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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兰楼宗(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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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箫绝抿了抿唇,心中思忖时还不忘开口询问:“你为什么知道这么清楚?按道理来说你神魂被绑定在这里,根本没办法得到这么多消息,别想糊弄我。”
苍云井顿了顿,默默把嘴边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法力无边”给咽了回去。
他盯着祁箫绝看了会儿,又沉思了会儿,糊弄着:“…我有个朋友告诉我的。”
祁箫绝笑了,道:“你不是说一个人在这儿很久么?哪来的朋友?”
苍云井干脆自暴自弃:“要你管啊!我就是知道!不告诉你就是不告诉你!”
祁箫绝看他这样子后仰了一下,一双漂亮的眸子眨了眨,很是无辜的意味。
“不想说就不说,您这样显得我好像在逼迫您一样。”
“……”没逼迫吗?
苍云井看祁箫绝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握拳假装咳了几声,背手站好,又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好了好了……你先去那边,等一会我就过去,你师尊就放在这儿。”
祁箫绝站起来盯着苍云井没动。
“……怎么?你还想说啥?”
“杨颐呢?”
苍云井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祁箫绝还会关心这个人,一时没说得出话,好半晌才笑了笑,道:“放心,他其实是我同门,我算是他师祖呢,对他总归要对你们还要好上很多。”
祁箫绝挑眉,还是没走。
苍云井被盯得有些发毛,指方向的手抖了两下缓缓收回袖子里。
“你还看什么看?我保证把你师尊治好还给你,好吧?”
“……”
祁箫绝没说话,看了看苍云井,又看看何笙愈发惨白的脸色,终于是退了半步,朝苍云井行了个礼。
“劳烦前辈。”
说罢,他好似不留恋一样果断地离开了。
此地又重归寂寥,苍云井倒是没急着追祁箫绝,他蹲到何笙身边,查看了一下他的状态,头也没回的说话,偏又不像是自言自语:
“你真的有办法啊?药人的毒很难解的,我生前就是个阵修……要不是祁箫绝有点急了怎么能有这么大的一个纰漏……他根本不信我才是正常的。”
“有法子,你不必忧心。”
苍云井身后传来声音,他倒也没急着往后瞧,单凭声音就猜出了是谁。
“话说祁箫绝好聪明哦,搞的我几次都接不上话。”
那人没在意苍云井话里话外幽怨的意味,轻笑了声,道:“你也聪明。”
“……你谈妥了?”苍云井问。
“谈妥了,谢谢你,苍云。”
苍云井站起身,垂下眸子,笑道:“有什么好谢的,你能找我帮忙让我还了当初你帮我加固封印的人情我就是谢天谢地了。”
两人都沉默了会儿,苍云井突然问:“你真的决定好了?”
没听到回答,苍云井权当他在思考自己的话,继续道:“虽然说这是你的私事我没道理管,但是你这就是一条不归路,万一失败了呢?身为朋友我还是想劝……”
说着,苍云井突然觉得不对劲,按平时来说,这个时候那人就要打断自己了,今天却一声不吭。
于是他狐疑地转过身,发现身后空无一人,连脚印都不曾留下,一地的花瓣差点让他觉得自己方才的对话是魔怔了的自言自语。
“……你又不打招呼就跑!?”苍云井怒道。
片刻,他又很快整理好心绪,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塞到自己手里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施法融到了何笙心脉处。
看着昏迷的人面色逐渐红润正常,苍云井才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离开。
此处的桃源逐渐崩塌,幻化为纯白的景色,和何笙此刻的梦中景色重合。
“……虽然我不太信你说的祁箫绝对我抱有好感和信任,但是只要你肯帮我,我愿意欠你这个人情。”
何笙看着和自己一般无二的脸,心里直发怵,面上却不表露,只是眯了眯眼,神色漠然:
“当然,我希望你能和我坦诚相待,至少……别刻意地用这张脸。”
“如何呢?前辈。”
这边如火如荼,杨颐那边倒是和苍云井对祁箫绝说的那样岁月静好。
他虽然也受到波及,但站在苍云井的旁边影响倒是莫名的很少。
“何长老?祁兄?不是……怎么又只剩我了?”
杨颐郁闷着,坐到白茫茫的一片里十分突兀的石桌边,百般无聊地摆弄上面黑白的棋子。
“怎么感觉这里没什么威胁呢?那我要怎么出去啊……”
他一边摆,一边嘀咕着,很是苦恼的样子,手上动作却毫不犹豫。
“呦,下的不错啊,要赢了。”
杨颐吓得一激灵,指尖的棋子滑落下去,被苍云井伸手接在掌心。
他恍惚地看着这个刚才与他并肩作战的面容,还是那般如沐春风,令人安心的笑容,一袭白衣随动作飘荡,虚无感却是更加强烈。
“你……我这是在哪?何长老和祁兄呢?”
