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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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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道真坐在马车里,慢条斯理的翻阅着手中的书卷,对车外发生的一切视若不见。
酒鬼头撩开车帘,含含糊糊的说道:“那群小兔崽子,也不知道来送送你,也不想想是谁这些年留在羲山派替他们主持大局。”
“主持大局谈不上,不过是料理些杂事罢了。”陈道真目不斜视的看着书卷,轻翻一页道,“我到底是无极宗宗主,在羲山派不过是个住客罢了。”
“小师父,要我说,咱们此番离开,以后就别再回来了,把景老弟骗去我们无极宗,也让他在我们那儿住上几年,你瞧瞧这羲山派,跟开善堂似的,什么弟子都收,我多吃块肉都不好意思,咱们无极宗就不一样了,景老弟去了之后,好酒好菜管够。”
“酒?”陈道真幽幽抬起眼来。
酒鬼头自打嘴巴道:“瞧我这张嘴,整天瞎说,回去就把酒坛子都砸了。”
陈道真哼笑一声,收回视线。
马车外渐渐响起从远及近的脚步声,方祁站在马车外轻轻喊了声“先生”。
酒鬼头撩开车帘,凶神恶煞道:“什么事?”
方祁手中捧着两个手暖炉,脸色镇定的笑了笑,道:“掌门与先生此番出门,不知何时归来,天气渐寒,师兄弟们凑钱买了两个新的手暖炉,先生和掌门师伯带在路上也好暖暖手。”
酒鬼头冷声一笑:“谁特么冬天还用这玩意儿。”
陈道真瞪他一眼,推开酒鬼头,弯腰下了马车。
他抬眼看去,其余弟子皆站在远处,默不作声的望着这头。
陈道真接过手暖炉,淡淡笑道:“有心了,我不在羲山的时候,你们也需认真读书练武,不得辜负掌门寄予你们的厚望。”
“弟子谨遵先生吩咐。”方祁松了口气,转身跑回了师兄弟身边。
陈道真捧着暖手炉进了马车,拉开角落里的抽屉放了进去。
酒鬼头嘀嘀咕咕道:“这群小鬼头,到底是没经过事,也没见过世面,哪个英雄豪杰出门还带个暖手炉,以为谁都像他们似的,冬天裹着棉被瑟瑟发抖。”
陈道真无奈道:“都是孩子们的一番心意,你今日话多的我脑仁疼,消停会儿吧。”
酒鬼头嘿嘿一笑,摸着光秃秃的脑门,落下车帘下了马车。
一番作别之后,景霁本已打算上路,却见钱四方竟然带着阮勤一路小跑而来。
钱四方说来也是憋屈,他师父苏启胜无心掌门之位,生的儿子苏钰宝又是个不中用的废物,他那二师兄郑柏水武德兼备,却偏偏没有掌门之志,本想趁着郑柏水不在门中,挑起两脉矛盾,他那不争气的徒弟阮勤却让他丢尽了脸面,每每想出个招儿来,都是铩羽而归,最终在旁人眼里落了一个跳梁小丑的混账模样。
钱四方进退不得,想了一夜,还是应该来送送掌门,一则舒缓矛盾,二则也探探口风,看看他何时才回来。
景霁站在远处,等着钱四方一路跑来。
见他气喘吁吁,景霁不由得哭笑不得道:“钱师弟,若是身体疲乏也不需来送,我过一阵就回来了。”
钱四方哈哈笑道:“掌门说笑了,应该来送的,我们羲山派乃是江湖第一门派,掌门出行,岂能不送。”
“钱师弟,这样的话可不能说,旁人客气几句咱们就当真,岂不是叫人笑话。”
钱四方讪讪点头:“掌门教训的是。”他话锋一转道:“掌门此番出门,也不知何时才归,你这一走,我等心中不安啊。”
周策在旁笑道:“钱师弟如今也多愁善感起来了。”
钱四方笑道:“往日诸位都在,我自然心宽体胖,如今掌门不在,羲山派无人坐镇,我自然想的也多。”
周策笑而不语。
景霁道:“说到这个,钱师弟,你近来真是越来越胖了,左右门中大小事务都有林师弟与郑师弟料理,你不如去北山崖修炼几年吧。”
钱四方倏地绷紧了身体,豆大的汗从脑门上往下掉,半晌他恍然回过神,用力摇着脑袋,“不去不去不去,多谢掌门师兄厚爱,我、我……”
他一把拉过阮勤,拽着他的衣领,嘿嘿笑道:“你瞧着小子整天不长进,我得看着他。”
景霁含笑点头:“钱师弟有分寸就好,时间不早了,我们先上路了,不必再送了。”
钱四方脑门上的汗出个不停,几人走远之后,他摸了摸脑门上的汗,长长的舒了口气。
周策与林子宵相视一笑,摇了摇头,领着徒弟往回走。
钱四方落在后头,悻悻的拍了拍胸口。
阮勤不明所以道:“师父,您这是怎么了?历来掌门都曾在北山崖修炼,你不是该高兴吗?”
