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一吻天荒 ...
-
金钱多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对面坐了一个人,这个人她有点印象,想了想,好像是秦术的弟子。
好家伙,她绝望的想:‘秦术不会是想抓她要挟西洲吧?那可不行,西洲才不会理她,甚至还会说一句‘撒油 la la !’
想到这些,她两行清泪掉了下来。
那人见状,许久没说话,似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走到金钱多的面前,蹲下身来。
“本来没你事,可你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但你放心,我会放你出去的,只要盛如光死了。”
那弟子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凶狠,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面色甚至还有些苍白,她说话时伸手捋了捋鬓边的头发,
粗糙的手指上带着一个红绳编织的戒指。
“你在看什么?这戒指么?我……”她见金钱多看着自己的手,不知为何变的话唠起来,完全不像一个计划大事的人,倒像是想交朋友,想将闷在心里的事统统抖出来给别人听一听,看看会不会舒坦些。
但金钱多并不想听,她摇了摇头,打断这名弟子的话,而后左右看了看,见长烈和段霓裳还未醒来,就大胆的说道:
“我知道你是谁,你叫盛天明,是盛如光养母的独女。”
盛天明听了她的话愣了愣,而后苍白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怎么知晓的?”她皱眉,语气里明显多了些警惕。
金钱多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被外面的打斗震的晃了晃,她见无数沙砾从头顶上掉落,心中暗叫糟糕。
原本以为程自逍至少能先发制人,在西洲醒来时阻止秦术开启尘杀阵,可她没想到,程自逍竟然这么没用,拿着金手指也做不到这些。
段霓裳和长烈被震的清醒过来,动了动,却发现自己被绑着,顿时来了脾气,朝着盛天明大叫大喊。
“别吵了!本来还想放了你们的,现在谁都别想走!”盛天明被吵的十分烦躁,只好捂着耳朵,霎时变的暴躁如雷,前后判若两人。
她跪在地上跪了许久,又觉得不行,便爬起身,打开了一个阵法。
“朱砂阵!”金钱多的大脑轰隆一声,一张饼脸瞬间垮了下来,就跟吃了定时炸弹一样,浑身紧绷,嘴里不停的咕哝着:
“这不是后面段霓裳用来困住盛如光的么?怎么这时候用上了?完了完了完了!全乱了!”
“父亲母亲把他当亲生儿子,我也把他当亲哥哥,可他却杀了父亲母亲,我要杀了他!杀了他替父母报仇!”盛天明趴伏在地上,再抬头已经是泪眼婆娑。
金钱多见状,咬了咬唇,试图劝阻这位精神/分/裂少女:“你信我么?我会杀了盛如光,不,不是,是我身边这位女侠,她一定会杀了盛如光!”
她说着,用力瞥了一眼身边的段霓裳,段霓裳不知自己为何会被提及,但碍于局势,她动了动眼珠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
“我不信你们!我谁也不信!我要这里所有人都为我爹娘陪葬!”盛天明彻底疯了,将朱砂阵开到最大。
这次金钱多彻底绝望了,缓缓闭上双眼决定等死。她的正上方,是朱砂阵的阵眼,朱砂阵一开,哪怕是神仙也会在其中折损法力,更别说凡人了。
红色的瘴气在空气中流动,吸入瘴气的人纷纷倒了下去,再加上尘杀术,杀伤力更是惊人。
众掌门这一次怕是有来无回。
西洲吃了顾印然一掌,只能后退,但顾印然却不依不饶紧紧的追着他打,打的他连连后退,甚至从相思台上落到了下方,向着尘缘路退去。
“程自逍!程自逍!”一脚踏在尘缘路上,一脚还在尘缘路外,西洲无路可退,只好喊着程自逍的名字,程自逍当然听不见,但顾印然听的见,闻言皱着眉问道:
“你就是他说的西洲?”
西洲愣了下,一音波直扫而来,他下意识的躲了一下,这才品出了顾印然话里的意思来。
程自逍应该是用什么方式同这位顾掌门交流过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体里还住着另一个人的意识,且了解了盛如光和自己拥有相同的处境,程自逍甚至还告诉他,住在盛如光身体里的人叫西洲。
这么一梳理,西洲就想通了,顾印然刚才一直想杀他,只不过是想尽量逃出秦术的挟制。
“顾掌门,正是在下,现在情势危急,还请顾掌门手下留情。”
西洲封住身上的穴位,防止瘴气侵蚀,但也只是一刻时间,越来越密集的音刃袭来,看样子,是一个死阵,再不想办法出去,恐怕就真的要把命交代在这了。
顾印然收起醉云,上下打量了一番西洲,而后退后一步,将怀中的小瓷瓶掏了出来,表情凝重的问道:“程公子在信中提及你时一直强调,要在下撮合你与霓裳的婚事……你可知这是为何?”
