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
李牧只知道陆保烽是个赘婿，多余的一概不知。他身无分文，首要任务是找到师连影，亦或者说是江良。他沿着陆保烽老家一路往南，前去千狡城。路途遥远，他不知道当初的陆保烽是怎么抵达的，他拉不下脸面做乞讨之事，东部河岸码头有卸货工，可散干。要说他也没做过这种下苦力的事情，可他自尊心强，不吃嗟来之食。
码头卸的是盐，这些平日里看上去毫无重量的颗粒物，成袋压在李牧肩膀的时候，李牧连腰都差点儿弯了。他又在心里把师连影给骂了一遍。无论如何，都是师连影的错。
他身上还带着太子的令牌，第一日下来，他肩膀疼的要命，恨不能拿着令牌去找当地衙役。可他也没那么意气用事，一来太子令牌不可用的如此随意，二来他现在的身份也不是李牧，而是陆保烽了。
李牧暗自道，扛一天下来才赚六枚铜板，真是拿人当畜牲使。他往日里锦衣玉食惯了，不知人间疾苦，夜里稀米粥就馒头，竟也能咂摸出滋味来。他于是把师连影又骂了一遍，不是师连影，他堂堂九皇子，能沦落到此等地步吗！
李牧还不能不干，因为他不干，有的是人干。他坚持了七天，带着攒来的四十二枚铜板，继续往南。
因着脚程慢，李牧一路节衣缩食，等他到千狡城时，身上只剩四枚铜板了。他并不担忧，因为很快他就能见到师连影，也就不需要钱了。
然而令李牧没想到的是，他连江府的门都没碰到，就被人给轰走了。李牧气急，站在烈日下冷眼看那些个傲慢无礼的门童，只道爷要杀了你们的头。他当然没那么容易放弃，他擅长使迂回战术，今日不行，那就改日从另一个门再来好了。
李牧又找了一份差使，他本想给人写写字，顶好是能结识一位富人，跟着蹭吃蹭喝。可惜千狡城商户居多，遍地都是贩卖兔毛兔皮与兔肉的，李牧只觅得一份粗使活儿，跟着卖花匠搬盆景。他恼怒的又将师连影给骂了个遍。
他暂无门路，血契在万尘追里失了效，他见不到师连影，只好静候时机。
至此，李牧顶着陆保烽的身份已经过活了个把月，在千狡城也有一周多，近两周了。
一日，卖花匠叫李牧别擦花盆了，跟着他上街凑热闹去。李牧问什么热闹，卖花匠说，那位回城了，阵仗可大了，还会给小孩儿撒糖果，你也去捡些来吃。
李牧嗤道，我是大人。
花匠粗糙的手在李牧头顶一拍，李牧正要斥责他大胆！抬眼就望见花匠一张风吹日晒的酱色脸，露出憨笑。他脸上的纹路被日头烤化了，淌出一种李牧并不熟悉的柔和表情。李牧在宫里见的人们都是不苟言笑的，包括母后，他们要端庄自持，被人读懂意味着暴露弱点。
还没成家讨媳妇儿呢，也算半个小孩。去吧。花匠把李牧撵出去，他锁上门，两人一前一后往街上去了。
街上一派热闹景象，像是整个千狡城都出动了，摩肩接踵，李牧被人推搡着，终于找到了一处落脚地。他站在柳树下，树根起了小小的斜坡，他得以望见攒动的人头。
只闻笛声悠扬，又见幡旗飘荡，夹道的人们自行让出道路来。李牧看到大马上神采奕奕的侍从，他脸色并不好看，暗道一个无官无品的财主，出行竟敢比皇室还气派。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这时，人群中响起稚童的欢呼声，想来是散了饴糖。李牧冷眼旁观，排排侍从在前，马蹄踏着青石板，声势浩大。风将柳条吹起，李牧拨开刮黏在颊边的乌发，再一抬眼，便看见大道上出现的辇轿。白纱轻扬，隐约可窥一人身形。雕刻剽悍的金蛇分居四方擎起辇顶，摇摇晃晃之中，一阵风游走。
李牧睁大眼睛，凝视着白纱后露出的那张脸，金色的耳坠子吸饱日光，明晃晃的耀人眼。李牧想他怎么能穿耳孔，定睛细瞧，却道那原来不是耳孔，而是繁杂编发中荡出来的一串金饰。他仍是一袭白衣，李牧竟能瞧出那抹端肃下的奢狂。外袒的一截凹凸锁骨使李牧皱着眉。似乎是察觉到李牧的视线，他望过来，视线穿过一众人群，李牧被他钉在柳树下。
那是李牧从未见过的师连影。
李牧形容不上来，他印象中的师连影眉也有这么黑，唇是红的，脸莹莹的白。又好像师连影的眉没有那么黑，嘴唇不若那般靡艳，脸也不似细盐般的白。此前师连影虽为蛇妖，身上却无半分妖气。李牧眉心拧的厉害，不知眼前师连影的妖气从何而来。
师连影只将他瞧了一眼，便抬手曳回轻纱。李牧瞥见师连影腕间银镯，有一拃长，像一个护腕。待再观察时，辇轿已走远了。
终于出现了。
李牧垂了垂眼，默默走回花匠铺。花匠还没回来，他坐在阶前，咬破手指，鲜血啪嗒坠地，他还是使不出血契。
是夜李牧又去了江府，叫他吃闭门羹的还是上次的门童，他眯了眯眼睛，什么都没说。门童冲着他的背影骂，说我主子是你这种贱婢想见就见的吗？也不找个镜子照照，你这种小白脸，排队上门的多了去了。劝你还是回你的娘胎重造去吧。
李牧攥紧拳头咬了咬牙，只道这个有眼不识泰山的狗奴才是在骂陆保烽，跟他李牧没有关系。李牧宽慰自己两句，还是忍不住，捡了碳火棍，在江府的外墙上写道：师连影王八蛋。
隔天府上有人看见只当小孩恶作剧，不过胆敢在他江府的墙上写写画画，真是恶劣至极！于是在门外边拴了条恶犬，以做警示。
李牧以为师连影会来找他，哪料几天过去，依旧杳无音讯。
花匠见李牧自那日游街后便开始魂不守舍，当下明了，他是看上哪位姑娘了。花匠对李牧道，他可代李牧父母上门求亲。李牧矢口否认。正赶上铺子里有人来，差使花匠往江府搬几盆兰花去，李牧眼珠子一转，当下打起精神，随花匠上江府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