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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不用手下留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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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当时的情况，比温路简单的叙述要惨烈的多。他父亲是那个时候少有的高材生，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当时国内最好的医学院，要强且争气，就在那个大学生还很稀罕的年代。读医比别的专业难得多，不仅念的时间长，工作了也得稳扎稳打片刻不得放松，手里都是人命。温路的父亲性格又不服输，那几年简直把医院当成了家。跟病人说话很多时候得讲究技巧，实话不一定好听，你真心实意为人家着想，人家未必领情，劳心劳力。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好不容易熬到了手术台的一把手。
可惜运气不好，病人家属不仅隐藏病情，手术难度本就不低，还赶上那段时间医患关系热度空前，病人家属为了多要一些赔偿，闹的天翻地覆，温路一家人遭受了想象不到的暴力。身体上，精神上，陪葬的是一家人的未来。
温路的母亲丢了工作，毫无怨言，甚至没有在温路面前掉过一滴眼泪，和平时一样打理家里的琐事。温路的父亲看着书房那一摞摞厚厚的书，一宿一宿的难以入眠。单位同事充满怜悯的眼神，邻居的窃窃私语，报纸上舆论的喧嚣，这样一个要强了一辈子的人 ，太难了。
后来病人家属并没有得到理想的赔偿，医院当时顶住了压力，查明了事情的真相，这么多年培养一个这样的医生不容易。结果病人家属剑走偏锋，压垮了温路家最后的希望。
温路一个月去了两次火葬场，盯着那些花圈，一言不发。墓碑上父亲的脸还很年轻，在温路不长的生命里，他没有见过比父亲更优秀更努力的人。他不想看照片上母亲的眼睛，因为一看到，就会想起那滩无论如何都擦不干净的血，漫天遍地的血色。不是祭祀的日子，墓园里没什么人，温路上上下下把周围所有的墓碑看了个遍，没有找到比他父母更年轻的合葬。
姑姑和弟弟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温暖，可他心里的愤怒，他的恨，无处发泄。疼痛的宣泄口，是放纵，是自暴自弃，是厌恶这个社会，包括他自己。
姑姑忙于生计，一个女人拉扯两个上学的男孩，头发早早的染上花白。弟弟年纪小，但是懂事。他理解不了温路为什么跟以前变得那么不一样，只知道经常来找温路的那些人，他的同学在路上遇到都会绕的远远的，他觉得这样不安全，又没办法去做温路的主，只能背着书包傻乎乎的跟着。打架虽然不行，可真要有事儿，他不能让哥哥一个人孤立无援。所以当他看见那辆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来，冲向他的车时，眼睛里充满了茫然，下一秒，这个瞬间成为了温路很多年的噩梦。
温路瘦高的身影立在马路中央，手里拿着弟弟灰扑扑的书包，站在原地，耳朵里有尖叫，有喊声，少年的世界彻底坍塌。
“夏凌，我从来没想过成家，我不该有家，也有不了。有吃有喝能供得起她住这里，这就是我的一辈子。感情的事，是我失控了，我没法像个正常人一样给你所有人该有的一切，也不想别人因为我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你，指指点点。你有很好的家人，他们的生命里不能有我这样的人出现。”温路用手掐灭了烟，“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温路吗？温暖的路，一辈子不冷冷清清，我爸想了很久的名字。”
多么讽刺。
“你是要跟我分手吗？”
“你得有更好的，应该好好想想，还要不要我这样一个人。”
夏凌用手撑起膝盖站直身体，腿有点麻，麻到了心里，疼痛到无法感知眼前的一切。可是她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径自离开了。
温路一个人坐在长椅上，一个人看完了那天一整个落日，远远的像个被人抛弃的无家可归的旅人，永远没有归宿。
白沫然和韩晓柒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以后了，一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一个被口水呛到咳了半天停不下来。白沫然在被口水呛死之前，憋着努力尝试开口：“你提的？”
“他，不过说不清算不算分手。”夏凌面色平淡。
“你是不是有点太平静了？”韩晓柒小声问，“太难过了吗？”
“不难过，但很心疼，不是为我自己。”夏凌抠着怀里的抱枕。那天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那人，人间蒸发了，也再也没见过北北，不知道小团子还好不好。
“那你…”
“我？”夏凌冷笑，“我不把他这个毛病治好了都对不起北北把他当爹看。”
白沫然又开始咳，韩晓柒的眼睛瞪的更大了，不愧是夏凌。
