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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 8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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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小渔昏昏沉沉被人拖着走,脚尖蹭在地上磨出一连串的血渍,耳边一阵嗡嗡声,忽近忽远听不真切。
楼小渔睁不开眼,他察觉到自己被人扛在肩上,那人身高不高,导致他两脚落在地上,不断的摩擦着草木横生的地面。
“姥姥,人带来了。”
楼小渔精神倏然一凛,他微微睁开了眼,却见柳凤吟持着凤头杖站在不远处,而他身旁正是比万丈深渊更为可怖的断头崖。
柳凤吟连道三声好,对那人道:“你回去吧。”
楼小渔合眼假寐,装作昏厥的模样。
柳凤吟命人扛起他,对手下弟子道:“趁他们还没发现,赶快离开。”
楼小渔叫苦连篇,这柳凤吟就像怨鬼一样缠着他不放,上回他们有三人尚且拿柳凤吟没有办法,更何况这次只他一人。
楼小渔豁然想起,那天柳凤吟放他是因为他师父前来相救,今日又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想来柳凤吟也并非正人君子,欺软怕硬却又识时务,倘若他能拖延一些时间,待他师父发现他不见前来救他,兴许这柳凤吟会知难而退。
楼小渔自知不是他们的对手,打定主意后趁其不备,豁然睁开眼,一个轻跃退后数步,朝着断头崖的崖边跑去。
柳凤吟愕然:“你干什么!”
楼小渔故作愤慨道:“你这老妖婆,三天两头缠着我不放,你若是要带我走,就从这断头崖底将我捞起来!”
柳凤吟道:“有话好好说,你不要做傻事,我已经和谷主谈过了。”
楼小渔心中一突,狐疑道:“你先退后三步,再与我谈。”
柳凤吟朝众弟子使了使眼色,几人数着步子往后退去。
楼小渔问道:“他如何说?”
“谷主说,你不是他儿子。”
楼小渔心中彷徨不已,面上却云淡风轻道:“本就如此。”
“可我却是不信的,哪怕你不是他柳幕笙的儿子,也该是柳幕彦的儿子,总之脉象不会错,你无论是谁的种,都必定是我柳家的血脉,你还是识相一点跟我回去。”
楼小渔身体虚软无力,他往后看了一眼那雾气缭绕的深渊,道:“听闻药仙谷医术天下第一,你说我若是跳下这断头崖,你们还能不能医得好我?”
柳凤吟放声大笑:“楼小渔,你别以为我对你的事情一无所知,那日之后我便一直让人打探你的消息,你在满州城的事情我们就不说了,单是你在羲山派那八面玲珑的模样,我就不信你敢从那跳下去!你有本事就给我跳,我们药仙谷想拿的人,向来是不死不休!你若是死了,我便放你一马,给我跳!”
楼小渔是真不想跳,他只想做楼清风的儿子,也并不喜欢柳幕笙,但并不意味着他恨柳幕笙入骨,恨到愿意去死,他楼小渔的大好前程还在后头,还等着和他小师叔修琴瑟之好,他若是真跳下去了,就当真成了他楼小渔断子绝孙,他小师叔另续良缘,有子送终了。
柳凤吟也看出了他不想跳,拄着凤头杖大步向前,“别耽误时间,立刻跟我回去!”
楼小渔心口发闷,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来路,试图从那空荡荡的小路上瞧出他师父的踪迹。
楼小渔嚷嚷道:“不行,你的迷药太凶,我脚软,休息会儿再走。”
“这么凶的迷药都迷不倒你,还说你不是我柳家的血脉。”
柳凤吟上前抓他,楼小渔挣扎道:“我自己走,别碰我。”
“好好好,你自己走。”两人拉扯间,柳凤吟突然松开了楼小渔的胳膊,导致楼小渔身体突然向后倒去。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柳凤吟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楼小渔还没回过神,整个人已经落入了身后那深不可测的断头崖。
“楼小渔!”柳凤吟整个人虚脱了一般趴在悬崖边上,看着那空荡荡的悬崖心口倏然发痛。
“姥姥,姥姥。”弟子们惊叫出声,齐齐冲了上来。
柳凤吟木讷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掌,喉间一腥,嘴里喷出了一口鲜血,她咬着牙,任由那鲜血横流,仰天大骂:“老天毁我柳家!毁我柳家!”
她捂住脸,鲜血和眼泪混杂在一起,从那指缝间滴滴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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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桑的武功胜林姚一筹,却不敢小看他,谁都知道林姚来自无欲之地,那是中原大陆最为神秘的地方,林姚所学的本事集各家之长,红桑摸不准他的路数。
两人相互试探之际,赵裴染走近段鸿血,笑问:“我不过算个命凑个热闹罢了,你何至于如此?”
段鸿血斜着眼睛瞟他,那上翘的桃花眼带着一丝凌厉,“赵裴染,你再和我嬉皮笑脸,我一刀砍了你!”
赵裴染好脾气的笑了笑:“好好好,我不说话,让他们打就是了。”
红桑与林姚缠斗数十招,院中之人皆闻声而来,只当是热闹一般看着。
段鸿血看着前方,问赵裴染道:“你与楼清风谈了什么?”
