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十一 ...
-
许之杭微微睁大了眼睛,手指无意识把桌布一角抓在一起。
“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眼见他话说到这个地步,没有必要特意瞒下去,索性趁着玩笑话告诉他。
“对,是上个月的事情。”徐离点头承认,却没有再多说。
许之杭嘴唇张张合合仿佛很想知道什么,一副受到了极大冲击的模样,不过见徐离三缄其口,他很快自觉停止了好奇心,转而被席卷的狂喜替代。
不必急于一时,他有的是时间搞清楚。
服务员适时盛上了新的菜品。
“阿离,你什么时候回国?”
“最晚就是后天了。这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徐离随手摆弄了一下花瓶里尚且带着露水的法式玫瑰,“你呢?”
考虑到不应该太穷追猛打,许之杭放弃了一起坐飞机的想法,“合同还没谈完,我应该要晚点了,不过发布会一定会赶上的。”
他说的那项医疗项目的首发仪式。
徐离不是看不出来他的心思,这是她年少时期一言一行都了解入髓的人,那日夜中散步他的话她并没忘。
她隐隐能察觉到,身边的人平静表象下在谋划着什么,不过既然他不明说,她也不好过于直接,便顺势把这份和谐维持下去。
“好。你安心处理这里的工作就好,我会把发布会准备的万无一失的。”
如果时间允许,徐离会每天晚上给闻安打一个视频电话。
悉尼已近深夜,而长宁市仍有暮光沿着窗沿映照在闻安白净粉嫩溢满笑容的脸上。
回应女儿叽叽喳喳的分享欲,是徐离放松的一种方式,从早上在幼儿园学了什么,到下午放学遇见了什么人,最后说到晚上闻冬行陪她玩了什么游戏。
“爸爸给你买了新的芭比娃娃吗?那妈妈给你买的那些不会失宠了吧?”
“不会哒,我会让她们做好朋友。”闻安一脸老成的摇了摇头,“我还会让她们也和爸爸妈妈做朋友,她们已经认识爸爸啦,等妈妈回来,我再给妈妈介绍她们。”
徐离被她童真的想法逗笑,“你爸爸竟然比我先认识她们,妈妈要努力刷好感了。”
说到这,她顺口问道,“爸爸现在在做什么?”
“爸爸做好饭就睡着啦。”闻安小脸垮起来,流露出疑惑的神色,“爸爸最近总是犯困,说他等下再吃,结果我都吃完了,爸爸都没有来,我去卧室看,发现爸爸自己睡着了,今天的电话还是我自己接的呢。”
徐离愣了愣,想到那晚匆匆一面,他比往常更寡淡的唇色,心里难免有些担忧,耐心道,“去看看爸爸有没有盖好被子,然后自己洗洗睡,不要吵到爸爸,乖乖的,把镜头翻转过去,我看着你做。”
然而闻安刚手脚轻轻的走到闻冬行卧室门口,那人就醒了,正摸索着床头柜的糖往嘴里塞,似乎没什么力气,因为他每个动作都很慢,像每根骨头都生锈了,然而又很熟练,他能准确的撑住桌面借力再摸到糖,直觉告诉她,在她不曾知晓的地方,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
缓过来的闻冬行看到蹑手蹑脚的闻安短暂的反应了一下,温声道,“和妈妈打完电话了吗?”
闻安点了点头,又看着没有挂断的通话页面,摇了摇头,眨着葡萄一样圆溜溜的眼睛,想起了自己的目的,哒哒的跑到他身边把手机递给他,“妈妈让我来看看爸爸。”
闻冬行有些迟钝,似乎带着初醒的茫然,他接过手机,“小”字刚出口,蓦的顿住,像忽然失去了声音,把一切咽回嗓中,怔怔的看着她的眼睛发愣,又有点伤神的挪开。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这样叫她。
可惜隔着因晃动而模糊的手机屏幕,他那转瞬即逝袒露的脆弱,徐离并没有机会发现。
她只以为他身体不舒服,静静的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见徐离没有介意的样子,几秒钟后,他还是顺从本心叫出口,“小离,有什么事吗?”
“安安说你睡着了,我……”徐离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对于表达关心这件事她不熟练,何况如今两人境地她说些什么并不十分合适,思考片刻,她选择阐述了事实,“……你是不是不舒服?安安说你睡着了,我托她来看看你。”
闻冬行轻轻笑了笑,不知有没有听出她的话外之意,然而这个笑容是真心的,病容憔悴的脸上多出了几分生动来,如同冰天雪地里猝然绽放的玉兰花,“……谢谢。只是有点困了。”
这株清冷惊绝的玉兰一闪而过,徐离不过眨眨眼便消失了,这种从指尖划过抓不到的感觉竟让她有点心慌,不过被她很快压下,借着话题又开口道,“我八号回国,九号正好是周六,我早上去接安安吧。”
闻冬行点点头,询问安安静静玩了他被子半天的闻安,“妈妈周六接你回去,可以吗?”
见闻安小脑袋点点没什么意见,他复又问道,“小离,还有事情吗?”
“没有了。”
“好,早点休息。安安,和妈妈说晚安。”
挂断电话,徐离拿出行李箱开始整理衣服。
整理整理着,又停下来,纷繁的心绪绕成一团毛线,让她在一件小事上难得的无法专心。
闻冬行说谎。
他明显愈发清痩的身形,他苍白失色的唇瓣,他刚才的孤苦病痛,他无人照拂。
他最后明明在笑,可眼底都是她不明白的哀伤。
只是他向来选择闭口不谈,她从来帮他轻轻揭过。
从前是,现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