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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灵泉(二十五) ...

  •   万方歧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天娲登神的那一刻,自己就将成为一具完美的牺牲,为她……不,祂,献上最诚挚的祝福与最崇高的敬意。

      一身血迹早已干涸,暗红的血痂结晶点缀其中,如星辰黯淡,有序分布在自己的位置上缓缓运行着。万方歧感觉得到身体里每一寸灵力游走时都沿着刻印下的沟壑,不断提纯、萃取。一部分被自己吸收转化,另一部分则与血肉融合,经脉中灵气愈发饱满,虽然还没有到达她理想中的完美状态,但就于常人而言,这也已经是一个不可思议的融合度了。

      上古时对优良祭品的标准很简单。

      猎物要足够大,足够肥硕,饱含更多的血与肉,更多的脂肪和能量。人们将自己最需要的东西定义为最好的,以此敬献神明。或许在那时的神明会对此感到欢欣,但其实越狂热的信徒采用的祭品越脱离这个对于人而言的标准。

      世一沉睡时祭司给出的答卷让这个问题变得简明易懂。整个山洞中并不刻意追求“普通动物”,更多的是……人。

      简而言之,祭司们逐渐意识到神主需要的不只是通常价值中的珍贵,而是富有“灵性”的、富有“天赋”的,某种意义上能最大程度与“气”沟通并且吸收的人。

      世一扮演的“卿瑾然”这样的角色,就是最好的祭品。天资卓越,灵力量庞大,这也是世一下意识的决定——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具备超越万方歧,引导新生伪神的能力。

      而万方歧的行为,其实是一种补足和模仿。她本身的资质并没有达到卿谨然那样千载难逢,根基稍弱的她想要成为一具完美牺牲的方法有且仅有这一个——那就是通过星图阵法、带有祈祝效果的古语刻印组成的人体循环阵法。帮助她吸收超过自身能力能吸收的灵气,无时不刻保持高强度运功修炼,使经脉中随时流淌着被人体过滤过的更精纯的灵气。无法吸收的部分一直在周天中运转,最后融进血肉,成为一种另类的“脂肪”,即能量储备。

      只要一直、一直保持这样,一定能在天娲登神的那一刻,为她献上最完美的祝愿。

      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世一未尝不能看出她这些刻印的意图,只是觉得好笑。废话,放到卿景姿那个时代来说,谁会喜欢吃注脂合成肉啊?一听就口感很糟很难吃吧喂。

      但此时的万方歧显然无法揣测“祭司之后”的腹诽。她还在紧锣密鼓地安排着另一件事。

      自己是注定不能陪伴天娲的,卿瑾然虽然强悍,但以凡人之躯侍奉神侧,也还是太不保险。天娲需要操纵起来更加顺手、更加便利的侍从。同时,也是在天娲羽化登神后脆弱的那一时刻,保护祂不被侵扰的侍卫。

      定制的琉璃罐中,五具形态各异的尸体静静地悬浮着,浸泡的材料全然是凝露精华……在这等神物的浸润养护下,这些尸体的表皮乃至筋骨,不用说刀枪不入,就是万方歧自己全力一击,恐怕也难以留下什么影响行动的伤口。况且它们应当有十分强悍的再生能力,就算被打伤,也能很快再生。

      但是这样远远不够。

      万方歧看向最中间那具尸体。

      这是一具十分完整的、强壮的人类男性修士的尸体。此人天资奇佳,但先天神魂不稳。家中人以为是仙长施恩,将儿子托付于万方歧——但其实万方歧早就寻觅良久,终于盯上了他。

      万方歧一心帮助此人稳固神魂,更是将其收作亲传弟子。只是待到她需要的肉身长成之后,便将他的神魂剥离出来,留下了这一具完好无损的身体。

      尸体躺在一块平滑的石板上,皮肤里多余的凝露精华渗透出来,滴滴答答地、黏腻地流下,在身下汇聚成一小滩。

      万方歧手指按下,浮肿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凸起,也被凝露精华浸泡得几乎透明,隐约能见到下面有什么东西在肌肉束中蠕动鼓起。这块皮肤呈现出一种缝合后生长起来的扭曲,那蠕动的事物很是肥硕,很快就离开了万方歧的指下,一路往上,最终隐匿进上臂的关节中。

      蛊虫,这样的蛊虫在这具身体中还有四处,分别控制手脚,而现在,她要放进最关键的一只了。

      万方歧看向尸体被半撬开的头颅,头顶的皮肤顽强地扯着摇摇欲坠的头盖骨,空洞内鲜活红润,血肉富有生机地无用鼓动着,发白的完整的人脑安静地蛰伏其中,被凝露精华浸润着、饱满地吸取了汁液,这将是最好的养料。

      一座巨大的阴影在万方歧背后的墙角里舒展着。

      这是一座肉山,这是另一位“母亲”。

      弃儡的型体不只一种,某些有天赋的人会在契机下变为其他的形态。根据异变的程度,万方歧粗略地将它们归为了三类。

      第一类,普通的弃儡,维持着基本的人形,外观上没有特别的改变,除了体型变大、失去神志,身体比例失调以得到最方便行动厮杀的效果外,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这类弃儡也是最适合带在身边的,无他,相近的外观无需过多的伪装,用起来也可以毫不心疼,因为许多人都是这样,即便转化了也“毫无天分”。纯华宗这些年来用普通人制造了许多这种弃儡,万方歧只需随手催化,他们就能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更不用说她其实已经开发出了另外的获取方式,实在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第二类,二级弃儡。这类弃儡在身体上已经出现了较大部分的改变。比如附生节肢,从背部腰部胸腔等地生长出来的节肢以辅助战斗,为了应对重心不稳身体构造被迫扭曲,外表或许具有人的特征,但身为怪物的事实难以遮掩。其实万方歧不是没有进行过尝试,她曾在百年前安插过一位智慧较高的二级弃儡在宗门中充当长老,一身黑色玄甲遮掩在外,很难有弟子能撕开这层障眼法。但拦不住有自恃甚高,非要“艺高人胆大”一下的。一位天生蛮力的弟子吃了蛊虫后原本的特质被放大,硬生生在众人面前撕开了伪装——那时宗门内还未“意志统一”,万方歧不得已秘密洗去了这一批目击者……。不过,她却意外得到了第一个,也就是她面前这一个——

