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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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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池拥揣着洗干净的白色保温桶走进教室时，离早读还有十几分钟。历明伏已经坐在座位上了，摊开的英语课本旁放着一本厚厚的竞赛题集，指尖正落在一行密密麻麻的注释上，神情专注。
“早。”池拥把保温桶轻轻放在历明伏桌角，声音不算大，却还是让历明伏抬了头。
“早。”历明伏的目光掠过保温桶，又落回他脸上，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青黑，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没睡好？”
“还行，半夜醒了两次，看了眼爷爷的监控。”池拥随口应着，拉开椅子坐下，从书包里翻出语文课本，语气坦荡得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汤挺好喝，谢了。昨天忘了问，你妈妈是经常炖鸡汤吗？”
“偶尔。”历明伏收回目光，指尖在书页上顿了顿，才轻声补充，“她喜欢研究这些。”
这话半真半假。那锅汤其实是他照着食谱炖的，怕味道不对，还特意少放了盐，想着病人也能喝。但这些，他没打算说。
早读铃声响起时，池拥刚把课本翻到指定篇目，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他偷偷摸出来看，是姑姑发来的微信：“小拥，我和你姑父上午去医院看爷爷，顺便带点换洗的衣服。”
池拥指尖顿了顿，回复了一个“好”字，心里却莫名沉了沉。
他对姑姑是亲近的。父母和奶奶走得早，这些年姑姑总偷偷接济他和爷爷，逢年过节也会买些东西送来，是这个冷清家里为数不多的暖意。可一想到那个刻薄的姑父，池拥就浑身不自在。
姑父从来看不上他和爷爷，总觉得他们是累赘，每次见面没几句好话，话里话外都在抱怨爷爷治病花钱，抱怨姑姑“贴补外人”。要不是姑姑拦着，怕是早就断了往来。
上午第四节课刚结束，池拥就接到了姑姑的电话，语气带着点急切：“小拥，你能来医院一趟吗？你姑父……他又跟你爷爷吵起来了。”
池拥心里咯噔一下，抓起书包就往外跑，连跟历明伏打声招呼都忘了。
历明伏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握着笔的手微微收紧。他刚才隐约听到了“医院”“吵架”之类的字眼，心里莫名有些不安，犹豫了几秒，还是合上课本，跟了出去。
医院住院部的走廊里，果然围了几个看热闹的病人和家属。池拥挤进去，就看见姑父正站在病房门口，脸色铁青地嚷嚷：“我告诉你，老池头，别想让我们家养你！我们家也不富裕，哪有闲钱给你治病？当初你儿子儿媳走的时候，留的那点钱呢？别是被你偷偷给这小子了吧！”
“你少说两句！”姑姑红着眼眶拉他，却被他一把甩开。
爷爷靠在床头，气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护工阿姨站在一旁，急得手足无措。
“姑父！”池拥快步走过去，挡在爷爷面前，眼神冷得像冰，语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利，“你嘴巴放干净点！我爷爷什么时候要你养了？治病的钱是我爸妈留下的抚恤金，还有我平时打工攒的，没花你一分钱！”
他长得清俊，平时看着散漫，可真动了气，眼神里的狠劲却让人不敢小觑。
姑父被他怼得愣了一下，随即更生气了：“你个小兔崽子，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我跟你爷爷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我爷爷身体不好，经不起你这么吵。”池拥攥紧拳头，指节泛白，“要吵出去吵，别在这里影响病人休息！”
“你以为我愿意来？要不是你姑姑死气白赖地拉着我，我才不来伺候你们这一家子穷鬼！”姑父唾沫横飞，语气刻薄，“我告诉你，老池头，想让我们家接手，门都没有！你那点钱花完了，就自己想办法，别指望我们！”
姑姑在一旁哭得肩膀发抖：“你能不能别说了？那是我爸！我赡养他是应该的！我们家又不是真的穷到那份上，就不能积点德吗？”
“积德？积德能当饭吃？”姑父冷笑一声，“我告诉你，这事没得商量！今天我把话放这，想让他住到我们家，除非我死了！”
说完，他一把推开围观的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姑姑看着他的背影，哭得更凶了，一边哭一边给爷爷道歉：“爸，对不起，是我没本事，没拦住他……”
爷爷摆摆手，喘着气，声音沙哑：“不怪你，是我……是我拖累你们了。”
“爷爷，您别这么说。”池拥扶着爷爷的胳膊，语气放软了些，伸手帮他顺气，“有我呢，我能照顾您，不用指望别人。”
他心里又酸又涩。父母走后，他就发誓要好好照顾爷爷，可他毕竟还是个学生，能做的实在太少了。他恨自己没用，恨姑父的刻薄，更心疼爷爷和姑姑。
历明伏站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把刚才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他没上前，只是静静地站着，漆黑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心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力。
他知道池拥的处境不好，却没想到会这么难。那个看似散漫坚强的少年，背后竟然扛着这么多。
等走廊里的人渐渐散去，姑姑也擦干眼泪去给爷爷打热水了，历明伏才悄悄转身，往楼梯间走。他从书包里拿出手机，翻出一个号码，犹豫了几秒，还是拨了过去。
“喂，是我。”他的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帮我查个人，星榆市第三医院住院部，池国梁，查一下他的主治医生和近期的治疗方案……对，越详细越好。”
挂了电话，历明伏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他不能做得太明显，不能让池拥察觉，只能用这种方式，悄悄帮他一点。
至少，让爷爷的治疗能顺利一点，让池拥能少操点心。
池拥陪着爷爷坐了一会儿，又帮姑姑收拾了带来的换洗衣物，直到爷爷睡下，才起身准备回学校。走到住院部楼下时，他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历明伏站在公交站旁，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像是在等车。
“你怎么在这？”池拥愣了一下，语气里还带着刚才没散去的戾气。
历明伏转过身，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他，声音很平静：“刚巧过来办点事，顺便等公交。”他没提刚才看到的事，也没问发生了什么，只是补充了一句，“喝点水，冷静一下。”
池拥看着他递过来的水，又看了看他平静的眼神，心里的烦躁莫名消散了些。他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让他清醒了不少。
“谢谢。”池拥的语气缓和了些，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刚才……没吓到你吧？”
他想起刚才自己气势汹汹的样子，有点不好意思。
“没有。”历明伏摇摇头，目光落在他紧绷的肩膀上，轻声说，“遇到事，生气是难免的。”
两人并肩站在公交站旁，没再说话。夏风拂过，带着蝉鸣和热浪，却意外地让人觉得安稳。
池拥不知道，历明伏所谓的“办点事”，其实是特意绕到医院来看看他。他更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这个看似冷淡的转学生，已经开始为他的事奔波。
公交缓缓驶来，池拥收起情绪，冲历明伏点了点头：“我先走了，下午见。”
“下午见。”历明伏看着他上了公交，直到车子驶远，才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弹出的消息——是他托人查到的爷爷的治疗信息。
他指尖划过屏幕，认真地看着，眸色沉沉。
不管怎么样，他都想帮池拥一把。不为别的，只是单纯地希望，这个总是硬撑着的少年，能不用那么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