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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支透昏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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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望站在小楼门内,看着陈棠坐上特安部的黑色装甲车消失在街角,手里捏着研究所刚刚发来的报道通知单。
初春还带着冷意的风拂过,沉闷地撞进心里,激起一片涟漪。
休假结束后,时间被压缩得就连喘息艰难。
陈棠几乎从季望的视线里消失了,连续几天,那扇属于陈棠的主卧门始终紧闭。
家里冰冷寂静,毫无人气。
季望白天去研究所适应新的环境,努力消化那些复杂的理论和实验操作,晚上回来只能看到一盏他特意为哥哥留着的、空等无人的小灯。
直到一个寒意未消的后半夜。
季望刚从研究所结束了一个加班的项目讨论会,满身疲惫地推开小楼的门。
客厅里,只留下玄关处一盏光线微弱的小夜灯,驱散不了多少浓稠的黑暗。
正当他准备关门,目光扫过客厅沙发。
心脏在那一刻,像是被冰锥狠狠刺穿,骤然停止了跳动。
沙发上,蜷缩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客厅窗外透进来一点极微弱的、混合着城市光污染的天光,模糊地勾勒出沙发上那人苍白瘦削的侧脸轮廓和紧闭的双眼。
哥回来了!
但为什么不回房间休息?
这不对劲。
强忍着内心不安的季望几乎是踉跄着扑过去:“…哥你怎么不回房间休息。”
没有回应。
指尖触碰到陈棠露在薄毯外的手臂,一片惊人的冰凉。
再探向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在昏暗光线中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嘴唇淡得几乎看不见颜色。
季望声音因为恐慌而变调:“哥,醒醒!”
季望使劲摇晃着陈棠的肩膀,对方却毫无反应,像一具失去了所有生命信号的躯壳。
巨大的恐惧如同藤蔓,瞬间缠绕住季望的咽喉,勒得他几乎要窒息。
必须要找林砚,可他没有林砚的联系方式。
楚木川,对了找楚大哥。
季望抖着手拿出通讯器,飞快地翻到楚木川的通讯号,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发出了紧急信息。
【哥出事了!】
【在沙发上叫不醒,怎么办?】
消息发出的瞬间季望感觉自己指尖都在发麻,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送医院,普通的医院没用,那去研究所。
楚木川说过,他哥的情况只有林砚清楚,去哪里找林砚。
这么晚林砚不一定还在研究所。
季望的脑子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慌和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无力感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只能徒劳地将沙发上冷得像冰的哥哥紧紧抱起来,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捂热他,却感觉自己的手臂都在抖。
就在他六神无主,几乎要崩溃的时候,刺耳的通讯铃音骤然响起。
季望手忙脚乱地接起,楚木川那嘶哑暴戾、带着巨大喘息声的咆哮便如同炸雷般穿透耳膜。
“艹!!林砚过来了。你给老子把他带下楼,马上!”
声音的背景音极其混乱,似乎有爆炸声和某种非人的嘶吼,显然是楚木川刚从某个激烈的战场上抽身。
顾不上任何思考,季望一把背起毫无意识的陈棠,陈棠的身体比他想象的还要轻,像背负着一捧即将消散的雪花。
跌跌撞撞冲下楼,刺骨的寒风瞬间灌满了鼻腔,几乎是同时,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深灰色磁浮救护车如同幽灵般无声地滑到他面前。
车门猛地拉开,穿着研究所白大褂却沾染着不明污渍的林砚医生神色冷峻如冰,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
他甚至没看季望一眼,目光直接锁定被少年背下来的陈棠,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沉甸甸的压力。
“快放上去!”
