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2、盼了很久的人 ...
-
“好莱客”烧烤摊的烟火气渐渐散去,桌上的竹签堆成了小山,空汽水瓶东倒西歪。大家都吃得肚皮滚圆,瘫在椅子上摸着肚子哼哼唧唧。晚风吹散了烧烤的油烟,带来一丝凉爽。
“嗝儿——爽!”江昊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揉着肚子,“接下来干嘛?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这才几点啊?回家多没劲!”张明远显然还没尽兴,眼睛一转,提议道,“要不……去商哥家继续嗨?商哥家不是地方大嘛!咱们搞点喝的,玩游戏!反正明天开始放假了!”
“去商哥家?”高伊眼睛一亮,“这个可以!我还没去过商哥家豪宅参观呢!”
“同意同意!”王言举手,“回家也是被我妈念叨写作业,不如出去避避风头!”
贺让、柯静他们也纷纷表示赞同。蒋文杨推了推眼镜,没说话,算是默许。钟薛楼依旧面无表情,但被江昊死死搂着胳膊,跑不掉。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看了眼旁边的谢怀意。他低着头,用筷子无意识地拨弄着盘子里最后一颗花生米,看不清表情。去我家?玩到很晚?还喝酒?他会去吗?会不会觉得太吵太闹?
但……这是个机会啊!家里没大人,我妈又说了她五一要出国玩,这几天都不在,空间大,氛围轻松,说不定……是解开“骗子”这个误会、甚至……更进一步的好机会?
我心里一动,豪气干云地一拍桌子:“行!就去我家!我妈出国了,我家现在就是咱们‘晴海十剑客’的临时据点!酒水饮料管够!游戏随便玩!”
“哇哦!商哥霸气!”
“十剑客基地成立!”
“今夜不醉不归!”一群半大孩子兴奋地嚎叫起来。
大家纷纷拿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报备。
“妈!我去商君意家玩会儿!对,就年级第一那个!我们讨论学习!嗯嗯,知道啦,晚点回!”这是高伊。
“爸!我在同学家写作业!可能晚点!不用等我吃饭了!也有可能明天回……嗯……对”这是张明远。
“奶奶!我跟高伊在一起,在同学家玩,很安全,晚点让高伊爸爸来接我们!”这是柯静。
江昊更绝:“妈!我去商哥家接受学霸的熏陶!今晚可能住那儿了!别担心!手机联系!” 他妈居然同意了!
轮到谢怀意,他拿着手机,走到一边,声音很低地说了几句,似乎是在跟他妈妈解释。我竖着耳朵听,隐约听到“……同学家……很多人……”吕欣晴女士好像有点犹豫,但最后似乎也同意了。他挂掉电话,走回来,轻轻点了点头。
我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他愿意去!太好了!
于是,一行十人,浩浩荡荡地离开烧烤摊,决定不打车,就这么吹着晚风溜达着往我家走。
四月底的夜晚,天气已经有些闷热,但晚风拂过,带着路边樟树淡淡的气息,驱散了不少燥意。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少年少女们的笑闹声洒满了安静的街道。
夏天,好像真的快要来了。
“哎,你们说,老钱要是知道咱们所谓的‘假期学习小组’是去商哥家喝酒开派对,会不会气吐血?”江昊搂着钟薛楼的脖子,笑嘻嘻地说。
“只要昊子你别鬼哭狼嚎把邻居招来报警,老钱就不会知道。”高伊吐槽。
“伊姐你放心!我酒品好着呢!醉了就睡!”江昊拍胸脯保证。
“得了吧你!上次谁在KTV抱着麦克风唱《死了都要爱》不撒手的?”张明远揭他老底。
“那是我情感的宣泄!你们不懂!”
“王言!你暗恋那姑娘到底啥情况啊?追到手没?”贺让开始八卦。
“别提了!”王言一脸郁闷,“发消息不回,约她出来说有事!我王言是哪点配不上她吗?”
“可能……你话太多了?”柯静小声补刀。
众人爆笑。
蒋文杨则在一旁跟钟薛楼讨论着刚才游戏厅里投篮机的抛物线问题和空气阻力对命中率的影响……学神的世界我们依然不懂。
我和谢怀意走在稍微靠后的位置。他依旧沉默,但步伐轻松,晚风吹起他额前柔软的碎发,侧脸在路灯下显得很安静。我时不时找话题跟他搭讪,他虽然回应简短,但至少没再散发出“生人勿近”的低气压。看来环境改变,有助于缓和关系?
