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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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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家门，方馨就把自己关在了卧室。
林断去冰箱取了一听啤酒，坐在沙发上喝着。
他很平静，啤酒的泡沫在舌尖上翻涌，有一点刺痛，但只要快速咽下去，就不会太大感觉。
不大的客厅也很安静，只有易拉罐时不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林断想了很多事，过去的桩桩件件浮现在脑海之中。其实并不是完全没有察觉，只是他没有细想罢了。
他理解妻子，毕竟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男人——他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自己和妻子……其实也算不上是个什么浪漫的爱情故事，年龄到了，性格也合适，自然而然就走到了一起。林断感激妻子包容他的过去，也深爱着妻子给予自己的女儿。
可还是免不了难过。疼爱的女儿因为这些和她无关的事情离世，和满的幸福生活即将分崩离析，林断回忆着自己过去的人生，总觉着，好像自己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这辈子不会有什么好事。
想了很多，最后，林断还是抱着一丝的侥幸心理，走向了卧室。
推开房门，他看见方馨像个幼童一样蜷缩着身体。
“方馨。”
妻子抬起泪湿的脸。
林断站在距离她大约一米左右的地方，“那个……”
开口语塞。
把那种事说出口都觉得羞耻。
犹豫了一会，他还是问道：“你爱他吗？ ”
方馨没有回答。
“如果你爱他的话，还是直接和我说分手比较好，喜欢上其他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
方馨摇头，小声说着： “我没有喜欢他。”
“我更喜欢你，虽然你可能并不相信……”
林断不懂了，既然说喜欢自己，那为什么还要有外遇，为什么还会和别的男人上床。
“……每天都很乏味，虽然现在的生活很幸福，但始终是日复一日，一想到要一直过着这种无聊的生活就觉得非常恐怖……就是那个时候被追求的……刚开始我也没上心，就用一种轻浮的态度……”
轻浮？林断苦笑，他说：“所以你这种轻浮的态度就持续了整整两年吗？ ”
方馨摇头。
“刚开始只是玩玩而已，但对方却认真了，说什么要离婚，甚至还威胁我，说如果我想断绝关系的话就要对你动手……那个时候在一起也快一年了，所以就想等感情淡下来再说，可能过段时间就没事了……”
林断听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事已至此，又能说什么呢。
方馨又嘀咕了一句什么，小声说：“我又不知道……”
林断想要大声怒吼，却没有一点力气。他精疲力尽，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的妻子竟然是这样的人。
当然，软弱无能的自己也算不上什么好人。
“你在生我的气吧？ ”方馨盯着林断问，“因为我，所以导致小初出事，这一切全部都是我的错，你什么错都没有……”
“方馨。”林断出声叫她。
方馨摇着头，语气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我也很痛苦！你不要用这种责备的眼光看我！我知道外遇是不对的，如果知道孩子会被杀害，我怎么也不会去做的啊！但是……就只是我一个人的错吗？那些搞外遇的人，他们的孩子都被杀了吗，没有吧？只是凑巧而已啊……只是因为那个女人的嫉妒心太强，才会变成这样的啊？ ”
“为什么只有我遭到这种报应，孩子明明已经被杀了，已经没有女儿了，却还是一定要受到你们的责备！”
林断想不出安慰的话，他既吃惊于对方的这种想法，也为她感到悲哀。
无论是谁都有脆弱的部分，这一点可以理解的。但是。
林断眼前突然浮现一个人的影子。
但是这个世界也有不自私的人。
