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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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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贝珍宝很心动。和于东相处久了,她太知道于东是什么角色,既然他亲自开口,那就意味着这件事有十成把握,不比她之前的小打小闹。从云甸出去——她想,她简直太想了。但是同时她也很明白,这不好办。
云姨得知了,头一句话就灭了贝珍宝的念想,“不行,梅乔不会同意的。”
贝珍宝脸上挂着偃旗息鼓的沮丧,低低回:“我知道。”梅乔是什么人,她又是什么人,谁胆敢招惹梅乔,梅乔就成倍奉还,梅乔不高兴了,谁也别想好过。她贝珍宝和梅乔,无异于蚍蜉和树,螳螂和车。就算是云姨,想和梅乔对着干,心里也得掂量掂量。
贝珍宝低了头,不吭一声。她敬云姨,不想拉云姨下水。
云姨看着贝珍宝,也是半晌没说话。云甸里这么多姑娘,也就贝珍宝,于她有几分特别。这种特别不是由于梅乔,而是由于贝珍宝本人。云姨是何等火眼金睛,太能看得出一个人的本心。云甸里的姑娘们,独贝珍宝的本心,最让她珍惜。
眼前贝珍宝这个样子,云姨心里也跟着难受,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唉声叹气地说:“其实,我也并不是惧怕梅乔,我都活到这个岁数了,我又有什么好顾虑的。只是归根到底,你是从梅乔那儿出来的,小事我替你做主,大事我没法越界。你就是梅乔羽翼上的一根毛,你想从那羽翼上下来,我也成不了那动手拔毛的人。不过——”
云姨顿了顿,手掌覆盖在贝珍宝的头顶,说:“你渺小,微不足道,这么根羽毛,轻飘飘地落下了,梅乔再怎么通天也不一定知道。贝贝,你想走,我不拦着,但你没法一走了之。梅乔要是觉察到了,我也可以替你挡着,但是,你得回来。”
“云姨——”
“谁不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呢。”云姨宽容地笑笑,“你走了,但我们还是得保持联系。任何时间,任何事情,都得以我嘱咐的为重。知道吗?”
“知道了。”
这件事,贝珍宝甚至都没有和丁伶交代。云姨也算神通广大,很快就重新布置了云甸,轻而易举地抹去了贝珍宝在这儿的一痕一迹。来云甸的老板偶有问起的,也被云姨巧言打发过去。说到底,贝珍宝也没什么大不了,别的姑娘够多,够这些老板们消受的。
大清早的,贝珍宝收拾了东西走。正好是于东忙的时候,王中华当跑腿司机,把人载到目的地去。市中心交通发达,平地起一座写字楼,一楼门禁刷卡,外来人员进入要出示身份证。一切都公事公办,完全地规范化。
但公司其实并不很大,员工也并不多,不过是两三年前刚成立的,比不上那些闻名遐迩的大公司,但由于老板的光环,也压过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许多。
王中华把人送到就驱车走了,于东早已打好招呼,写字楼门口就有人接应,一步步把贝珍宝引到楼上。贝珍宝一路走来一路观察,这里的氛围很正统,也很严肃,仿佛她真的改头换面,和以往不是同一个人了。
她从不知道于东是怎么工作的,也想象不到于东处于怎样的工作环境。但来到这里,她想她知道了。
电梯叮地一声,门缓缓打开,贝珍宝却还没回过神来。接应她的是个干练的女人,等候的时候表现出十足的耐心,同时也婉约地提醒:“已经到了,老板正在办公室里等你。”
“他在这儿?”
女人莞尔,“这是他的公司,他不在这儿,在哪儿?”
贝珍宝哦一声,说:“他不是正好有事忙?他居然在公司?”
“是的,他的行程我再清楚不过。平日里老板确实很忙,但为了你,今日他安排出一个小时空余,所以,也请你稍快一些,节省时间。”
贝珍宝点点头,沿着长长的走廊两边张望,问:“好,谢谢你。请问于老板的办公室是哪间,我自己过去吧。”
“于老板?”女人诧然又好笑,“这里没有于老板。”
贝珍宝没预料,怔了怔。女人看她懵了的样子,想来真是初来乍到的菜鸟,没有经过正式招聘的空降兵,什么准备也没有的关系户,居然连自己老板姓甚名谁都搞不清楚。心里暗自褒贬了一番,但脸上依旧客客气气,好心提示:“老板梁滨,直走左手边最后一个办公室。”
“我领你过去。”
女人敲了办公室门,把贝珍宝带进去后,才有始有终地离开。贝珍宝站在门边,迎面朝她的梁滨正从靠椅里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贝珍宝瞅着他,觉得他好像有那么点儿气势汹汹的意思,反射性地往后仰了仰。
“贝珍宝?我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梁滨在女人面前五厘米处急刹车,瞪着眼睛打量,“什么啊,很普通啊。”左右踱了两步,梁滨托着下巴,又说:“是有点儿姿色,但也没惊艳到要动用我啊。东子在搞什么。”
贝珍宝被注视得有点局促,喊他一声:“梁老板。”
“啊,”梁滨随口一应,问她,“你是于东什么人啊?”