两名训练有素的医疗人员动作迅捷地将陈棠转移到车内的担架床上,林砚立刻拿出便携仪器开始检测。
冰冷的仪器嗡鸣声在寂静的后半夜显得格外刺耳。
季望手足无措地站在车外,寒风穿透单薄的衣衫,他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整个心脏都被无形的恐惧穿透了。
他想跟上车,车门却被“砰”地一声关上,将他隔绝在外,只有那闪烁的紧急警示灯无声地划破黎明前的黑暗,向着研究所的方向疾驰而去。
季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赶到研究所的。
他坐在急诊区域外冰冷的金属长椅上,灵魂仿佛被抽离了身体。
只有掌心还残留着陈棠皮肤那种彻骨的凉意和轻飘飘的重量,像烙印一样灼烧着他的神经。
周围是无菌环境的特殊气味和远处仪器设备低沉的运行嗡鸣,构成一幅冰冷压抑的景象。
时间从未如此缓慢而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哥哥…他会像妈妈一样离开我吗…
天光终于挣扎着撕破深沉的夜幕,透出一点灰蒙蒙的鱼肚白,走廊尽头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死寂的等待。
季望猛地抬起头。
楚木川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拐角。
这位特安部的传奇二组组长,此刻一身深色作战服破损了大半。
凝固血迹斑驳地覆盖在坚硬的布料和裸露出的金属护具上,浓重的血腥气和硝烟味随着靠近而弥漫开来。
他的脸上带着好几道新鲜的血痕,正缓慢地渗出细小的血珠,一双布满血丝的眼里是强行压抑的狂躁和几乎要溢出来的疲惫。
显然是刚结束一场恶战,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赶了过来。
楚木川大步流星地走到季望对面的长椅旁,没有坐下。
只是背靠着冰凉的墙壁,垂着头,粗重地喘息了几声,呼出的气息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儿。
他早就知道在这种高强度任务下是个人都会倒下,更何况是陈棠。
但在如今战况,身为人类战力顶尖的陈棠不上,战况将会更遭糕。
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血渍混合的污迹,动作凶狠,却掩盖不住楚木川眼神深处那抹疲惫至极的空茫。
两人之间隔着两米多的距离,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季望看着楚木川沾满血污的手。
那双手此刻松弛地垂在身侧,骨节粗大,手指因为常年握武器而微微变形。
但或许,在过去的无数次任务里,就是这样一双带着血污和硝烟的手,无数次将陈棠从生死线上拽了回来?
少年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堵住了喉咙,他对面那个强大的男人,此刻那靠墙的脊背似乎也承受着万钧重压,微微弓着。
那种无言的沉重,沉甸甸地压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沉默像冰冷的潮水,在充斥着消毒水和血腥气的走廊里无声蔓延。
只有抢救区域偶尔传来急促而规律的仪器提示音,隔着厚厚的隔离门,隐隐约约地传来,又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
滴…滴…滴…
每一次微弱的响起,都像是在无声地丈量着生命的流逝。
季望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留下清晰的痕迹,却浑然不觉疼痛。
楚木川也依然靠着墙,眼睑半垂,像一头疲惫至极的猛兽,在黑暗中守护着最重要的珍宝。
时间,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里,一分一秒地煎熬着两个同样沉默的人。
*
特殊病房里静得能听见细针落地的声音。
厚重的遮光帘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只余下床头监护仪幽微的指示灯和几台维持生命体征的精密仪器偶尔发出的、极轻微的运行嗡鸣。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特殊药剂的气味。
陈棠深陷在柔软蓬松的白色被褥里,身形单薄得几乎要被那片纯白淹没。
他的脸色比身下的床单还要苍白,毫无血色,唇瓣干涸,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青灰阴影。
呼吸清浅得几近于无,安静得如同橱窗里精心陈列却了无生机的琉璃人偶。
唯有那眉宇间微蹙着,仿佛即使在无意识的深海里,也承担着某种无形重压,为他的病容平添了几分惹人心碎的脆弱。
林砚的办公室里,气氛同样凝重。
几人差不多都熬了一夜,此刻都难掩疲惫。
楚木川高大的身躯陷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里,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眼神里是强行压抑的狂躁和几乎要溢出来的疲惫。
季望则坐在稍远一点的沙发上,脸色同样苍白,眼下乌青浓重,额发有些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鬓角,双手无意识地紧紧交握着放在膝盖上。
林砚站在办公桌后,手里捏着刚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余温的检测报告。
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面前两个狼狈不堪的男人。
林砚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愠怒,指尖重重地点在报告上。
“过度透支,异能的反噬一次比一次凶猛。他就不能等支援,非要硬扛?!”
“这次要不是……”
他目光扫过季望,“要不是把他送得够快,就不是躺在这里昏迷这么简单了。”
深吸一口气,林砚指着报告上一行标红的数据:“异能核心破的不成样子,恢复期的痛苦指数会很高。”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尖锐,“陈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不懂得爱惜自己。”
楚木川捏紧了拳头,又无力地松开。
他看着林砚脸上清晰的怒意,却也明白这怒火下藏着的关切。
报告上那些冰冷的数据,让楚木川心头沉重如铅块。
身为战区指挥官,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背后沉甸甸的血色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