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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栾川往事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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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萧望就带奶奶就回来了。当时李樰雁正在大厅里拖地。
看萧望的神情,就知道结果并不理想。
“你奶奶认床,昨天晚上没休息好,你先带她上去休息,我在楼下等你。”萧望说。
李樰雁下来后萧望把一包药物给了她,“吃药总比不吃药好,医生建议的服法写在袋子里的单子上了。”
李樰雁接过药,仔仔细细地把所有药的服用说明书看了遍,还找了只笔做了些勾画。
萧望上楼去了。李樰雁把药收拾好后,冲了壶水给他送去。
听到敲门声,萧望还有点意外,以往李樰雁来给他送水都是直接放到门口,也不会告诉他一声。
接过水,萧望见李樰雁还站在门口,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进来吗?”萧望问,把门敞开。
李樰雁低着头走了进去。
屋里两张床,一张床上是窝成一团的被子,一张床上是扔得乱七八糟的衣服。
李樰雁有些无所适从,她走到窗户边,靠着窗户站着。
“药多少钱。”她问。
日光透过窗户,洒在李樰雁的头发上,给她细软微黄的头发踱上光边。
“我可能住不了五天了,后天走。”
李樰雁愣了一下,紧闭着的嘴唇无意识地微张。“那房费退你。”
“不用退。”萧望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失落,深深的掩藏不住的失落。
“我先下去了。”李樰雁垂眸离开,一缕头发遮着她的额角和眼角。
李樰雁走后,萧望有些烦躁地倒到床上。他至今还没得到关于那批古董的任何消息。就算是让他知道这批古董早在解放前就被罗家人当了,或是在土改的时候被没收了,他也能带着这个确切的结果回去面对残局。
“奶奶!”一声叫喊传来。
萧望在床上翻了个身,呈死鱼状平趴在床上。
“奶奶你在哪!”
萧望唰一下起身,套上拖鞋下楼。
李樰雁正在二楼窜来窜去。
见到萧望来了,李樰雁说:“我就上去了会儿,一楼门没关,然后俺奶就不见了。”
“一楼都找过了?”萧望问。
“都找过了,没有人……”说着李樰雁话里带上了哭腔。
萧望一只手搭上李樰雁的肩膀,说:“出去找吧。”
萧望的声音平时懒懒的,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味道,现在却低沉而有力。
李樰雁点点头就跑着下楼了。
萧望跟着她下楼,对着她的背影说:“我在楼下等着,看奶奶会不会自己回来。”
一直到天黑,李樰雁一个人回来了。
她整个眼都是红肿的,两鬓汗湿的头发贴着头皮,嘴唇干得起皮。
萧望给她倒了杯水。
李樰雁并腿坐在沙发上,捧着热气腾腾马克杯,闭着眼睛,一边不停地啜饮,一边啪嗒啪嗒地掉眼泪,有几颗泪珠跌到水杯里,也一并被她喝了。
泪水浸湿了她的睫毛,使得她的睫毛一撮一撮地聚在一起。她的眼尾泛红,像是打了嫩色腮红。
萧望在她面前站着,微弓着背,桀骜的背影现在有些苍茫。
一张温热宽大的手掌覆上李樰雁的眼皮,眼睛的不适感因掌心的温度而释缓了些。
萧望的手几乎覆盖住李樰雁的整张脸,李樰雁的鼻涕也蹭到了他的手上。
萧望一只手仍覆在李樰雁脸上,一只手拽了些一旁的卷纸。然后他坐到李樰雁旁边,用臂膀轻轻把她侧揽到怀里,给她擦鼻子。
李樰雁哭得更凶了,支离破碎地呜咽声从她的喉咙中涌出,像一只小奶猫在喵呜喵呜地叫。
“好了好了。”萧望轻轻拍打李樰雁的背,像是在哄婴儿睡觉。
李樰雁将脸埋在萧望肩胛处,萧望感到温热的液体浸湿了他的衬衫。
萧望摸摸李樰雁额角的头发,说:“你休息会儿,我出去找。”
“谢谢。”李樰雁按着沙发坐正,用袖口囫囵地擦脸。。
刚出门,萧望就感到一股撩皮的凉风。
往东边走还是往西边走?萧望把双手插进裤兜里。
东边吧,吉利点。
才七点多钟,这条街上的许多店面已经拉上卷闸门了,透过门底的空隙,还能窥见屋内的灯光。
萧望挑了一家灯火通明的大药房进去。
药房内一个穿着居家服带着老花镜的女人坐在电脑前看手机。
见来人了,女人关掉手机站起身来迎客。
“需要点什么?”女人问。
萧望环顾了下天花板的四角,说:“阿姨,想问一下,你们店里装摄像头了吗?”