贝珍宝抿抿唇,在想要怎么回答的时候,梁滨打断,说:“用屁股想想就知道,你是什么人。东子和我铁哥们儿,打小同穿一条开裆裤的交情啊,他屁股上几粒痣我都知道。”
贝珍宝也是,用屁股想想就知道,梁滨想到哪儿去了。
“这么多年了,我也没见过东子把谁谁塞公司里,你,破天荒头一个。把你放哪个部门呢?”梁滨不好怠慢,嘶了一声,边想边说,“给你选个清闲岗位,活少钱多的那种。”
贝珍宝脸一热,觉得过意不去,摇头说:“不用活少钱多,梁老板,还是哪儿缺人,我就去哪儿吧。”
“缺人的岗位有,但——”梁滨心里说,但不缺你这样的人。公司里精英众多,名校毕业的,学成海归的,工作经验丰富挖槽的。贝珍宝哪样都不占。
但好歹她人机灵,说:“梁老板,我能吃苦。”
梁滨有几分意外,“公司里什么活都苦,就看苦身还是苦脑。你不想干清闲的,那就从头做起,我可以给你安排个好点儿的师傅。”
话这么说了,但梁滨还是有所保留,给于东这关系户安排了个轻松的部门。然后打电话给于东报告,于东倒是没什么所谓,随口问了句:“你让她干什么活了?”
梁滨靠着椅子往后一仰,两条腿大喇喇架在办公桌上,说:“事先声明,这活是她自己选的,不是我安排的。不过也确实——她什么都不会,也只能干这个。”
“嗯,到底哪个。”
“文员。打打字,复复印,端端茶,倒倒水的。”梁滨收了腿,在靠椅里坐直,对着空气举手,“再次声明啊,是她自己选的,我没横加干涉,我也想给她供起来的,她自己不要。”
“嗯。”
“嗯?”梁滨学于东,“就嗯啊?我以为你要心疼了呢,敢情不是捧在手心里的宝啊?早说!害得我战战兢兢的。”
“你战战兢兢?”于东笑,“得了吧,战战兢兢四个字怎么写你都不知道。”
梁滨也笑,说:“东子,我俩有段时间没聚了吧,有没有空,聚一下?”
“什么时候?”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吧。”
于东还有点事要收尾,于是和梁滨约晚上。梁滨挂了电话就到楼下部门转了一圈,贝珍宝坐在角落的格子间里,埋头不知在干什么。他过去瞄了一眼才知道,在分类文件。
梁滨走后,贝珍宝隔壁的姑娘跐溜一下,滑着椅子靠近,脸上带着一种不可捉摸的神情,问:“你认识老板啊?”
贝珍宝想了想,回:“刚认识。”
姑娘瘪着嘴,心里嗤了一声,谁信呐。她在公司里别的贡献不多,但消息还是很灵通的。整个公司谁不知道她朱圆是万事通,想知道什么秘辛,什么八卦,来问她,准没错。
早在贝珍宝进部门前,朱圆就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在排队了,不是认识梁滨,怎么可能就这么进来。不过,梁滨据说是有女朋友的,而且是交往多年,门当户对,见过家长,搞不好要两大豪门强强联合的。要是这贝珍宝和梁滨真有那层关系,那——
简直就是特大新闻了!
朱圆两眼睁溜圆,感觉胸口两团火在烧,兴奋,太兴奋了。
她看了眼贝珍宝满桌子的文件,忙抢了一半过来,说:“来来来,我帮你。这种文件分类啊,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要仔细,万一弄错了,还得重新回头找,很烦人的。不过——不对呀,老板怎么让你干这个呢,累死累活的。”
贝珍宝没留心眼,“我自己想干这个。”
朱圆眼睛唰地亮了,“你进来才选岗的啊?哎呀,那怎么不选个清闲的呢?那种坐着喝喝茶,看看报,月底收收钱的,多好呀,是吧,梁夫人?”
贝珍宝停下手里的活,去看了看朱圆。
朱圆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说中了,沾沾自喜地挑了挑眉,“梁夫人,以后我还得多请你照顾照顾呀。”
说着,顺道着替贝珍宝分类好了文件,自己的活放一边,一整天只晓得对着贝珍宝喋喋不休。到了下班时间,看到梁滨又过来,朱圆比贝珍宝激动多了,手肘子戳了戳旁边,压着声音,兴冲冲地说:“来了来了。”
贝珍宝这才抬头看一眼,梁滨招摇地走近,手臂搁格子架上,“走,吃饭去。”
朱圆不断拿眼瞟旁边,说中了吧,说中了吧。
贝珍宝皱着眉,犹疑着。
梁滨说:“不是我,是他。”他脸往身后一转,贝珍宝这才看到那边还有个男人没走过来。倚着一边墙,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说着什么。
“本来是我和东子俩人聚,东子吧,说要带上你。就这样,我成电灯泡了。”梁滨遗憾地唉声叹气,说,“走吧,别磨蹭了。”
把人领出去,梁滨算是完事儿了。几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等人走没影,朱圆把憋着的那口气深深吐了出来,总算是恍然大悟,自言自语说:“搞了半天,不是梁夫人,是于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