      三级弃儡。完全抛弃了人类的外形,不仅依赖于蛊虫的外貌与机能,还进化出了不少令人匪夷所思的功能。比如万方歧面前这一座“肉山”。

      无数的肢体和躯干共同熔铸了这一座令万方歧满意的杰作,这些“身体”皮肤每寸都染着微薄的血色,青蓝的血丝细密地在其下生长。它粘连在墙壁上,已经渗透了洞壁、将一部分的石壁化为了自己的“同一部分”,它起伏着,喷出比常人温度更高的气息。一呼一吸之间,所有的肢体皆要痉挛颤抖。

      而这肉山的中间,赫然出现一个潮湿的、流着淡红色粘液和血液的崎岖的洞。殷红的肉在其中翻涌……

      万方歧自然是目睹过这奇特构造的用途。不久之前,一具二级弃儡挣扎着爬了出来,瘦削的手指紧抓地面留下一道道血痕,肉山激烈地颤抖着,而二级弃儡顺着了裂口爬出,湿漉漉的,如同初生的小鹿,蹒跚着站立起来。肉山沉默地痉挛地吐出一大滩粘液,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小零件”……然后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内,瘪下去的洞口恢复如初。

      万方歧伸手去触摸肉山的顶部,那里有几张面容堆积在一起。或许是感受到她的抚慰,它们纷纷迷茫地张开嘴,吐露舌头来搜寻,一条细长的舌头卷上了万方歧的手腕,想要将她往嘴里带——而那条舌头被她毫不留情地斩断了。

      她冷冰冰地注视着它们,手中的匕首轻轻地接触到皮肤,旋即重重没入其中。
      肉山并不坚硬,长久下来已经变成了一种类似软骨的状态。万方歧很轻易地就刺深了。她开始耐心地切割,一点点地将这些肢体分离开来,慢慢地深挖下去。

      如果要比喻,那她就像在考古,用小刷子对付一个大土块……啊不,用小匕首分割一个大肉块。

      她顺着一条经络寻找下去,很快,白筋越来越密集,她的动作也愈发小心……直到一张神经网摇摇欲坠。对于万方歧这个阶段的修士来说,保持让神经网毫不破裂的精度还是要有的。毕竟这些很重要,关乎了她这次实验的成败。

      万方歧开始处理接下来的部分,她先用一道蛮横的刀气将底部完全地分离开来,而后很快地插入匕首,在底部的某个地方迅速割下一块长方体。整个过程中剩余的肉开始剧烈蠕动,但由于最主要的反击部分都已经被削去,只留下神经网滑稽地抖动着,这实在是让人感到怪异。万方歧看到这块长方体内有什么在激动地扑腾着,看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毫不怜惜地一瞬间烧毁了所有神经网,捧出了那块肉。

      长方体被切割下来后,肉山外围就不再动弹了。而神经网被烧毁后,那块肉内部也不再有挣扎的痕迹。万方歧将这块肉放在那操作台上,就着尸体流出的凝露精华上上下下涂抹了一遍。而后她拿出更小的刀,开始更细致的雕琢。

      两个时辰后,所有的红肉都消失不见,桌上只剩下一块纯白的蟠桃形的……蛊虫。

      是的,这就是变异的真相。

      众多血肉,众多蛊虫,互相吞食,互相残杀,最后留下来一个最强大的。万方歧没有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促成了这次养蛊的成功,这只最大的蛊虫不止吃掉了同类,还将那堆尸块作为了巢穴,久而久之,居然开始生产出为自己所驱使的弃儡来,不过总的来说,还是在万方歧的操纵下才成功的。

      这些时日,万方歧一直在重点喂养它,它能产出的弃儡也越来越强大,终于达到了二级。

      但是,再怎么样,它终究是弃儡。
      于是这只蟠桃大的蛊虫王,此时此刻被烧掉了所有与肉山的联系神经,因为剧烈刺激昏迷过去。

      万方歧动作轻柔地将它捧进另一个温床……那具尸体的头颅之中。

      雪白的蛊虫和苍白泛青的大脑一接触,便激烈地缠了上去,贪婪地吮吸着汁液,而万方歧则是满意地去用天蚕丝与乌曜针将脑壳缝起来。

      天蚕丝极细,透明而坚韧,缝合后几乎看不出痕迹。唔,可能偶尔会在强光下反射出些光泽吧,谁会注意到呢?

      万方歧简直要开心地唱起歌儿来,事实上她也的确在哼着小调。

      这小调有着遥远的熟悉感……但是她忘记是在哪里听到的了。

      ……

      这是林誉微曾经为她唱的,一支哄她入眠的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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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感谢各位看官们的支持!!本文将于8.22入v啦~35章开始是倒v章节~~入v当日将会双手奉上万字大长更——再次感谢大家~~我会继续努力的~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