走到我家小区,刷卡进门。我家住的是个顶层复式,面积不小,装修风格……嗯,我妈说是“现代简约风”,我觉得就是“钱堆出来的性冷淡风”,黑白灰为主,显得特别空旷。
“哇塞!商哥!你家这么大!”江昊一进门就发出惊叹,“这客厅能踢足球了吧!”
“低调低调!”我得意地扬扬下巴,“饮料在冰箱,酒在吧台,自己拿!游戏室在二楼,有PS5和Switch!想玩啥玩啥!”
一群半大孩子像脱缰的野马,瞬间占领了我家客厅。开冰箱的开冰箱,找遥控器的找遥控器,瞬间就把“性冷淡风”搞成了“青少年活动中心风”。
我从吧台底下搬出几箱啤酒和RIO(我妈收藏的,便宜我了),又抱出一堆薯片、坚果之类的零食。“来来来!酒水自取!游戏玩起来!”
大家围坐在客厅巨大的地毯上,开始玩桌游。“德国心脏病”、“狼人杀”、“真心话大冒险”,轮番上阵。气氛很快就嗨了起来。
几轮游戏、几杯酒下肚(主要是啤酒和低度数RIO),场面开始逐渐失控。
江昊果然第一个现原形,抱着个抱枕,开始鬼哭狼嚎地唱跑调的情歌,边唱边往钟薛楼身上蹭:“楼哥——!你为什么不爱我——!”
钟薛楼一脸嫌弃地用手抵住他的脑袋,试图把他推开,但江昊像牛皮糖一样粘着不放。
王言则因为追不到喜欢的女生,开始借酒装疯或者说酒后吐真言,捶着地板哀嚎:“我王言是哪不好吗?啊?要身高有身高(其实不是很高),要颜值有颜值(自认的),她凭什么就不看我一眼!凭什么!” 他猛地抓住旁边贺让的衣领,用力摇晃:“让子!你凭良心说!哥帅不帅?是不是大帅逼!”
贺让被他晃得头晕,哈哈大笑着配合:“帅!老言你他妈就是宇宙第一大帅逼!是……是那姑娘眼神太好!你配不上她!”
“滚犊子!”王言一把推开他,更郁闷了,“你他妈这是安慰我吗?你这是往我心口插刀!”
我们其他人笑得东倒西歪,高伊捂着肚子直喊“不行了笑死我了”,柯静也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蒋文杨还算淡定,但嘴角也明显上扬,拿着手机似乎在记录“青少年酒后行为观察样本”。张明远和贺让勾肩搭背,已经开始称兄道弟,讨论哪个班的妹子更漂亮。
一片混乱中,我注意到谢怀意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懒人沙发里,手里拿着一罐没怎么动的RIO,微微蹙着眉,看着闹腾的众人。灯光下,他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有点迷离,不像平时那么清明。他好像……有点醉了?他酒量这么浅吗?才喝了半罐RIO吧?
果然,没过多久,他站起身,脚步有点虚浮地朝洗手间走去。
我心头一动,机会来了!趁大家都没注意,江昊还在鬼哭狼嚎,王言在和贺让进行“你到底帅不帅”的哲学辩论,我悄悄起身,跟了过去。
洗手间门打开,谢怀意从里面出来,脸上挂着水珠,头发湿了几缕,看起来清醒了一点。他看到我站在门口,愣了一下,随即移开视线,想绕过我直接回客厅。
我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他的手腕很细,皮肤温热,甚至有点烫。他身体一僵,想挣脱,但我握得很紧。
“干嘛?”他声音有点哑,带着醉后的软糯,不像平时那么清冷。
“聊聊?”我看着他泛红的脸颊和湿漉漉的眼睛,心里像被羽毛挠了一下。
“没什么好聊的。”他垂下眼睫,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语气带着点赌气的意味。
“怎么没有?”我拽着他,没回喧闹的客厅,而是转身推开旁边我卧室的门,把他拉了进去,然后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鬼哭狼嚎。
卧室里没开灯,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铺开一片银白。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我们俩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谢怀意背靠着门板,微微喘着气,月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他低着头,不看我,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和“委屈”。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又软又好笑。我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他,借着月光仔细看他的脸。他睫毛颤了颤,依旧不抬头。
“谢怀意,”我放轻声音,带着点无奈的笑意,“都生一天闷气了,从早上到现在,把我当阶级敌人一样防着。差不多得了啊,别气了行不行?”
他抿紧嘴唇,沉默了几秒,然后,极轻地、带着浓重鼻音地“哼”了一声。这一声“哼”,又软又糯,完全没有平时那股清冷劲儿,倒像只被惹急了、却又不敢真的伸爪子挠人的小猫。
“谁叫你骗我……”他小声嘟囔,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委屈和控诉,“骗子……”
果然是因为这个!我心里确定了八分,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我往前又凑近了一点,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和刚才洗脸后清爽的皂角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我低下头,看着他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软的发顶,轻声问:“我骗你什么了?嗯?”