他静静地看着妻子，一瞬间，林断突然有种恐怖的直觉：两年，如果两年以来他们都保持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既然如此……
他怎么也控制不住去想某种可能，万一，如果真的是那个万一？
疑惑的念头在脑中挥之不去，林断没有顾及此刻崩溃的方馨，直接问道：“你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我的吗？ ”
方馨的肩膀突然抖动了一下。
“我们之前一直都有避孕，按理来说不应该怀孕。”
方馨截断林断的话：“……我不知道。 ”
没有否定。
林断不得不追根问底了：“你和那个男人做的时候有避孕吗？ ”
“别问我这种问题！”
林断冷静了下来，皱着眉一脸严肃：“如果没有避孕，就有可能是他的孩子。”
方馨紧咬着嘴唇，过了会儿，她才小声地挤出答案：“……没有。”
林断顿时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他说他没有生育能力，精子非常少，就算留在里面也没关系的，所以……”
林断疲惫地闭上眼睛：“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因为我也很痛苦啊，而且这个时候又不能说，小初已经死了，如果还怀上别人的孩子……”
“那你打算怎么办？ ”林断逼问方馨，“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注意到的话，你就打算拿外遇对象的孩子当成我的孩子生下来，然后让我去抚养他吗？ ”
“那不然打掉吗？ ”妻子挑衅的言语如同当头一棍，“这孩子一定是他的，从时间上算也是这样，如果我告诉他的话，他一定会哭着求我生下来，他一直没有孩子啊！ ”
林断愣住了。
“但是我是你的妻子，如果你让我打掉的话，那么我一定会打掉。 ”
打掉？妻子为什么会把决定一个生命去留的这样的大事，说得好像是在委托物件一样地交给自己？她就好像是在为这种完全与林断无关的“过错”推卸责任一样，为什么要由别人来做这个决定？
林断觉得这件事荒谬而可笑，他听出了妻子威胁的意思——她知道，自己有多懊悔曾经在年少无知的时候杀过人。
“那你是想让我接受这个孩子吗？ ”林断笑着，“让我对这个，你和别人偷情的孩子？”
“也许身体上是这样没错，但我的心并没有背叛你。我还是喜欢你，非常非常的喜欢。朋友也都在说我的丈夫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听到大家这么说你，我真的很高兴，也很自豪……”
方馨的这句“温柔”，林断不仅不觉得高兴，反而觉得讽刺至极。
林断止住笑，放弃了和她的沟通，走出卧室回到了客厅，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
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忍耐，没坐一会就抄起车钥匙奔了出去。
粗暴地发动车子，直到车辆驶出小区才意识到自己无处可去，只能让车徒劳地行驶在夜色之中。
油门加重，一辆辆超车，背后那愤怒的一长串汽车鸣笛在耳边听不真切。
不知开了多久，外面突然下起了雨。
信号灯转红，突然踩了刹车的林断在交叉路口处打了个横滑，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林断大口呼吸着，耳边的嗡嗡声让脑袋快要炸开。亲戚责备的目光，妻子狡辩的话语，警察道出的真相，冰冷的停尸房……
红色的血，燃烧的火焰，冰冷的雨滴。
记忆如潮水般袭来，将林断的意识裹进深渊。
由于长时间停在人行道前，林断妨碍了其他车辆的通行，周围顿时响起一片鸣笛抗议。
林断麻木地发动车辆，向前驶去。
让车子缓慢地行驶在道路上，开着开着就到了林初死去的那座桥下。
林断停下车，看着车窗外面。
事发过后自己曾经来过一次，当时不敢多做停留，供上了林初喜欢的花朵和甜品后就匆匆离开了。
在狱中的日月里他早已知晓生命的重量，隔着时光，他依稀看见了水泥地上的一摊血污，八月午后的阳光迅速地炙烤着血污，远远望去它更像被人无意打翻的红色油漆。那他知道，那就是血。
当时他祭奠林初的匆忙逃离，有如年少时候的崩溃。
林断下了车，没有撑伞就走上了桥。没走几步，他就发现远处摆着很多花和甜品。
林断站在雨中，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那些东西。路灯照亮道路，鲜艳的黄色小花显得格外夺目，它们被编成了美丽的花环，安静地在夜里盛放。