“高兴个屁,北山崖有去无回,不是谁都可以去的,再者说,柳师叔与掌门虽然都曾在北山崖修炼过,但谁说从北山崖出关就是掌门了?有这条规矩吗?”
“师父,不仅是北山崖,我看掌门时常去幻海秘境修炼,那里面究竟有什么玄机?”
钱四方笑眯眯道:“你这般好奇?我送你进去看看?”
阮勤忙不迭的摇头:“多谢师父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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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道真与景霁往日里出门虽也走走停停,但多是游览湖光山色,鲜有胡吃海喝品茶听戏的时候,此番和楼小渔一同出门,两人也着实见识了这位楼家大少爷的厉害。
吃喝玩乐楼小渔认第二,绝不敢有人称第一,这沿路走来,但凡是好玩新奇的东西他皆懂行,除了妓院赌坊不谈,其余就没有楼小渔不敢去的地方。
陈道真一路也跟着听了不少戏,有关他的传闻可谓千奇百怪,羲山境内多数人称他是旷古绝今的大英雄,越是路远,这传闻越是匪夷所思,从天下第一的大英雄,俨然变成了天下第一的大魔头,青面獠牙、凶神恶煞。
这一日,几人听完故事从茶馆出来,酒鬼头一路骂骂咧咧心中不快,恶声恶气的说道:“看我回去割了那几个嚼舌根之人的舌头,看他们从今往后还如何胡说八道。”
景霁拍着他的后背道:“酒大哥,你消消气,明日我们不去听故事了,以后也都不去了。”
陈道真含笑道:“景儿,哄他作甚,你越哄他,他越是来劲。”
景霁抿了抿唇,苦涩的笑了笑,他走近陈道真,轻轻的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胳膊,小声咕哝道:“不关酒大哥的事,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以前从不去茶馆听戏喝茶,日子过得也算悠然自得,如今去了也不怎么有趣,都是些胡编乱造的故事。”
陈道真听着耳边喃喃细语的声音,唇角缓缓勾起笑容,低声道:“不去就是了。”
景霁没骨头似的倚在他身上,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肩头。
楼小渔与封澄走在后面,一人拿着一根糖葫芦,在夕阳的余晖下,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楼小渔舔了舔嘴角的糖渍,问封澄道:“你瞧我师父和师爹,是不是特别亲密?”
“是啊,他们一向如此。”
楼小渔咂巴着嘴,眼珠子转了转,状似漫不经心道:“这样是不是特别好?”
封澄专心致志的咬着糖葫芦,点了点头道:“自然是好啊。”
楼小渔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以后不要娶妻生子了,古语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若是不娶妻,不仅免去了诸多麻烦,还不耽误你练武,日后我们也能像师父他们那样,你说可好?”
封澄缓缓把糖葫芦放下,眨了眨眼睛,苦恼道:“小渔,那你可得好好练武了,师兄和先生平日一同练武,相互切磋,你如今武功与我相较甚远,如何一同进步?”
楼小渔心累的挠了挠头发,这傻东西。
两人回了客栈,楼小渔本就心气不顺,一回去又挨了罚,被陈道真喊去院子里提着水桶扎马步。
楼小渔一脸茫然,全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何事,无缘无故就受了罚。
他思来想去这些日子该干的活全都干了,也好好练了武,昨日陈道真还夸他有长进,今日却罚了他。
楼小渔提着水桶,不服气的问道:“我到底又做错了何事?”
陈道真背着手站在他面前,闻言笑道:“天天嚷着去茶馆,你究竟是喜欢喝茶听戏,还是想去看我的笑话?”
楼小渔嘿嘿一笑:“可我瞧你也不生气啊。”
陈道真颔首道:“我自然是不生气,江湖中人人称我是丧心病狂的大魔头,戏文中所讲也并非空穴来风,既然如此,我何必动怒,天下人惧我畏我恨我,却不敢犯我,既省去我的麻烦,也留住了他们的小命,我何乐而不为?”
楼小渔思忖半晌道:“那你罚我做什么?”
“你是景儿的徒弟,哪怕你掀翻了天,我亦不会动怒,可若是你让景儿有半点不快,我有的是办法教训你。”
楼小渔忙道:“不怪我,都怪酒鬼头,是他乱说话惹师父不高兴的。”
陈道真笑道:“我这就喊他来陪你。”
“别别别,回头酒前辈又该怪罪到我头上了。”楼小渔无奈道,“我受罚就是了。”
陈道真满意的点了点头,温声道:“你记住了,伺候好你师父,不许让他有半点不悦,他在羲山待的久了,此番出来也是想让他高兴的游玩一番,你莫要坏了他的兴致。”
楼小渔撇了撇嘴,拉长声音道:“弟子领命。”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罚你,等天亮了就回去休息。”
楼小渔瞪大了眼:“师爹,天才黑啊。”
陈道真蹙眉凝视着他。
楼小渔讪讪一笑,改口道:“总该等我先吃个晚饭吧。”
“方才不是吃了糖葫芦了吗?”
楼小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