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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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言一条条听完了张珉呈的语音，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他总觉得自己已经算是世界对自己最大的不公了，一开始醒过来看到自己缺失的一条腿，不敢哭也不敢闹。
张珉呈后面来消息问他睡着了吗？
他都觉得自己好像是回了的，但是又感觉没回。
他已经记不清了，模模糊糊中以往遗忘的记忆全部涌现在他的脑海中。
滴、滴、滴
沉重的呼吸声
有人在自己旁边
妈妈在自己旁边同自己说着话，还是以前很温柔的那个妈妈，而不是要搬家那段时间的，听声音的感觉都能听得出来。
“言言以后要乖乖的啊，不要想妈妈，妈妈解脱了，只是要辛苦言言一点了。”女人坐在病床边，低低垂着泪，细细诉说着似也怕惊醒病床上的孩童。
旁边的呼吸声好大，他觉得好吵，不是自己这里发出来的，就是旁边。
他忽然一下睁开眼睛，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亮得刺眼的灯光让他又只能将眼睛闭上。
走廊上嘈杂的声音传过来，他这一刻又好像听清了走廊上的人说的什么话，其中一个男人说“那个男人能熬得过今晚那就还有救，熬不过只剩个孩子，联系不上家人我就领养回去！”
另一个稍微年轻一些的男生“哥，要是以后都碰上这样的孩子那你是怎么办？不可能都领养回去的。”
但是他此刻就忽然好希望自己听不到外面的人讲话。
又转过头看了看旁边插着呼吸机的爸爸，躺在自己旁边的人是爸爸，但是却没有妈妈，是了，怪不得刚才梦见妈妈呢。
想了想，头还是晕晕沉沉的，外面的人后面说了什么，也开始模糊了，那就干脆再睡一会儿吧，没准儿再睡一会儿就可以陪妈妈一起走了呢。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旁边的床位已经空出来了，但是自己没有梦见爸爸，是爸爸已经醒了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说明自己以后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亲人的对吧？
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走进病房来，看见床上躺着的小孩儿已经醒了过来，高兴得直叫护士。
李言不懂，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
不过是多了一个拖累罢了。
当初从医院悠悠转醒过来，听到医院和警察在联系自己的亲人，还带有一丝期盼，或许还有一丝希望呢。
那个时候小小的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只希望，有一个人能来到自己走。
再醒来爸爸没了，没见过的爷爷也在接到自己独子发生车祸之后心肌梗塞一下就没了。
“姨，你说，为什么上天不能把我一起带走呢？”
彼时王雅正坐在病床旁给李言削着苹果
“傻孩子，说明是老天爷心疼你，才留下你的呀！”王雅将苹果削好之后把果子分开来，一小瓣一小瓣的递了一小块给李言。
李言见王雅这么仔细，没好意思拒绝，伸手接了过来，但却没有吃，一直就这么拿着，沉默着很久，久到王雅看了都深深叹了一口气。
“姨，你不要管我了，我现在这个样子，只是一个残废，你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管我呢？”李言的哭腔很重，断断续续，说话间肩膀耸动着。
王雅没有仔细去看小孩儿哭成什么样的小泪人，只是摸了摸他的头顶，给予安慰。
她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已经懂事了的孩子，在他的认知里已经明白了很多事情，你都不需要去说，他都能明白。
坐了一会儿小孩儿哭累了就睡了过去，看了一会儿王雅就回家了。
后来的事
后来是发生了什么？
他想不起来了，是什么
猛的睁开眼，发现窗外还是一片漆黑，摸到落在枕边的手机拿起看了一下时间，凌晨的五点。
也要起了
李言打开微信发现自己跟张珉呈的聊天到那条“睡着了吗？”戛然而止。
想着还是回复了一句“抱歉，昨晚不知道怎么回事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发完消息李言就收拾着下了床去洗漱。
准备出门的时候收到了张珉呈发来的消息“是我的声音很助眠吗？看来以后你失眠我有方法了！”
李言思考了一下，似乎是有点用。
打字回复道“可以，以后失眠我专门找你。”
你与青山：收到，我出门了，你呢？
化作长风：已经到足球场了，加油。
你与青山：加油
两人一直都是用手机来维系着联系，随时关注着对方的动态。
直到第一次模拟考试结束，张珉呈有两天没联系上李言。
他躺在床上拿出手机来将二十中的所有发布信息的公众号都看了一遍，什么消息也没有，发消息问那两位学弟也没了回音。
不得不打电话问王雅，但是又怕自己一惊一乍的让王雅担心，想了一下还是打了一个电话
“王姨，今天在家没？”
“小胖呀，今天休息在家呢，怎么了？”
王雅躺在沙发上玩着手机，突然接到张珉呈的电话都吓了一跳。
“王姨，我这次模拟考还不错，学校放了我们两天假，我想去济南玩～”假期是没有的，都在冲刺期了学校怎么可能会放假呢，不过是张珉呈瞎扯的借口罢了。
“你这孩子，就两天时间你还要来来回回的跑，不好好学习尽瞎琢磨些什么呢？”王雅觉得张珉呈现在就跟没爹没妈的孩子没差多少，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也是带，没差，能管都在管着。