“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什么都不用做，小凯那边也别再多问了，抓紧时间办你的婚礼。”
“别说我没心没肺啊，伴娘你还想上吗？”
“我留着给你儿子当干妈吧。”
“他不一定能答应丰凯做伴郎，不用躲着，该怎么样怎么样。”
“我那天有点儿别的安排。”
韩晓柒弱弱的举手，“我行吗？”
对面的两个人默默转过头，看着她不说话。韩晓柒低头，继续动筷子。
老王在办公室里要把皮鞋磨破了，来来回回的走来走去，忍不住对着电话压低声音，“师弟，你长心不？你再这样人真要没啦！你知不知道，不晓得哪里冒出来那么个人，已经接夏凌下班一个多礼拜了！”
温路拿着电话不说话，手上的纱布白的刺眼，胡子拉碴的，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北北在脚边一如既往的干干净净，缩成一团睡的正香。他不知道吗？每天在楼下一坐就是大半宿怎么会不知道？亲眼目睹李泽煊一天不落的出现，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离开。可惜他已经没有任何立场去在意了，是他先松手的。纱布因为过度用力，一团红色晕染开来。
夏凌在前面走的很自然，仿佛身后没人跟着一样。这些天李泽煊准时出现，她赶不走人，也不想在他身上浪费精力，看起来是一起离开，实际上从来没说过一句话。
直到走到了门口，李泽煊第一次跟上了楼。
夏凌回头，“你到底要做什么？”
李泽煊淡淡一笑，“能吃你做的饭吗？我很饿，好多天没好好吃饭了。”
“李泽煊，苦肉计如果有用，通常是因为恻隐之心或者有感情。你觉得我是会可怜你还是会心疼你？”说完开门要进去，李泽煊大步上前，环住夏凌带着人进去随手关上了门。
他双手握住夏凌的肩膀，低头对上她的眼睛，距离近的似要亲吻一般。
“真的一点不心疼吗？以前我来不及吃晚餐，你都会亲手给我做夜宵，不会让我空着肚子睡觉。”
夏凌用力挣脱对方的手，拉开距离，“当时我不知道自己多此一举，毕竟你何止有时间照顾好晚餐。”
李泽煊闻言，狠狠抹了一把脸，“现在没有发生你懂吗？这件事到底什么时候能过去？一件没有发生的事为什么要影响我们？”
“不需要过去，因为从来都没有我们，因为我跟你，确实什么都没发生。下次我再在楼下看见你，就报警。监控录像是全覆盖的，虽然早就应该报警了，但现在也还来得及。”
“我真的伤害过你吗？”
“算我伤害你也行，没有以后的人都是无所谓的，你高兴怎么算都可以。”
“以后？你跟那个人渣就有以后了？我哪里不如他？他有什么资格去给你以后？“
夏凌神色一变，“你调查他？”
“他的事迹需要查？家破人亡形容不为过，要选这样的人？叔叔阿姨不会同意的！”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多一个都多余。”
“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
“那也是我跟他的家庭，你可以走了。”
李泽煊的手紧了紧，“夏凌，我会一直在。”
夏凌觉得有点恶心，直接把门打开。
接下来的时间，夏凌的精力都放在白沫然的婚礼筹备上。很仓促，丰凯太着急了，多一天都没法等，把手头的事都推了，就准备这一件。婚房还是他们住的那套，好好收拾一下就可以，装修都是新的，主要是婚礼酒店的事情，繁杂的很。白沫然插手的事不多，丰凯肾上腺素狂飙，她自然闲了下来。就这样忙的脚不沾地，小凯还不忘没事跟夏凌汇报他哥的事儿。
丰凯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了非常不凡的淡定，主要觉得这事儿吧，不会就这么结束的。他哥的性格他太了解了，拧巴，有时候会陷在自己的死胡同里出不来，认死理，犟的要命。可他也明白，别的事都能拧过去，感情的事不能。早两年要是有人告诉他，他二十出头就会结婚，他会笑着把那人骂的一脸口水，逗谁呢。丰凯就看着他哥死扛，一边像伺候儿子似的照顾贝贝，一边生无可恋的天天在里屋，谁也叫不出来。手机关机了好几天，没电根本不管。饭照吃，除了吃饭就是每时每刻不间断的运动，以前只是固定时间练练，现在是不把力气折腾没了不算完，汗流浃背的冲个澡，一脸胡茬的不管白天黑夜倒床上就睡。这状态，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一天下来嘴里都听不见这人冒出一个字。
“哥，伴郎到底还给不给我当了？我可只有你了啊！”
温路瞥了他一眼，继续俯卧撑。
“小白说，内个，夏凌姐不是伴娘。。。。”丰凯弱弱的提了一句。
温路顿了一下，继续。过了会儿开口，声音沙哑，“当。”
小凯忙不迭应声，继续拿起电话接着办他的婚姻大事。
联系好了试礼服的时间，还是忍不住给夏凌发微信。
“我哥都要成人干了，风干的很透彻，老男人凄惨到路人都不忍直视。”
夏凌看到微信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小时，盯着手机上的字，没回复。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北北怎么样了，小家伙会不会想她。至于它那个爹，你等着。
温路放下刚充好电的手机，画面停留在刚发完的短信界面，一个陌生号码。
“这次不用手下留情，不要再让他出现在她面前。”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