赵裴染道:“也没什么,赵某最近心中有事,一想到我那心上人日日只顾着和老朋友谈天说地,心里便一阵酸涩,忍不住向他问了姻缘,我问他我那心上人何时能多费些心思在我身上,可哪知楼前辈却说,他本事没学到家,算不准我心上人的心思,好在楼前辈又说,我姻缘天定,早早地相中了意中人,虽有一番坎坷,但好歹厚着脸皮跟他回了家,只是我这上门女婿不好当,家里多了几个客人便没了我的地位,我只抱怨几句,楼前辈却又骂我,怪我自作自受,没有好好疼惜我那心上人,让他终日无趣,才会……”
“你闭嘴!有完没完。”段鸿血恶狠狠的瞪他,眼里却满是羞恼,“一个字都不许说了。”
“你问我,我才事无巨细的告诉你……”赵裴染见他恼羞成怒,涨红了脸,立马改口道,“好好好,这回真的一个字也不说了。”
段鸿血细细回想这些年与赵裴染的点滴,他知晓自己性格固执,且我行我素,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赵裴染夹在他与陈道真之间左右为难,却仍是包容了他所有的缺点。
江湖人称赵裴染是笑面虎,段鸿血知道他是阴谋家,却也感受得到他的真情。
赵裴染对待自己用尽了温柔。
段鸿血思忖着高禄世的话,他对赵裴染信任不假,对陈道真却分外戒备,此人心性邪佞,诡计多端,且懂得未雨绸缪,做事滴水不漏,高禄世的担心并非没有原委。
赵裴染走近他两步,笑道:“让他们切磋着,咱们回去午睡片刻吧。”
段鸿血抿了抿唇,他看向打得难分难解的两人,环视小院一周,喃喃道:“怎么不见楼小渔出来看热闹?”
赵裴染抱怨道:“兴许是练剑去了,你管他做什么,他是景霁的徒弟,又不是你的徒弟。”
段鸿血看他一眼,忽然轻轻笑了笑。
林姚与红桑打得难舍难分之际,林姚忽然晃了晃神,红桑一剑向他刺去,林姚竟然未躲,身体直凛凛的栽了下去。
红桑眼明手快的收回长剑,看着摔倒在地的林姚,呐呐道:“教主,我还没打他,他怎么就晕过去了,不会是被我吓晕了吧?”
段鸿血微微蹙眉,与此同时元福在院中大声呼喊楼清风,“老爷,老爷,少爷不见了,封少侠也晕死过去了。”
屋内午睡的景霁,在半梦半醒间倏然睁开了眼,他掀开被子跑下床,推门而出,问道:“元福,你说谁不见了?”
元福哭丧着脸道:“我家少爷不见了,碗筷摔在地上,封少侠睡着了,我怎么也喊不醒他。”
段鸿血即刻命人追查楼小渔下落,同时将高禄世请来为林姚与封澄看诊。
高禄世刚到小院,便有弟子来报,称在断头崖附近发现了一伙行迹诡异之人,大多是女子,且迟迟徘徊在断头崖附近不曾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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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道真与景霁最先到达断头崖,段鸿血随后而至。
见是柳凤吟等人,景霁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走近却不见楼小渔踪迹,药仙谷等人满面哀伤,景霁心中一慌,“姥姥,你们怎会在此,小渔呢?”
柳凤吟被众人搀扶着站起来,她自嘲般的哈哈大笑:“枉我柳凤吟身为药仙谷长老,一心想为柳家延续血脉,可如今却害的少谷主不得好死,我柳凤吟愧对药仙谷列祖列宗,今日我就从这断头崖跳下去,为少谷主陪葬!”
柳凤吟用掌风打开环绕在她身旁的众弟子,径直朝悬崖跑去。
陈道真身形快如闪电,在一瞬间将她拉回,纵身一跃跳下断头崖。
段鸿血心中一凛,同一时间,景霁飞身而起,跟随陈道真纵身跃下。
“小景!”段鸿血暗恼不已,他拔出紫金黑刀,刀背上匍匐着的金龙仿佛睁开了那犀利而狰狞的双眼。
柳凤吟拄着凤头杖站起来,笑道:“我柳凤吟可以为少谷主陪葬,但还轮不到你一个晚辈持刀相向!”
赵裴染等人姗姗而迟,楼清风怔怔问道:“我家小渔呢?”
柳凤吟蹙着眉退却三步,“你是楼清风?”
“正是在下,敢问前辈将小渔带去了哪儿,他年纪小不懂事,有什么还请您多担待,不如先把小渔还给在下,让在下回去好好教训他。”
柳凤吟侧过身,瞥着楼清风道:“楼小渔坠崖了。”
楼清风神情恍惚,他干巴巴的笑了笑:“还请前辈不要和我开玩笑,怎么不见小渔他师父?景掌门哪儿去了?”
“和陈道真一起跳了下去,捡楼小渔的尸体去了。”柳凤吟心中有愧,面上却毫不露怯。
楼清风喉头哽咽,话语却铿锵有力:“不会的,小渔是大富大贵命,他命逢天赦,老天爷也顾他三分,命中唯一一劫便是你们药仙谷,离了你们药仙谷,我家小渔一世顺风顺水,富贵无忧,此次也一样,他吉人天相,你且看着,景掌门定会将他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荒唐,谁不知这断头崖深不见底,怕是陈道真与景霁也一同送了命,再者,楼小渔是我柳家血脉,是死是活与你何干,你别以为养了他十七年,他就当真是你的儿子了,我早就查清楚了,你夫人过世一年后,楼小渔才出世,你敢说他是你楼清风的儿子?你私自藏匿我柳家遗孤,让他流落在外,我还未与你算账!”
楼清风气定神闲的盘膝坐下,合上眼道:“想让小渔认祖归宗,你让柳幕笙且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