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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暗火重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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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岸水闸火油机关被拆除的消息,如同一阵清风,瞬间吹散了笼罩在底比斯上空的阴霾。
百姓们奔走相告,额手称庆,以为灾祸已过,王城的安宁失而复得。
然而,在辉煌的王宫深处,丁薇凝视着窗外欢腾的人群,清澈的眼眸中却无半点松懈。
对她而言,这不过是“明火已灭,暗火未熄”。
阿蒙霍特普这只老狐狸,绝不会如此轻易地亮出所有底牌。
她转身,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伊西斯,立刻去查神庙近三个月的祭司名录,尤其是所有与大祭司阿蒙霍特普有过独处超过一刻钟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伊西斯领命而去,动作迅如鬼魅。
神庙的档案森严繁复,但对这位自幼在其中长大的“圣女”而言,不过是自家后院。
不过半日,一份筛选后的名单便呈到了丁薇面前。
她的指尖在几个名字上缓缓划过,最终停留在一个看似最不起眼的人物上——一名负责记录星象的年轻祭司。
卷宗记载,此人沉默寡言,不善交际,却有一个雷打不动的习惯:每夜子时,必定会进入寻常祭司不得擅入的星象密室,独自焚香祈祷。
“香料。”丁薇吐出两个字。
伊西斯心领神会,低声道:“我已查明,他所用的香料极为特殊,其中含了微量的蓝睡莲。这正是神庙供给太后寝宫,用以安神的香料同源之物。”
线索在此刻完美地串联起来。
丁薇的她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命伊西斯用最隐秘的手段,将那祭司惯用的香料调换成了毫无气味的草木灰。
同时,在那古朴的铜制香炉底部,悄然铺上了一层薄薄的、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金色细沙。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伊西斯再度潜入密室,取回了香炉。
烛光下,丁薇俯身细看,只见那平滑的沙面上,赫然留下了几道极轻的指痕压印。
那并非无意识的触碰,而是在勾画着什么。
她屏住呼吸,与伊西斯一同辨认,最终拼出了一句令人不寒而栗的密语:“子时三刻,风起西闸。”
西闸!
又是西闸!
拆除的火油机关只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招定在今夜子时三刻!
丁薇非但没有惊慌,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冷笑。
既然敌人已经露出了獠牙,那她便要亲手设下一个让他有来无回的陷阱。
她没有直接去找拉美西斯,而是先求见了太后奈菲尔。
她深知,要对付阿蒙霍特普这种权倾朝野的人物,必须借用王室最不容置疑的权威。
她将发现的密语与香料之事和盘托出,只说怀疑有内鬼利用太后的安神香作为联络媒介,意图不轨。
奈菲尔听罢,保养得宜的面容瞬间覆上一层寒霜。
她一生最为痛恨的,便是背叛与欺瞒。
丁薇随即献上一计:“母后,不如以‘祈福祛邪’为名,召见那名祭司,就说您近来常被梦魇所扰,需他为您诵经驱魔。届时,只需让伊西斯在旁以特制的迷香辅助,定能让他吐露真言。”
计划立刻执行。
当天下午,那名年轻的星象祭司被战战兢兢地召入太后寝宫。
他跪在华丽的地毯上,面对着威仪天成的奈菲尔,紧张得浑身发抖。
奈菲尔按照丁薇的嘱咐,面带倦容地诉说着自己的“困扰”。
一旁的伊西斯则适时地点燃了一支香,那幽微的香气与昨夜密室中的味道有七分相似,却多了一味令人心神恍惚的成分。
祭司不敢怠慢,立刻开始低声诵念经文。
渐渐地,在迷香的作用下,他的眼神开始涣散,声音也变得飘忽起来,仿佛陷入了梦呓。
“大祭司言……大祭司言,若双王出征,赫梯来犯……便引尼罗倒流,水淹七军……不,是……是使底比斯成泽国……”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个激灵,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瞬间清醒过来!
他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奈菲尔和丁薇,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面如死灰,重重地叩首在地,抖如筛糠。
“好,好一个大祭司!”奈菲尔怒极反笑,声音里淬着冰。
“我宫中之物,竟成了你们乱国的媒介?真是好大的胆子!”她猛地一拍扶手,厉声下令:“来人!将这叛逆之徒打入地牢,严加看管!”
随即,她抓过纸笔,亲手签下了一道刑令,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杀气腾腾的大字:“凡涉逆者,王室可先斩后奏!”
翌日的朝会之上,气氛格外凝重。
与阿蒙霍特普交好的老臣塞提率先发难,听闻神庙祭司被抓,立刻跳出来借题发挥:“陛下!神庙乃圣洁之地,如今竟出了此等乱事,恐是神明示警!王妃殿下虽聪慧,但毕竟是女流,仅凭一个祭司的疯言疯语便搅动神庙,恐怕会动摇国本,失了民心!”
