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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认清奎郎心,二人生嫌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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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立于大牢门口,那陈年霉味便袭于陈朝玉鼻尖。霉味混合着血腥气,闻得人胸口翻涌。
“啪——啪——”鞭声的脆响和触及□□后微弱的闷哼声在空荡狭长的过道中异常清晰。
“这些都是安王谋逆的同党。”
陈朝玉小步跟着江奎,疑惑今日目的,但不知能说什么,只轻嗯一声。
过道两侧都是牢房,稀稀疏疏关着几个人,这些人听到他们的走路声费力掀起眼皮,看到是江奎后,瞳孔瞪大扑了过来。
“左相大人,左相大人,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只求你放过我的妻儿,求你了求你了……”禁锢手脚的镣铐声砸得地面哐哐作响。
陈朝玉被这动静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见江奎置若罔闻朝前走着,余光都未分给此人一记,自己便也小跑着跟上。
“江奎,你不得好死,江奎,你个妖物……”
身后的呐喊声连绵不断,凄厉骇人。
“他在安王之乱中犯的何罪?”
江奎侧目,胆居然还没被吓破,还有心思问这些。
“败者自然什么都是罪!”
“大人怎么这个时辰来了?”慧明正在拷问犯人,见陈朝玉跟在后头,忙慌将剑收进剑鞘,“是皇上有了决策了?”
牢房尽头,慧明和寂空二人待在此处,身上衣物或多或少都溅上了些血迹。牢中比外头还要寒冷,陈朝玉拢了拢斗篷,打了一个喷嚏。
寂空听到动静微张了张嘴,一副讶色难以言喻。
满墙的刑具以及十数个十字木架上捆着的人让陈朝玉双腿站不住,这些人分明是先帝薨逝那日跪在殿外的几位妃嫔和大臣。
江奎看出她的怯意,对着她邪邪一笑,从袖中抽出匕首,信步走至最近的木头架子前,挑开那人伤口处被血黏住的囚服,刀柄由上至下,割下了一块皮,扔在了陈朝玉的脚下。
陈朝玉“啊”了一声,跌坐在地。
慧明寂空二人也被自己主子给吓了一跳,这是唱的哪一出?
“怕了?”江奎咧嘴笑着,蹲至陈朝玉的面前,像是耀武扬威。
陈朝玉见他这般,胸口怒火中烧,毫无顾虑地伸手重重给了他一巴掌,咆哮道:“江奎,你还真对得起外头给你起的‘雅称’呢?”
江奎盯着气急往牢外走的陈朝玉有些愣神,舌尖顶着腮触摸着方才那一巴掌遗留的痛感竟觉得舒爽得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朝玉步伐稍顿,牢中空旷,这笑声在里头转了又转,听起来就像是小鬼在身后张牙舞爪。
怕是得了疯症!陈朝玉加快了脚步。
“慧明,牵辆车送她回去。”江奎笑声渐止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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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奎脚步悠悠,与寂空出了大牢,盯着夜色掩盖下的马车,寂空开口:“属下不明白今日大人此举的意思。”
“不吓唬吓唬她,她学不会听话的。”
寂空愕然:“大人,您是想娶陈姑娘,不是审问犯人,让她怕您做什么?她怕了您,日后便不会见大人你,不见的话,大人如何倾诉衷肠?如何挑明心意?又如何让陈家夫妇允了您的心思?”
江奎不语,侧身看了一眼寂空,这男女之事除了请教他还真是找不到其他人。“那你说怎么办?”
“依属下看,无条件的认错即便不管用,也能让陈姑娘稍微消点气。”
江奎斜睨一眼,神情认真:“我有错吗?”
——
马车走了不久又调转回头,车轮滚过石板路辘辘作响,江奎止住脚步眯着眼分辨,见慧明的脸从还未落尽枯叶的树枝下出现,没来由的心下一紧。
马匹刚被吁停,帘子就被挑开,陈朝玉冷脸一唤:“上来。”
马车停于青石板路上,慧明寂空懂事地隐于暗处,整条街上唯余时不时的一声马鼾。
“怎么回来了?”
