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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手抬不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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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临微末带着白止止返回演武场时,正有不识时务的年轻修士从八角台上落荒而逃,等狼狈地逃到台下,便同大多数人一样,顶着脑门上悬挂的低阶符篆缩在一隅,面露胆怯地留意着台上的离烬。
“还有谁想上来试试?”
离烬问了一句,声音被八角台上跌宕起伏的热气熏染过后,似乎颇有压迫性,惹得四下围坐的修士根本不敢抬头。
白止止审时度势,忙挣开被炎临微末拢在掌心的手,上前一步拦住炎临微末,怯慌慌地道:“趁着离烬上仙还没有发现我们,咱俩赶紧悄悄溜进人群里,别惹事啊。”
炎临微末原本不笑不愠地直视着八角台的方向,见白止止忽然挡在他身前,他稍稍愣了愣神,转瞬之后,眸子里镀上了一片柔光。
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只是抬手搭上白止止肩膀,安抚性地笑了笑,接着在白止止满怀期待地注视下,举手大喊一声:“我来!”
声色清冽,并不是刺耳的音调,但白止止听后,霍然觉得自个儿心脏都被惊得颤抖了一瞬。
白止止扯动隐隐肿痛的脸颊,想张口劝阻两句,不承想,话还没说出口,炎临微末就往他怀里塞了一包吃食,顿时让他的话随着手上下沉的重量咽了回去。
离烬听到声音,侧眸一看,严厉的目光霎时有些茫然,甚至连忙用力让眼睛一闭一睁,唯恐自己一时眼花看错了。
不过炎临微末完全不在意周围投来的视线,他气定神闲地走上八角台,待回眸看了眼被蓝逗拽进人群的白止止后,突然抬脚发力,一个回旋踢横扫离烬下颌。
这种二话不说就开打的场面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台下许多修士皆是一怔,随后渐渐小声谈论起台上的人。
“这人是谁呀?出手挺狠啊。”
“好像叫什么……对了,叫末渣渣,听说是与学苑教授机修课的仙师同名。”
“那他岂不是上次符箓测试成绩最终版上的那个倒数第一?”
“这人连驾驭符篆都不会,就敢上台单挑离烬仙师,能赢吗?怪不得这场比试,大家都压离烬仙师赢呢。”
“哪是都压离烬仙师赢,这不有一人压这个末渣渣赢嘛。”
“……”
“渣兄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人群后方,蓝逗一边把炎临微末留给白止止的枣泥方糕往嘴里塞,一边祈祷炎临微末不会被离烬贴上符篆。
白止止觑过他大表哥真诚的模样,原本紧紧护着吃食袋的手不由得松了松,颇大方地由着蓝逗又拿了三四个糕点,同时揪心地喃喃:“我也希望他没事。”
白止止说话声音不大,一直顾着台上动静的蓝逗并没有听清其中掩藏的真心,仅自顾自地说:“渣兄可千万不能有事,要不然小爷我就得给所有人夹三天的馒头啊!我可是以身家性命赌渣兄会赢呀!”
白止止:“……”
八角台上,躲开炎临微末攻击的离烬吃惊地开口:“神君何意?”
炎临微末不动声色地笑笑,同样用传音咒回复道:“我若当对手,可让这帮人瞧瞧,什么是真正的修炼。”
离烬回味过方才径直踢在他胸口的一脚,恍惚觉得炽焱神君仿佛是本着打不死的原则而往死里打他,于是他眯了眯眼,狐疑地问:“修炼?可我怎么感觉,神君这是……要动真格呀?”
炎临微末颇赞同地点了点头:“说实话,其实到了神君这个境界,修炼什么的都是次要的……”
说白了,重要的还得是自个儿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媳妇,所以……本神君就是看不惯你欺负我家止止!瞧把我家止止打的,那么清秀好看的一张脸都肿成什么样子了,就算是为了传授课业,也不必下这么重的手吧!
缓了一口火气,炎临微末兀自平静地开口:“初阶符篆没有任何示范的必要,换个高阶符篆吧,最好用离火符,既然打架嘛,就该打得痛快!”