他可能是真的醉了,也可能是月光和安静的环境给了他勇气,他忽然抬起头,眼睛湿漉漉地看着我,眼眶有点红,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你说……只唱歌给我听的……为什么……所有人都听了……” 他声音哑哑的,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你好烦啊商君意……”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这副样子,比平时那个冷静自持的学霸模样,杀伤力大了何止百倍。
“还有……好多人喜欢你……给你写情书……”他越说越委屈,声音越来越小,带着点自暴自弃的难过,“我好难受……”
月光静静地流淌着,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我看着他那双氤氲着水汽、写满了难过和迷茫的眼睛,前世他站在KTV包间里,对我说“我喜欢了你九年”然后转身离开、最终走向绝路的画面,与眼前这个因为一首歌、几封情书就委屈得红了眼眶的少年重叠在一起。巨大的心疼和失而复得的庆幸瞬间淹没了我。
我伸出手,轻轻捧住他的脸。他的脸颊很烫,皮肤细腻。他身体猛地一颤,睁大了眼睛,似乎想躲,但我的动作很轻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珍视。
“难受什么?”我看着他,声音低得几乎像耳语,带着我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为什么会难受?”
他像是被我的问题问住了,眼神更加迷茫,呆呆地看着我,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哭腔:“不知道……就是难受……”
“难受为什么不说出来?”我拇指轻轻蹭了蹭他发烫的眼角,“告诉我,为什么难受?是因为……我唱了歌给别人听?还是因为……有人喜欢我?”
他被我问得说不出话,只是睁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长长的睫毛上似乎沾了细小的水珠。他咬了咬下唇,像个做错了事不知所措的孩子。
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够了,不用再问了。他的眼神,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个傻子。
我低下头,缓缓靠近他。他呼吸一滞,身体僵硬,眼睛瞪得更大了,里面充满了慌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我们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月光下,他的嘴唇看起来柔软而湿润。
“谢怀意,”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那首歌,就是唱给你一个人听的。艺术节上唱给所有人听,是因为……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首歌,是商君意唱给谢怀意的,只唱给谢怀意的。”
他不会知道。
他不知道商君意用这一首歌告诉了所有人他早就和谢怀意在一起了。
这首歌存在的意义早已不一样,这首歌是他唱给爱人的,是送给爱人的礼物。
他瞳孔猛地收缩,呼吸彻底乱了。
“至于情书……”我轻笑一声,额头轻轻抵住他的额头,鼻尖几乎相碰,“那些东西,我一眼都没看,全扔了。因为……”
我停顿了一下,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因为震惊和紧张而微微张开的唇,终于说出了那句在心底盘旋了两世的话:
“因为我喜欢的,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没再给他任何思考或反应的时间,轻轻地、珍重地吻上了他的唇。
他的唇瓣柔软,带着RIO微甜的酒气和一丝凉意。触碰到的一刹那,他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的呜咽,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他下意识地想后退,但后背抵着门板,无处可逃。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了我的衣角,攥得紧紧的。
这个吻很轻,很浅,只是唇与唇的单纯触碰,却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我们之间所有的隔阂、误会、试探和小心翼翼。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窗外是隐约传来的江昊他们鬼哭狼嚎的喧闹声,窗内是月光下安静交织的呼吸和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微微抬起头,松开了他。他的脸颊红得不像话,眼睛睁得圆圆的,里面水光潋滟,写满了震惊、茫然、羞怯和……一丝恍惚的喜悦。他微微张着嘴,急促地喘息着,似乎还没从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中回过神来。
我看着他这副懵懂又诱人的样子,心里涨满了难以言喻的柔情和满足。我伸手,用指腹轻轻擦过他湿润的眼角,低笑着问:“现在……还难受吗?还觉得我是骗子吗?”
谢怀意呆呆地看着我,看了好几秒,然后,他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脸颊“轰”一下红透了,连脖颈和耳根都染上了绯色。他猛地低下头,把滚烫的脸埋进了我的肩膀,发出一声像小兽呜咽般的、含混不清的声音:
“……骗子……”
但这一次,声音里没有了委屈和控诉,只剩下全然的害羞和……撒娇的意味。
我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他。他身体先是一僵,随后慢慢地、一点点地放松下来,温顺地靠在我怀里,手依旧紧紧攥着我的衣角。
月光如水,静静地笼罩着我们。门外是喧嚣的少年时光,门内是刚刚确认彼此心意的安静而滚烫的拥抱。
这一刻,我等了太久,也……盼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