“啊，王姨，我想你了嘛～”张珉呈不得不使出杀手锏，以前他都是这么跟王雅撒娇的，倒是得心应手。
“你少来，言言可比你用功多了啊，这一模完都还要继续上学，你看看你才一模你就想给自己放假了！要是跟他考不到一个大学去看你怎么办！”王雅多多少少有一些恨铁不成钢，还以为张珉呈变靠谱了，看样子还是老样子。
“哼，我先警告你别来哈，挂了。”说着就把电话挂断了。
张珉呈看着被挂断的电话，但是从王雅的口气里听出来了李言没回家，但要是在学校怎么会不回自己消息呢？
前一天，李言在教室里坐着写题的时候感觉自己手机震动了一下，平时无事的时候一般是没有人找他的，只是偶尔甄鸣会找自己聊两句。
说起来自从那些人在贴吧里发了那图片之后，李言没有再在学校里再遇到甄鸣了。
虽然都有通过网络聊几句，问起状况，也仅此而已，但还是能感觉到甄鸣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李言拿出手机来看到是甄鸣找的自己。
甄鸣：【图片】
是一张楼顶的照片，上面管道纵横交错，立了很大一个储水桶。
甄鸣又继续发消息
「我现在在这里吹风，学长要来吗？」
李言不知道他在上面是准备做什么，但是在楼顶上，总是要去看一眼的，于是打字回复道「等我一下，你在哪栋楼顶？我跟着过来。」
甄鸣：就在我们宿舍的楼顶，那我等着学长。
李言看了消息之后就将手机揣进兜里，收拾了一下书就出去了。
一般他在不在教室里老师不怎么会管他，所以即便他逃课也只要联系得上就行。
他出了门之后就先给他们班主任发了一条信息「老师，我今天有点事，跟您请个假。」
等他走到宿舍楼下才收到他们舒老师的回复。
李言上楼很慢，一栋六层楼的楼，他走了很久也算是先给自己的心里建设一下。
等他走到楼顶的门那里，发现锁上还挂着几根铁丝，李言猜想，这个锁应该是甄鸣用铁丝撬开的，平时这里应该一直都是锁着的。
推开门，看到站在围栏边的甄鸣，李言忽然想叫他回来，但是甄鸣也只是站在那。
李言走进去，楼顶因为前一日下的雨而积了水，走进去的每一步都能踩起水花来。
“学长，你来了啊，我在这里站了挺久了，突然想到你，很久没有跟你面对面的聊天了。”
甄鸣背对着李言，他看着远处天空，天际线远的让他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嗯，这里风很大，怎么来这里了。”李言在他身后的不远处站定，没再继续往前走。
“突然想来这里看看，看那边的天空多蓝啊，他进去了。”甄鸣说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但好像又能理解他为什么要提他。
“嗯，我知道。”脚底脏污的东西经水一泡，全都软了。
踩踏在上面，有些许滑。
“学长你知道他啊，你见过他吗？”甄鸣说着转过身来，看着李言的眼睛。
李言此时才看到他的脸，原本有些婴儿肥有些可爱的脸庞有些红肿，像是被打成这样的。
“嗯，遇见过，说过两句话。”有些不忍心再看他，但怕他伤心，还是没有扭过头去。
“他是不是去威胁你了？”甄鸣虽然脸肿得有些不成样子，但他的眼里还是李言初见时的模样。
“没有，只是说了两句话。”为了让他安心，李言还特地微微笑了一下。
“还好，还好。”
说着，甄鸣坐在了突出的横梁上。
“学长，你知道吗？撬锁也是他教我的，他以前经常去帮人家修锁，什么锁都会，还很厉害，我见了就想学，他就教我了。”
李言静静的听着没说话，他此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以前人很好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他比我大个两三岁吧，但是我第一次见到他那会儿
他很瘦很小一个，我以为他比我小呢，我还让他叫我哥。
我见到他他就在顺人家东西，被人家追着打，我就替他付了那点钱，那个钱是我妈拿给我让我买盐的钱，给他
付了钱我就没钱买盐了回家还被我妈打了一顿，但是我没说是帮一个破小孩付偷东西的钱了。”
“哎，但我还是觉得他比我惨。”
“后来他就在那条街上开起了修锁的一个小破店，学长我跟你说那个店小得离谱，走到那稍不注意就走过了，哈哈。”
李言觉得他此时笑起来很难看，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后来呢？”
甄鸣就撑着头在想，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后来，他成了那条街上的恶霸，逮谁打谁，很多人都见着他都绕道走，认识了很多我不认识的人，他也成了我不认识的人。”
“学长，其实我比你大两岁，我上小学那会儿都已经八九岁了，很多人嘲笑我，只有肖仲不笑我，因为他比我还大，所以他会保护我。”
李言确实不知道甄鸣比自己年纪还大一些，长相比较影响判断。
“学长，你知道发你帖子的那个人是我吗？”
李言突然听到他说的这句话，都愣了一下，看着甄鸣，忽然好像知道是为什么了
“我一直都不知道发我帖子的那个人是谁，你这一下突然说说是你，我觉得我应该能知道为什么了，你是因为当时正陷入一个流言里，想用另一个流言来盖过自己的事吗？”
“你真的好聪明啊。”
李言想，自己真要是聪明就好了……
“要是我想学长这么聪明就好了，我就不会一直困在这个怪圈里，等他来保护我，我觉得他变成这样子，我的原因占了很大一半。”
甄鸣仰着头看着天空
李言俯视着他“别这么看不起自己。”
“可是我就是这样的人啊！就是因为我的懦弱，才需要别人变强来保护我啊。”
说着他眼泪不受控制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
“今天是想跟我道歉吗？”李言抽出一张纸来递给他，甄鸣接过来攥在手中。
“差不多吧，先跟你道个歉，然后再跟你说再见。”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