话音未落,炎临微末猛地往前冲了两步,然后借着蓄力腾空而起,又是一脚直逼离烬面门。
后者反应迅速地抬臂格挡,却没想到,早已对他出手招式知根知底的炎临微末趁他抬臂的瞬间,整个人迅捷地翻了个身,本来踢出的右腿蓦地收势,与此同时,左腿一个侧劈落在了离烬来不及回挡的右脸上,待一脚踢下去,惹得离烬禁不住晃悠了一下身子。
“打架?”离烬动了动僵疼的右脸,难以置信地问,“何来打架一说?”
不是术法修炼吗??怎么就成打架玩命了!
“我去!嗝~”已经吃饱的蓝逗打了个饱嗝,看着炎临微末的好身手忍不住赞叹一声,“早知渣兄如此深藏不露,小爷我那赌注就该再狠一点,好歹要一锅糖醋里脊啊!”
白止止没有蓝逗那般锅大的心,他一看炎临微末竟然当真打算同离烬干架,不禁攥紧了空荡荡的食袋,然后压着声如擂鼓的心跳,不知所措地在心里唤了一声:“末渣渣……”
台上的炎临微末不知是心有所感,还是巧合,在白止止暗自叫他的名字时,他控制不住地转眸望向一隅,等看到白止止顾虑重重的模样,他不由得失了失神,下一刻恍然意识到,这架再打下去,无论是伤着自己还是伤着对方,白止止心里恐怕都不好受。
罢了,反正看离烬脸上这伤,估摸着也得肿两天,再不收手,就真的坐实重色轻友的名声了。
这样一想,炎临微末退到僵持距离之后,便没有再主动出手。但对面的离烬似乎是被他给逼急了,索性手持一张赤火涌燃的符篆,然后重拾当年在帝宗仙门修炼时的劲头,当真想与炽焱神君来一场无关输赢的痛快对决。
“哇塞!是高阶的离火符篆呐!渣兄竟能逼得离烬仙师动用高阶符篆,这场比试就算渣兄输了,也没人敢小看渣兄啊!”
蓝逗瞪着蓝汪汪的眼睛,激动不已地拍了下自个儿大腿,转而还不忘与他身旁的小表弟分享喜悦之情,“止止,你快看呀,你瞧台上这火光缭绕的场面,我觉得,咱俩来这儿鸟不拉屎的启碇学苑也算没白来,就算学不会真本事,可至少大饱眼福了!值!值啊!止止啊,止……”
嗯?止止人呢?
……
虽难分伯仲,但台上两人至此都未动用元炁,像这样精湛的打法也足以令在场的众人感慨万千,不可企及。
人群里有见识广的修士看过后,不禁怀疑这俩人都是出自帝宗仙门,毕竟只有帝宗的门徒才会嗤之那些花式的结印术法,个个都是从实打实的体魄锤炼里磨砺出来的。
这也是为何离烬坚持每日都让修士修炼体能的原因,谁让他想当年经历的磨练可比如今的他们辛苦百倍,而在妖魔面前,再强悍的元炁也总有枯竭的时候,到时能让他们活下去的希望就只有这副千锤百炼后的躯体。
不过启碇学苑不是帝宗仙门,术法修炼也不必牵扯生死,炎临微末和离烬都有分寸,再者两人在帝宗仙门对练时可比此刻打得火热,所以绝对不会真的伤及彼此。
正因如此,当离烬最后将符篆掣出的时候,炎临微末丝毫没有运炁抵挡,便默契地移步避开,让携着焰火的符纹堪堪擦过他身侧。
这蓄势待发的符纹至多在八角台边缘附近炸开,而一众修士皆在安全距离外观摩,只要不是像金大仁那样老花眼加近视,或者是不清楚高阶符篆的危险,他们是绝不会冲进离火符的波及范围内。
然而意外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就在炎临微末躲身的瞬间,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八角台下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事发突然,炎临微末当即脸色一变,下意识抬腿……拦住了火符……
白止止永远忘不了那符篆在炎临微末脚腕上腾起一簇赤火的场面,所幸离烬反应及时地熄了火,否则若是等炎临微末施法熄火,这火焰还得在他腿上烧几秒。
一个时辰后,回到宿舍的白止止盯着炎临微末腿上的伤,心有余悸之下,眉宇间的皱痕就没有平复过。
炎临微末倒是不以为意,自觉这腿伤不出几日便能结痂,况且沈医师也说过,他这伤并不妨碍行路,结痂之前只要别沾水即可。
“怎么这副苦相?是不是那枣泥方糕不合胃口?还是一口都没吃到,所以生气了?好了,别气了,你之前不是说蓝巨城有许多佳肴吗,我今早出去办事时恰好路过蓝巨城,你看看这些小零食,有你喜欢吃的吗?”
