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3、静寂之夜 ...
-
洛娜特意选在了傍晚的时候出发，赶回莱恩家族。
因为这样的话，她到了家族就可以睡觉，然后开始第二天的工作。
她搭了一辆顺路的马车回去，进入莫陀城后，马车要去往别的地方，洛娜便跳了下来。
然而，刚刚下车，她就迎面碰到了大公子。
——大公子带着一队人马，匆匆走过。而在他们的队伍里，也有一辆马车。
他们好像并没有看到她。
洛娜松了一口气。
——这样，还省得麻烦了。既然大公子没有看到她，那她也就当作没有看到他们。
毕竟大公子要做的事情，和小姐身边的女仆也没什么关系。
洛娜继续往莱恩家族的方向走。
然而，没过多久，她又看到了跟在大公子身边的刀疤。
洛娜：“……”
此时此刻，洛娜终于发觉事情有些不对了。
现在时间还不算特别晚，然而，本来很繁华的莫陀城大街上却已经没有了其他人，很像是被刀疤清了场。
之后，刀疤就发现了她。
洛娜：“……”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刀疤认出了她，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她赶紧离开。
随后，他便开始以他那一惯吓人的眼神盯着她。
洛娜心有戚戚，低着头，快步走出了有刀疤的这一片区域。
等她走出了一点距离之后，便跑了起来。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她刚刚跑出没多远，又看到大公子这一队人折返了回来。
洛娜：“……”
此时此刻再跑，一定会被大公子撞个正着。
洛娜不知道自己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她只是觉得，她现在一定不能和大公子碰面。
于是，她皱着眉毛，藏在了街边店铺门口的一根大柱子后面。
而这可能是她一生中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大公子一队人却并没有走。
他们停在了距离洛娜藏身的小店不远处、一个小酒馆的门口。
洛娜一动都不敢动。
——大公子不像是来吃饭的，他带着这么一队人，还有刀疤，甚至提前清了场，肯定是来处理事情的。
洛娜躲在柱子后面，大着胆子观察起了那间酒馆。
酒馆不大，现在好像已经打烊了。
老板在店内走来走去，似乎是在打扫卫生，却又好像只是单纯地在焦虑踱步。
店内也没有看到其他服务员，倒是有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他靠在收银台上，目光一直盯着老板。
洛娜心里觉得很奇怪。
而此时，大公子手下的一位男仆走了进去。
男仆看了一眼老板，又和那个胖子说了几句什么。
之后，他走进了酒馆大厅里侧的一间小屋子。
没过多久，他就又出来了，随后快步走向大公子，开始汇报情况。
夜深人静，他的声音传得很远，洛娜在柱子后面隐隐约约听到了几个词：
“船长、人、智者……人鱼。”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洛娜听得一头雾水。她想了想，觉得左右这件事情和小姐也没有关系。
——等一会儿，他们都进了酒馆，自己还是赶紧回去为好。
然而，她的愿望再一次落空了。
大公子一队人并没有全部进入酒馆。
他只让刀疤带着几个人进去了，而自己和另外几个人，依旧守在酒馆门口。
——直到这时，洛娜才发现，守在门口的这几个人，看似站得随意，实则却将酒馆的门口团团围住，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洛娜皱了下眉毛。
不多时，刀疤也出来了。
而后，洛娜就闻到了一股强烈的腥味。
这种味道她太熟悉了，在没有去莫陀城做女仆之前，她几乎每天都在闻。
那是鱼腥味。
只不过，这鱼腥味又多少有些奇怪——因为它的鱼味较少，腥味较大。如果不是常年在鱼市里，洛娜甚至可能会认为，这是流了好多血的人身上的血腥味！
——很快，她就看到，跟着刀疤进去的几个男仆，从酒馆里抬出了一具……尸体。
洛娜差一点就惊叫了出来。
她捂着嘴巴，仔细看过去。
——她瞬间明白了那鱼腥味的来源。
因为那尸体的上半部分是人，下半部分，是一条鱼尾！
她在小姐的书里读到过，那是一条人鱼！
洛娜惊得一动都不能动。
那鱼尾太大了，大得要有两个人拎着才能走动。
那鱼尾也很漂亮，浅浅的颜色，在月色中还泛着亮光。
只不过，现在那鱼尾上面却布满了斑斑血迹，像是鲜血染上了新娘的漂亮衣裙。
洛娜感觉到心里发毛，她死死地扒着柱子，将自己隐藏在了巨大的阴影之中。
夜半三更，万籁俱寂。
似乎只有月色知道，在这间毫不起眼的小酒馆里，有一条人鱼失去了性命，又被这样抬了出来。
