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6、破冰 ...
-
顾未明又一次的逃离，像最后一片雪花，压垮了许昼心里那点摇摇欲坠的期望。他独自站在空荡的教室里，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而孤单。鼻尖酸涩得厉害，眼眶发热，他却死死咬着牙，不让那点没出息的湿意涌出来。
够了。
真的够了。
这样反复的靠近又推开，若即若离的折磨，比最初的冷漠更让人难捱。
他机械地收拾好书包，肩膀垮着，一步步挪出教室。走廊里已经没什么人，安静得能听到自己沉闷的心跳和呼吸声。那句生硬的“英语笔记，晚上拿给我看”在脑海里反复回响，像一根冰冷的针，反复刺扎着他最柔软的地方。除了学习，除了这该死的“哥哥”的责任，他就没有别的话可以对我说了吗？
【群名：高三七班地下情报中心（5）】
【周洲：完了完了，许昼一个人出来了，低着头，魂都没了的样子。】
【林薇：啊啊啊顾未明这个渣男！（bushi）到底对我们昼宝做了什么！】
【张筱雅：所以明哥没等他？又一次扔下他跑了？】
【孙炜：嗯……看着挺难受的。】
【李雯：要不要去安慰他一下？】
【李浩然：建议给予空间。过度关注可能加剧情绪压力。】
【周洲：@李浩然，闭嘴吧你！昼哥！挺住！我们都在呢！（虽然好像也没什么用）】
许昼谁的消息也没看，把手机关了静音塞进书包最底层。他不想被打扰，不想被追问，只想一个人躲起来，舔舐心里那道刚刚被冻裂的伤口。他慢吞吞地走下教学楼，夕阳刺得他眼睛发疼。
走到自行车棚，他愣了下。他的自行车旁，那个本该早已离开的人，正站在那里。顾未明单肩挎着书包，背对着他，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指尖夹着一片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枯叶，无意识地捻着，脚下碾着一颗小石子，动作透着一种罕见的焦躁和不安。
许昼的脚步顿住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又骤然松开，带来一阵密集而慌乱的悸动。他为什么还没走？是在……等我吗？
听到脚步声，顾未明的背影僵了一下。他猛地转过身。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夕阳的光线太过强烈，许昼有些看不清顾未明脸上的表情，只能感觉到那双黑沉的眼睛正牢牢地锁着他，目光复杂得让他心惊，里面翻涌着挣扎、懊恼、还有一丝……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许昼下意识地想避开视线，想低头从他身边绕过去。他受够了这种猜心游戏，受够了每一次期待后的落空。
就在他迈开脚步的瞬间，顾未明动了。他猛地上前一步，手臂一伸，精准地抓住了许昼的手腕。
力道很大，甚至有些弄疼了他。但那掌心滚烫的温度，却透过薄薄的校服面料，灼人地烙印在许昼的皮肤上，烫得他浑身一颤。
“你……”许昼惊愕地抬头，对上顾未明的眼睛。距离太近了，近到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底的血丝和紧抿的唇线上那细微的、不易察觉的颤抖。
顾未明抓着他的手腕，呼吸有些重，胸口微微起伏，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奔跑或搏斗。他就那样死死地看着许昼，看了好几秒，喉结剧烈地滚动着，仿佛有什么话堵在喉咙口，急于冲破那层冰冷的枷锁。
许昼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手腕被握住的地方像着了火，那热度迅速蔓延至全身，烧得他头脑发晕。他忘了挣扎，忘了委屈，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看着他眼中那罕见的风暴。
“……不是哥哥。”
顾未明终于开口了，声音低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粗粝的质感，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来。
“什么？”许昼没听清，或者说，是不敢相信。
顾未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风暴似乎平息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的清晰。他抓着许昼手腕的力道又收紧了几分，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说，我不想当你哥哥。”
轰——
像是有惊雷在耳边炸开，又像是冰封的河面被瞬间炸裂。许昼猛地瞪大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他……他说什么？
不想当……哥哥？
那层横亘在他们之间、冰冷坚硬、让他无数次感到绝望和无力的“兄弟”枷锁，就在这一刻，被这句话砸得粉碎。
不是联姻的安排，不是责任，不是哥哥。
那……是什么？
许昼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感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和对方滚烫的掌心，以及那几乎要把他吞噬掉的、汹涌而直白的目光。
顾未明看着他震惊失措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疼痛的情绪，但他没有松开手，也没有移开视线，反而像是豁出去了一般，继续用那低哑的声音，艰难地、却又无比清晰地追问：
“许昼，你明白吗？”
你明白吗？
明白这挣脱了枷锁后，赤裸裸的、无法再被定义的情感吗？
明白我这反复的靠近和逃离，冰冷的外壳下，藏着的到底是什么吗？
许昼看着他，看着这个打破了自己所有原则和冷静，只为问出这样一句话的顾未明。所有的委屈、酸涩、不安都在这一刻消散了，只剩下巨大的、几乎令人窒息的震撼和……铺天盖地的、汹涌的爱意。
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滚烫的。
他猛地点头，声音哽咽，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
“嗯……明白。”
我明白。
我都明白。
顾未明看着他脸上的泪水，抓着他手腕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那强撑着的、破釜沉舟般的表情终于碎裂，露出一丝近乎脆弱的、如释重负的神情。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松开了许昼的手腕，然后，抬起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擦去了他脸颊上的泪痕。
动作生涩，甚至有些笨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珍重。
指尖的温度触碰着湿润的皮肤，两人都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同时颤栗了一下。
夕阳将他们的身影笼罩在一起，暖金色的光芒里，尘埃飞舞，像是一场无声的庆祝。
枷锁碎了。
有些东西，再也藏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