“江奎,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设计陷害陈杨两家易如反掌,你会如此做吗?”陈朝玉横眉冷对,直接忽略他的问题。
“自是不会。”
陈朝玉闻言,松了口气,盯着对面之人:“好,左相大人说的话,小女自是会信。日后若是再有见面的机会,你我二人还是遵循礼法,莫要逾矩,以免毁了二人清誉。”
说完抿了抿唇,垂下眼眸,声音弱了些:“你我同住陈府十年,你十三岁时被定国公接回了家,我也随着外祖父母去了建州,我给你写了无数封信,你一封都未回过。舅舅家的表哥说,你有苦衷,让我别跟你置气。回京后,我直接进了宫,娘在宫门处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别惹怒了你。可我进宫后,你对我多加照拂,我有意不恭,你也不当回事,我便不生气了……因为我觉得你没有变,我们还是兄妹。”
“前几日你癫狂无状,事后我都能想明白,我都不怪你,或许你舍不得我这个妹妹成亲再或者你想将我嫁给一个对你有用的人。可今日,你将人皮扔在我脚下,倒不是我怕了那张皮,而是真的怕了你这个人,你已经到了不论是谁,都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境界了。也是,这京中局势日日都在变,血亲之间尚且兵戈相见,你我二人又怎会特殊呢!”
语毕陈朝玉自顾自的下了车,独自一人往陈府方向走。
“大人,您不跟着吗?已宵禁了。”寂空在车厢外难得声音有些焦急。
江奎撩帘,利落跳下,张望着陈朝玉的方向。看她脚步迅速,一副跟他一刀两断的模样,心火炽盛无比,可一股寒意从脊椎开始蔓延至心口,他一踉跄,捂着胸口,已经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这是害怕,是恐惧。
陈朝玉泪流满面,十指缩在袖中控制不住的发抖。
方方和圆圆在陈府后门等着她,见她失魂落魄,也不敢多问。
“炭盆点了吗?”
“姑娘,早备好了,快进屋。”
陈朝玉席地而坐,手举在火盆之上烘着,脸色逐渐恢复红亮,房中残局早已被方圆两位姑娘给收拾妥当。
方方:“左相大人还在后门处呢,姑娘是否请他进来。”
陈朝玉摇头:“不必。不用管他。”
“从明日开始,我这山月居外男通通不许进。”
方方圆圆二人对视一眼,猜出了她们家姑娘定是同江奎闹得不愉快。
——
江奎在外头站了一个时辰脚都未挪半寸,心若打了死结的丝线,怎么也理不清。
慧明:“大人要不你还是和平时一样翻墙过去?”
能行吗?江奎确实是想进府看看她。才刚起势跃至墙头,一支暗箭便朝他射去,江奎本就心乱自是对此意外毫无防备,箭头不偏不倚扎进了他的肩上,一声闷哼后,他歪下墙头滚至墙根处,皱眉捂着伤口。
这陈家何时有的防卫?
慧明将他扶进马车,撕开伤口处的衣物,见鲜血汨汨,松了口气。
“还好无毒,只是扎得有些深。马车摇晃,天又快亮了,等回到府中我再将之拔出。”
江奎沉默,垂眸一扫,伸手便将箭头拔出,箭头呈倒刺形状,这般蛮力使得箭头带出了破碎血肉,肩头血洞鲜血大股涌出,惊得慧明抬手捂住伤口,“大人,前几日吐血今日又糟蹋自己,瞧您的脸色,您还想与陈姑娘白头到老嘛!”
江奎半晌来了一句:“我想,但她想吗?”
“陈姑娘与大人您究竟说了什么?”寂空在外驾着马车顺便注意着车内的动静,二人分别时的场面瞎子也能看出不对。
见江奎不愿说,寂空开始为牢中那些逆党捏了把汗,大人心情欠佳时通常会去牢中抓个死囚拷问一番,
心情极郁时会拿利器在自己身上割口子,可如今他也摸不清楚自己家大人是个什么情绪。
眼见前方岔路一条通往大狱,一条通往江家,寂空一时竟犯了难,这到底走哪条路好。不行,得让大人心境稍微平和些。
“前几次大人夜入陈府,陈府没有设防,这是不是恰恰表明陈姑娘拿您当自己人,您入陈府犹如进了那无人之境,不是没发现您,而是陈姑娘故意纵容您。”寂空急中生智。
江奎急速撩开二人之间的马车帘,全然不顾自己肩头的伤口,“你说什么?”
寂空将话又重复了一遍,江奎坐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只盯着他,一股毛骨悚然之意从后背传至全身,寂空感知到后,目视前方,不敢将目光偏移一寸,此刻倒是安心驾马了。
一、二、三、四、五、六……寂空咽了咽口水,心中默数身后之人的呼吸声。
“有道理。”淡淡的一声回应,寂空仿佛爬出了炼狱。
——
山月居。
“天快亮了,今日等我睡醒,我们三人带上朝欣,就在院子里点点茶,剪剪窗花,如何?”陈朝玉身子暖和了后,深觉近日还是少出门的好。
方方圆圆面露惊喜,连连点头,“好啊好啊,我们等天大亮了,出门买些彩纸。”
快除夕了,剪些窗花倒合时宜,再寻个合适时机出城给周煜送几张,也算是一同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