西洲被他这问题问的哑口无言,在心里组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语言,最后把自己给气的不行,只脱口一句:“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顾印然闻言沉吟了片刻,终是下定了决心,将西洲一掌推进了尘缘路,而后自己踏步走了进去。
“废话不多说,在下也不知你们是何许人,有何目的,但事出必有因,只望你们二人不为非作歹,并阻止盛如光滥杀无辜,令整个修真界生灵涂炭。”
他再次祭出醉云剑,这一次不再对着西洲,而是对着尘杀术的阵眼,顾印然对尘杀术有过一点了解,生死关头,故不在犹豫,而是奋力停止尘杀阵。
远处高台上,秦术见他二人打着打着就没了动静,心知不妙,便纵身一跃,飞向尘缘路。
为了防止秦术影响顾印然破阵,西洲迎上去,与秦术缠斗起来,这一次没了程自逍做要挟,他打的十分爽快,将秦术的面纱直接震了下来。
如果说金钱多是丑的令人作呕,那秦术则是丑的极具杀伤力。
虽知以相貌取人不太好,但西洲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被秦术丑的节节败退,杀人如麻的大魔头,竟然被杀的毫无还手之力,一下子踩在了朱砂阵的阵中,被当成猎物,瞬间吞没。
“小心!”顾印然想伸手拉他一把,却也被强大的阵法给拉了进去。
*
远山如黛,烟波浩渺。
一叶轻舟浮在绿水之上,男子一身白衣融进山水里,像是静止的水墨画。
他发丝凌乱,却五官精致,见鱼儿在水下游过,露出好看的笑容。
江边有一黑衣男子负手而立,见状对着那白衣先生喊道:“程自逍,回家吃饭了!”
这便是西洲想要的生活,山水人家,与相爱的人携手共白头。
自顾印然落进朱砂阵中,程自逍就醒了过来,见眼前场景,心中不由一动。
他立在西洲心中幻境内,被嘻笑打闹的两人从身体里穿过,仿佛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被时光借走,再回头去看,少年人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夕阳无限好,他们相偎在一起,不问生死。
那是真正的执手到□□赴生死。
而就在他沉侵在这份美好里忘了阵外发生的事时,这幻境突然就黑了下来。
程自逍没来由的伸出手,慌乱的想抓住什么,却抓了一个空,紧接着,一只枯瘦苍白的手从黑暗中伸了出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冰凉的触感,令程自逍回过神来,提起手中醉云向着那枯手斩了过去。
可是砍了这只手,还有更多的手从他周围的黑暗里伸出。这一次,西洲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边,从清晰的一句话,到无数句话重叠在一起。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我只是在工作!”
“痛!好痛!别打我了,好痛!”
“他为什么还不回信?是我自作多情了么?”
“是不是这样做的?我做的对不对?”
“程自逍我爱你,你爱我么?你爱我么?”
“你爱我么?”
……
这些声音有烦躁的、痛苦的、慌张的、难受的,每一句都离不开程自逍。
程自逍被这些声音围在狭小的空间内,一只手捂着耳朵,一只手不停的斩断那些伸过来拉扯他的手。
可是,他这么做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没办法,只能冲着黑暗大声喊道:“西洲!西洲!你快醒来!这是幻境!你别被心中的执念控制!”
那些手顿了顿,声音也停了下来,似乎是听到了程自逍的声音,可黑暗依旧没有退去。
程自逍松了一口气,本想再说点什么唤醒西洲的意识,没成想,下一刻就被那些手发了疯一样拉着手臂、小腿,并不停的拉扯着。
程自逍实在是有点儿无力抵抗,被拉扯到骨头都脱臼折断,疼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直到现在,他才清楚的意识到西洲对他的欢喜已经逐渐加深,再不阻止,恐成心魔,而他也将被困于此,越爱越折磨,那是求而不得,心中生恨生狂。
而就在他不知该怎么做才能平平安安救西洲出去的空暇里,一双手缓缓的抚摸上他的脸颊,不同于那些骨瘦如柴的手,这双手温暖干燥,大而有力。
同时,西洲的声音再次响起:
“程自逍~程自逍~程自逍你爱我么?你不爱我么?你别怕,我不记仇了,我要你爱我。”
他语气温柔,像是克制着满腔怨怼,只想好好和他爱的人对话。
程自逍被这双手拖着脸庞,泪水不争气的滑落下来,那人像是被灼伤了一样,双手微微颤抖着,而后一个用力,将他拉入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疼痛漫过心脏,爱溢出眼角,曾共赴生死的人,紧紧相拥,直到此时才真正意义上重逢,那些想说的话化作一个绵长的吻。
若地老天荒是形容同情至深的话,那一吻便是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