瞧白止止自打见他伤着后就一直愁眉不展,炎临微末笑着逗乐了几句,用指腹抚摸过白止止蹙紧的眉心。
不承想,他摸着摸着,白止止突然间抬手碰了下眼眶,等白止止移开手后,炎临微末发现,白止止的眼睛居然红了,还沾着湿漉漉的泪花。
炎临微末手上动作一顿,好半天才受宠若惊地道:“止止,你这是……要哭吗?”
“嗯?”
白止止方才在怪责自己,觉得自己实在蠢笨,竟为了劝阻末渣渣而溜到了人群前方,害的末渣渣烧伤了腿,所以他一直低着头愣神,额头上或是着急或是天热而冒出的细汗也顾不得擦拭,结果一滴汗珠便意外顺着睫羽滑落进了眼中,惹得他忍不住想揉眼睛。
现下听到炎临微末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白止止呆讷地“嗯”了一声,待反应过来便口是心非地嗔怪道:“谁哭了,我干嘛要哭,只是汗渍把眼睛咸哭了而已,你也不想想,你这么壮的体格子,我一路将你从医馆搀回宿舍可把我累坏了,还不许我出点汗嘛。”
瞧白止止佯装生气地说完这些话,炎临微末颇好脾气地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打趣道:“知道止止辛苦了,说吧,想要什么补偿,牵手,拥抱,还是……”
伸手点了点白止止唇瓣,炎临微末轻笑一声,意有所指地问,“这个?”
白止止一看炎临微末伤着后也不老实,索性把过多的担忧都化成一巴掌拍在了某人胸膛上:“末渣渣,你可真大胆,一丝元炁都不用,就敢用腿接火符,幸亏只是轻微烧伤,这要是符篆在你腿上炸开了花,你这条腿岂不废了!”
气呼呼地训斥完,白止止这次眼底又莫名染红了。
随后,两人都各怀心思地沉默着,偶尔对视一眼后,白止止也会匆匆移开目光。
炎临微末没想到白止止如此看重他腿伤,不仅一路搀护着他回到宿舍,还不许他下床,甚至连怪他的时候都掺着说不出口的心疼,于是他良心挣扎许久,最终还是妥协似的决定——
要不看在白少爷如此贴心的份上,装几天生活不能自理的病号?
不知沉寂了多久,“病号”炽焱神君率先开口,试探性地说了一句:“止止,我想喝水……”
听到这句,白止止立马将上一刻酝酿起的怪责之意翻了篇,二话不说,连忙去给“病号”倒水。
视线随着白止止端来的茶杯重又落在白止止脸上后,炎临微末又得寸进尺似的道:“手抬不起来,你喂我。”
准备喂“病号”喝水的白止止动作一滞:“不对啊,你伤的不是腿吗?手怎么会抬不起来?”
炎临微末故作虚弱地咳嗽了两声:“咳咳,十指连腿,这腿受伤了,手自然也要受牵连。”
白止止:“……”
你这话说得还能再离谱一点吗?
因着一条“十指连腿”的离谱理由,白止止把之后的端茶倒水和嘘寒问暖这些活全包了,但晚上洗澡的时候帮忙备水可以,至于“病号”撒娇耍赖要求的脱衣服这活儿,白少爷干了一半便红着脸走开了,只赧然道:“剩下的,你自己动手吧……”
“病号”一听,看了眼自己仅剩的里衣,可怜兮兮地央求:“可是我手抬不起来,解不开衣服,怎么办?”
白止止噎住片刻,大力把浣洗间门关上的同时留下一句:“那就用脚。”
炎临微末:“……”
就这样任劳任怨地被“病号”撩拨了一晚上,第二日晨炼时,脸面依旧有些红温的白止止突然收到了蓝逗悄然递给他的一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今晚子时末,宿舍七楼拐角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