他话音刚落,丁薇便款步走出,神色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场。
她早料到会有人发难。
她对侍卫使了个眼色,两名卫兵立刻抬着一个盖着锦布的托盘走上殿来。
“塞提大人说得对,凡事要讲证据。”丁薇亲手揭开锦布,露出了那尊香炉和一盘细沙。
她不急不缓地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细沙倒入香炉,然后用指尖在上面轻轻一划,复刻出那句密语。
“诸位请看,‘子时三刻,风起西闸’。这便是从叛逆祭司的香炉中发现的痕迹。”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伊西斯。
“伊西斯,你告诉大家,这种含有蓝睡莲的特制香料,在神庙中是何等规制?”
伊西斯上前一步,声音清冷如玉:“此香名为‘静夜莲华’,乃神庙禁地之物,唯有大祭司可亲手调配。非经他亲授,任何祭司,绝无可能得到分毫。”
一言既出,满堂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利箭一样射向了站在百官之首的阿蒙霍特普。
丁薇的视线如炬,紧紧锁住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大祭司,我想请教。若非你亲自授意,这名小小的星象祭司,为何能夜夜进入星象密室?若非你图谋不轨,这句指向西岸水闸的密语,又作何解释?”
面对这雷霆般的质问,阿蒙霍特普的面色依旧不变,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淡淡地开口:“王妃殿下手段通天,竟能擅闯神庙禁地,干涉神规。如此行事,不怕寒了天下信徒之心,动摇我埃及万年之根基么?”
好一个颠倒黑白!他竟反过来指责丁薇破坏规矩!
就在群臣议论纷纷,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一直端坐于王座之上的拉美西斯,缓缓站起了身。
他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手中握着的,正是奈菲尔那道亲笔签押的刑令。
“母后已经下令,清查内鬼。”他的声音沉稳而威严,响彻整个大殿。
“这,并非妇人干政,而是王室自救!”
话音落下,他手臂一扬,那份写着“先斩后奏”的刑令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被狠狠掷于大殿中央!
莎草纸落在冰冷石板上的轻微声响,却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大祭司若是心中无鬼,又何惧一查?”
拉美西斯目光如刀,扫过阿蒙霍特普。
“即日起,星象密室由王室卫队与神庙祭司共同掌管,彻查所有卷宗器物,不得有误!”
空气仿佛凝固了。
阿蒙霍特普沉默了良久,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深深地看了拉美西斯和丁薇一眼,最终一言不发,猛地一甩长袖,转身退出了大殿。
望着他决绝的背影,丁薇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反而蹙起了眉头。
她压低声音,对身旁的伊西斯道:“他退得太过干脆了……这不像他的作风,怕是另有后手。”
果然,丁薇的预感没有错。
当夜,伊西斯趁着共管的混乱,秘密潜入星象密室深处,从一堆被匆忙焚毁的卷轴灰烬中,找到了一块尚未完全烧尽的残破陶片。
她将陶片送到丁薇面前时,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陶片上,用古老的圣书体文字刻画着一幅诡异的星图,星图之下,是四个触目惊心的字——“双王引戈”。
伊西斯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王妃,这不是预言,这是命令。阿蒙霍特普想借天象之名,制造舆论,让全埃及的百姓都相信,双王共同出征,乃是招致刀兵灾祸的根源!”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杀招!
军事上的破坏不成,便转向攻心之计!
利用埃及人对神明与星辰的敬畏,从根基上动摇拉美西斯兄弟的统治合法性。
丁薇凝视着那块陶片,眼中翻涌着深邃的光芒。
许久,她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宫殿里,带着一丝冰冷的锋锐和绝对的自信。
“既然他要用天象来造势,那我们,就让这天象……真正为我所用。”
她走到书案前,提起笔,在一张崭新的莎草纸上迅速写下一道密令,然后将其卷起,交给了早已在暗中等候的另一名心腹,哈索尔。
“明日清晨,我要全底比斯的观星台,都‘算’出同一个结果。”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告诉所有人,三日之后,天狗吞日,血月临空。此乃大凶之兆,唯有双王共祭上天,方可化解。”
哈索尔接过密令,躬身退入黑暗之中。
宫殿内重归寂静,丁薇独自站在窗前,望着深邃的夜空。
她知道,从明天太阳升起的那一刻起,一场新的、没有硝烟的战争,即将在星空之下,在万民心中,正式拉开序幕。
阿蒙霍特普布下的天罗地网,即将被她亲手改写,变成一出由她亲自导演的惊天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