苍云井摆摆手,挥袖将棋局复原,一屁股坐在杨颐对面。
“别这么严肃,你陪我下一局棋吧,无论输赢,下完我就告诉你。”
“包括你是谁……?”杨颐试探着问道。
苍云井哑然失笑,道:“怎么这么贪心呢?可以,先下棋吧。”
两人气氛十分和谐,期间苍云井也不说话,杨颐就铆着股劲儿埋头苦下,看的苍云井心里直乐。
一局下完,杨颐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方才自己想知道的所有问题。
还没等自己思考两下,就听苍云井的声音飘到了自己耳朵里:
“……说起来,其实你师门是我创办的,我算是你师祖啊。”
“啊?”
杨颐一愣,看着笑眯眯的苍云井,道:“……前辈你别吓我。”
“哪有,我说的是真的啊。”
说罢,他就开始证明自己,絮絮叨叨地讲证据:
“你看,你们宗门叫苍井山对吧?我的名字是苍云井啊。”
……这算哪门子理由。
“你们宗门祠堂那块儿最上面是不是有一块空白碑?”
杨颐正无语着,闻言愣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
“那是我的啊。”苍云井语调上扬,听起来还一副自豪的模样。
两人又凑到一块儿对了半天的心法秘籍,最后杨颐不得不“啪叽”往苍云井面前一跪,老实叩首。
“……师祖。”
“诶,徒孙乖~”
苍云井满意极了,杨颐天赋不错也肯吃苦,除了为人处世上傻点,其他都挺好的。
他想了想,道:“要不要学方才幻境里的阵?”
闻言杨颐眼睛一亮,刚才的萎靡瞬间烟消云散,当机立断道:“我学!”
那么漂亮的杀阵,他要是学会了,在任何人面前都能出类拔萃些吧?
那样就不至于让自己宗门被看不起了。
苍云井看出他的心思,揉了把他的头,道:“你不愿意我也会教给你的,这本就是我们宗门的东西,若非我当初没能出去,这阵法是要广为流传的。”
“如果你愿意,学会后也教予别人传播出去吧。”
杨颐看着苍云井浅笑的温柔模样,觉得他似乎不那么开心,但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只是乖巧应下:
“是,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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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箫绝刚被苍云井盘问完放出来,走了没几步就见杨颐在路边百般无聊地踢石子,瞧见自己时眼睛一亮,朝他招手。
“祁兄!你出来啦!”
祁箫绝浅笑着点头,对于安然无恙的杨颐还是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走到杨颐身边,问道:“苍云井对你做了什么没有?”
杨颐一脸茫然,脑子里全是自家师祖温声细语的模样,果断地摇了摇头,道:“没有啊,祁兄问这个做什么?”
祁箫绝不放心地又上下打量一边,而后没事人一样淡淡地收回视线:“没事,随口一问。”
杨颐眨了眨眼,觉得祁箫绝在关心自己,还有些高兴的模样,自顾自地和他分享:
“师祖就和我下了盘棋,还输给我,又跟我聊了会天,说要教我杀阵,不过要等你们都来了再教。”
说着,他指了指身后这扇巨大无比的门,道:“哝,就是这后面。”
祁箫绝顺着他的手看去,高大的石门上的裂隙间攀爬着青苔,上面雕刻的花纹被磨损的有些看不真切,勉强能认出是蝴蝶的模样。
“师祖说这扇门后有全谷的宝物,分了好几个空间,推门后进哪都是随意的,全凭缘分。”
……确实像苍云井这闲得发慌的人会干的事。
只是……他一个灵体,谁帮他收集的?
总不会是谷内滋生的魔物妖兽……
祁箫绝垂眸,想到苍云井莫名其妙问他的关于自己这些年生活的问题后那些规劝自己的话就一阵心烦。
“我知道你在找谁,想要做什么,但我必须要告诉你,有些时候,放下反而是对谁都好的选择。”
“你若是放下仇恨,就能趁早停手做互换何笙的命格从而保全自己的事。”
“这样,你以后就不会沾鲜血,还能享受很好的同门的关心,师尊的爱护。”
“你这样好的性子和聪明的头脑,会有很多朋友
“这已经是很好的生活和未来了不是吗?”
“你一味地沉湎过去,迟早会失去这一切的。”
“无论是你的理想,还是你身边的人。”
祁箫绝记得苍云井说出这些话时眼神是很冷的,却不是审视与反对,反而是悲悯。
他在可怜祁箫绝。
可怜这个在不归路上越走越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