“有什么事吗?”女人有点戒备地问。
“有个老人走丢了。”
女人一拍手,“你也是在找西头旅舍那家的老奶奶吗,下午的时候她家小女娃子来问过我,我没想起来监控这茬,我不会调监控,等我叫俺家男人回来给你调。”
女人对着手机大骂了三分钟,终于把男人从牌桌上叫了回来。
药店的监控安在屋中间正对着街道的承重柱上。透过模糊的画质,萧望看到下午三点多时一个佝偻瘦小的身影路过药店沿着路边向东边走去。
“这老太太,莫不是往夹道子里的瓦坎子去了吧?”药店老板语里透着些担忧。
药店往东一百米左右,有一条向南的狭窄的小道,当地土话叫做夹道子。夹道子前面一段路的路旁有住房,以一个公共旱厕为接线,旱厕再往南,就是荒地了。为什么镇上这片地会成为荒地,不是因为这片地贫瘠种不了作物,而是因为这片地在饿死人年头是乱葬岗。土底下不知道埋着多少白骨。当地人忌讳,所以即使是无主的空地,也没有什么人愿意用,只有厕所旁边的地被附近的居民划了几块当作菜园。
李樰雁做了个梦,梦见她走在学校里,好像是四月天,柳絮飘飞,粘到她的脸上、胳膊上,很是瘙痒。
“快进考场啊,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同桌从她身旁小跑而过。
“考试……还有考试……”李樰雁喃喃自语。
河旁的柳树枝垂到水中,风吹过,垂柳荡过河面,掠起道道波澜。李樰雁一扭头,看到柳树下背对着她站着一个银发婆娑的老奶奶。
“奶奶?”李樰雁刚想向前一步,一阵大风刮过,柳枝纷飞,一眨眼,柳树下的身影就杳无踪迹。
“醒醒。”
李樰雁睁开眼,看见萧望那张刚毅的脸就在咫尺之间,她心砰砰跳了两下,不知是因为被惊醒,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萧望的手背贴上李樰雁的额头。李樰雁眼眸一垂,睫毛像一把小扇子,刷过萧望的手背。
“挺烫的。”萧望收回手。
李樰雁捧住自己的脸试了一下温度,手冰凉,脸发烫。
“奶奶呢?回来了吗?”李樰雁猛地站起身来,头一晕,又瘫坐下去。
“坐着别动。”萧望说。
李樰雁头疼欲裂,她蹙着眉毛,紧闭双眼,握起拳头来轻砸自己的脑壳。
瓷器碰撞的叮咚声响起,李樰雁睁开眼睛,看见萧望正在用一个小汤匙搅拌她的马克杯。
“喝点感冒药。”萧望把杯子递到她眼前。
“唔……”李樰雁接过杯子把药咕嘟咕嘟地喝了。
李樰雁喝药时,萧望把他在瓦坎子找到奶奶然后把奶奶送到医院的事告诉了李樰雁。
李樰雁一口闷完药,随即站起身来,表示:“我现在去看她。”
“回来。”萧望拽住李樰雁的胳膊。“你现在去也做不了什么,去睡觉,每天再看。”
李樰雁想甩掉萧望的手,却发现他力度很大。
“那我去上个厕所。”李樰雁平静地说。
在萧望松手的一瞬间,李樰雁向门外跑去。
萧望皱了下眉,拿起挂在沙发旁衣架上的李樰雁的衣服,跟了出去。
听到后面急促的脚步声,李樰雁尽力加快步伐。她先是觉得胸口有点噎,然后觉得嘴发酸,再然后,突然间,胃里翻江倒海,吐了一地。
李樰雁停下后,萧望很快追上了她。
夜渐深,风更凉了,李樰雁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萧望叹了一口气,把外套盖到李樰雁身上,扣上两个扣子,然后把她拦腰抱起,大踏步朝旅社走去。
李樰雁又哭了,嚎啕大哭,似乎是故意要打破夜的宁静。
萧望无奈,朝她的屁股打了一下,“小声点,居民在睡觉。”
萧望话音刚落,李樰雁就变得哑口无言。
反应迅速得让萧望有些惊讶。“真乖。”萧望说了句。
李樰雁似乎有些不悦,她挣扎着要下来。
萧望不理会她,只是把她搂得更紧了。
萧望一直把她扛进屋放到沙发上。
李樰雁低着头把外套穿好。
“今天晚上,能好好的吗。”萧望注视着她,问。
李樰雁慢吞吞地套好衣服后,抬头看向萧望。她点了点头。
萧望看到了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
“真是……”萧望用拇指蹭了一下她的眼尾。
李樰雁偏了一下头。
萧望把玻璃推门外的卷闸门拉下来,然后把马克杯涮了涮给李樰雁倒了杯热水。
“去洗个热水澡,然后早点睡。”萧望说。
有些昏暗的白炽灯下,李樰雁看着这个突然闯进自己生活的男人,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