视线扫过，这样的花环有五个。林断拿起其中之一，盯着看了很久。
伫立良久，他转身重新回到了车中，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发动了汽车。
停好车，又往前走了段路，林断仰头看着眼前的建筑。此时在这栋旧得仿佛要坍塌一样的老房子周围，没有一点亮光。
推开那装饰用的铁门，院子里也是一片黑暗。林断走进院子敲了敲门，一遍遍地小声叫着林歌的名字。
许久没有人回应，林断累了，他缓缓滑坐到地上，靠着门，又轻轻地叫了一声“哥”。
又等了一会，他才看见房间里亮起了灯。伴随着一阵脚步声，门被打开了。
林歌刚刚也许正在睡觉，此时他眯着眼睛，低头俯视着林断。
林断仰头和他对视，喉咙滚咽，他说：“你被当成了犯人，一直在被扣留，是吗？ ”
“……没什么。 ”
林歌用一如既往的平淡语调回答。
“对不起。”
林歌露出一丝笑，“不是你的错。”
说完，他也跟着蹲了下来，看着抱着膝盖靠着墙坐着的林断，伸手撩开他额前被雨水打湿的黑发，声音轻柔，“先进来，会感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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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是怎么回事？ ”林歌问道。
林断走出浴室，擦着头发坐在沙发上，却对这个问题欲言又止。
舔舔嘴唇，如果说是因为自己的妻子出轨才害死了女儿，这种原因好像分外滑稽。
男人的自尊……这种可笑的东西，林断多少也有一些。
林歌观察着林断的表情，见他低垂着头，便也没有追问，
递上一杯热茶，林歌自然道：“怎么突然跑过来了，也没打伞。”
林断接过茶抿了一口，说：“看见桥上有一些花环，所以来道谢。”
林歌笑了笑，说：“这又不算什么。”说完，表情又立马沉默了下来。
“那天……她和我本来约好了下午要一起去玩，但是前一天罗秋蘅来看我，闹了几乎一晚上，第二天就睡过头了。”
“如果我当时去了你家的话，她也许就不会…… ”
林歌的视线看着窗外，遥望着夜色。
“如果我遵守约定，她就不会死。 ”
林断摇头，说：“不是你的错，这又不是你的问题。 ”
“但是，如果我去的话，林初就不会死。 ”林歌固执地坚持着，“她就不会死……我不想让那孩子死。 ”
林断喉咙闷闷的，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一直在自我责备的林歌，隐约看见他的脸上有什么光亮一闪而过。
林歌偏过头，不让林断看见自己的眼泪。
林断安慰性地碰了碰林歌的脸颊，想要抽手，却被一把抓住。
林歌慢慢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林断。
“你什么时候也会死吧？ ”
“嗯？ ”林断有些不解，顺着他回答道：“是啊，人都会死的。”
“那你要是死了的话，我该怎么办？ ”
林断愕然，无论是林歌居然会问出这种幼稚的问题，还是这个问题所隐含的重量。
无法回答，他的右手被紧紧地握住。
与此同时，林断也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在过去曾出现过多次，又被他快速否定。
心跳加速，血气上涌。林断慌忙起身，逃避般地甩开手腕，却又被追了过来。
跌跌撞撞跑进院子，裤腿划过脚下凌乱生长着的杂草，可没等跑出远门，林断就被抓到了。
他就这样被按倒在草地上，感觉到高大的男人覆盖上来时，他用力地挣扎，“林歌，林歌……”
冰冷的嘴唇被覆盖，再发不出什么叫喊。
亲吻，嘴唇触碰的瞬间尝到了腥咸的苦涩，不知是谁流下的泪水打湿了两个人的脸。
雨水打在地面上形成一片寒冷的空气，与此相比，林歌的手却更加冰冷。
他就这样抱着林断，然而林断也没有拒绝他的亲吻。微温的舌缠绕在一起，牙齿磕碰间咬破了嘴皮。
一边由于疼痛而哭泣，一边却又紧紧抱住了他的脊背。
草丛微微晃动，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在了林歌的肩膀。
是黄色的花瓣……林断茫然地看着它们。
他探头，用舌尖舔掉后，咽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