。
只不过这次没有放在阳台上,而是搬到了屋内。拂去积雪后,竟然未死,看着蔫头耷脑的两棵树,竟如此顽强地活着,奇哉怪也!
叶文榉轻敲了敲白择栖的脑门,说:“书不好好读,让你写作业都犯难,来照顾两棵树倒之乎者也起来。”
白择栖见刚才自己无意识地嘀咕竟然被叶文榉听见,又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只是一想到返校考试就有些头疼,但是溜不掉,他也没想过溜,又被叶文榉带去书房学习了。
直至返校后,白择栖才恍如隔世,封路后短短的一段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而自己依然坐在了学校的教室里。
课间,那名脾气暴曾经踢过白择栖的男同学,路过白择栖课桌前时,将一袋吃的放在白择栖桌子上,快速说了声对不起,就朝着教室外去了。
白择栖有点懵,虽然回想起来是不好的回忆,但他仍记得是自己情急之下把血迹甩到其他同学身上的,那些同学的衣服听说是定制的,应该很贵吧,但是他们还没来找自己索赔。
想到这,白择栖又低下了头,手指交叉搅弄着,对这份赔礼更不敢收了。
前后左右的同学,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白择栖不收这赔礼,以为他深受打击,更觉得他们之前对白择栖的鄙夷实在是有些过了,毕竟他抽屉的东西是别人放的,虽然还没查到是谁,但毕竟白择栖也是受害者。
于是一个女生起了头,将自己带来的一个小熊玻璃瓶放在白择栖的桌上,瓶身亮晶晶的,里面装着些进口的糖果。
但白择栖不认识,他匆忙抬起头,以为对方有什么事。
那个女孩子柔声说:“不好意思啊,白同学,之前我们不知道你桌子里被人放了……所以就是……,不好意思啊,我的道歉和赔礼请你收下。”说完就匆匆走了,似是担心万一白择栖不愿意原谅。
但白择栖一时有些语塞:“不、不用,没关系的,是我弄脏了……弄脏了你们的衣服……”
话没说完,其他同学都纷纷上前,将各自带的东西放在白择栖的桌上,嘴里说着些抱歉的话,但七嘴八舌的,白择栖是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但他更不好意思,只一遍遍地说着“不用不用”“没关系”。
快上课了,桌子上堆着那么多缤纷五彩的东西,大部分是女孩子带来的。
白择栖担心影响上课,就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但又不想收进课桌里,现在课桌都快成了他的梦魇,于是一股脑地收进自己的书包里,满满当当的,实在装不下的吃食,他也大着胆子分给了周遭的同学。
其他同学见他收了东西,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对白择栖难得一见的分糖果,他们都开心地接着。
上课铃响前,那名脾气暴的男同学踩着铃声进了教室,他刚刚在教室窗外目睹了一切,进来后不着急坐下,反而走到白择栖面前站定,伸出一只手,说:“我的呢?”
“啊?”白择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分给我的糖果。”
“哦哦。”白择栖才反应过来,老师也进了教室,看着两人也没出声。
白择栖在老师的目光下头皮发麻,看着自己手里仅剩的两颗糖果,犹豫一瞬,拿了个紫色包装的给那名男同学。
但对方没接,那名男同学缓缓道:“我想要跟你一样口味的。”
白择栖看着左手展开的蓝色糖果包装纸壳,无奈又将紫色的收回,将蓝色的递出去,这才被对方接过。
“谢了!”那名男同学这才如愿以偿地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老师也开始上课。
白择栖本以为这就结束了,谁料那名男同学相熟的朋友纷纷谴责他,有的坐在前排的,甚至转回头来奚落他,声音不算大,白择栖听得清楚。
“嘿,你小子,给你什么你就接着不就得了,你那胃跟老牛似的,超绝铁胃,什么都吃得下,还挑三拣四的。”
“……”获得铁胃封号的男同学,暗暗道:你才老牛。
“啧啧啧,你丫欺负人上瘾了是吧,你等我去你家找阿姨告状,你就等着你妈骂你这个不孝子吧,损色。”
“……”又获得不孝子称号的男同学,阴恻恻道:你才不孝子,你等着我先去找你妈告状,看他们知道你去玩赛车不打断你的腿。
“……”
讨伐声不绝于耳,老师无奈敲了敲桌子,提醒他们这是上课时间。
从此,那名男同学“铁胃不孝子”的称号不胫而走,成了朋友奚落他的名头,偏偏他虽恼,脑海里却想起那颗蓝色糖果,如春风拂面般将怒气平息,他也由得朋友们调侃了。
当然,在叶文榉的教导下,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白择栖从不关注学校里的流言和小道消息,也并不知道这些因他而起的绰号是怎样广为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