而不知是受限于黑夜的静寂，还是真的惧怕于这种海神的使者一样神秘的生物，就连大公子的一队人马，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他们就那样静悄悄地、将人鱼抬进了一辆马车里。
而后，马车走了，深夜中只剩下车轮滚滚和马蹄笃笃的声音。
——以大海为生的人类天生敬畏海神。他们受到海神的庇护，就当然要把自己的信仰交给它。
洛娜也是一样。
所以，洛娜皱眉看着马车走远，心里突突跳个不停。
这一行人，既没有向死去的人鱼鞠躬，也没有按照西大陆上的习俗，给这条枉死在西大陆上的人鱼一个盛大的葬礼。
他们就这样将人鱼送走，看似神不知鬼不觉，可海神却一定会知道。
或者，都不用说海神，单纯就说这种和人类有着相同智商的神秘生物，他们也一定会知道的。
——有一条族人死在了西大陆上，人鱼会怎么做？
人鱼应该不会善罢甘休。
至少，洛娜觉得，人鱼不会善罢甘休。
然而，大公子他们仍然就这样，将人鱼给送走了。
洛娜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默默将目光收了回来。
她不知道那条枉死的人鱼将会去往何方，也不知道莱恩家族，会因此而得到什么样的后果。
洛娜又将目光投向了那间小酒馆。
酒馆里现在只剩下了老板了，他刚才收了刀疤一大袋金币，此时此刻正看着一地的鱼血发愣。
而一开始在酒馆里的那个胖子，现在已经不在了——他跟着大公子离开了这里。
四下已无人。
洛娜慢慢吞吞地从柱子后面现出了身。
空气中还残留着那条人鱼留下的血腥味，而这种血腥味，令她害怕。
——莱恩家族。
小姐。
小姐……
洛娜紧紧抓着自己的裙摆，试图让发抖的双手停下来。
——即便海神大人要降罪于莱恩家族，小姐也是无辜的。她不希望小姐会因此而受到牵连。
——不，不，不是这样的。
小姐不会受到牵连。
因为小姐很聪明，她认识很多人，她还有很多办法。
这样想着，洛娜心里终于明朗了起来——
她得回去。她要快速回去，找到小姐。
于是，夜色中，洛娜再次跑了起来。
“我当时已经准备要睡了。”莱安娜用平静的语气，叙述着，“洛娜气喘吁吁地回来，敲开了我的房门。”
“她应该是一路上一直在跑，都没有停下来过。在那么凉的夜晚里，她跑得满头大汗，神色还很是慌张。”
“——我想，她一定是没有来得及看一看周围的情况。”
“于是我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她便将这些全都和我说了。”
莱安娜顿了一下，发现这位布西先生正在死死地盯着脚下的泥土地。
他微微低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莱安娜莱恩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毛。
“然后呢？”她听到布西这样问道。
“然后……”莱安娜看着仍然没有将头抬起来的布西，继续说道，“她请求我去看一看。”
——去看一看。
这个请求，乍一听好像十分不妥。
一个贵族小姐，去看一看，就能改变既定事实吗？
去看一看，就能让人鱼活过来吗？
而就算是小姐答应了，她要现在去吗？要怎么去呢？
然而，但莱安娜和洛娜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于是莱安娜答应了。
毕竟，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带着目的出去了，也不是第一次……去寻求那些人的帮助了。
莱安娜换上了洛娜的衣服。
而洛娜迅速地平复了心情，假装成莱安娜，留在了房间里。
——世界上有些东西很是神奇，前一秒还是这个样子，后一秒，就可能会完全变样。
莱安娜打开房门的下一刻，发现蒂姆站在门口。
“事情就这样蒂姆发现了。”莱安娜依旧平静地讲述着，仿佛是在说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故事，“蒂姆说，他刚才看到洛娜慌慌张张地跑回来，觉得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他说，他心想，如果洛娜真的遇到了事情，我妹妹一个女孩，能有什么办法？”
“于是，他便想来看一看。”
“哈，看一看……”莱安娜终于撑不住了，她丢掉了一直捏在手里的月季花，用手捂住了脸。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让人听不出那是在哭还是在笑：“我本来以为，我能救她。”
“——我本来也以为，我也能救他。”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