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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冰与火的博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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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裕束那必杀的一扼,在即将捏碎沈艽喉骨的刹那,猛地顿住了!因为他清晰地感觉到,掌下的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机,变得冰冷而绵软!那双刚才还带着惊恐和绝望的眼睛,此刻空洞地睁着,如同蒙尘的琉璃,再无一丝光彩!
死了?
就这么…死了?
谢裕束的手僵在半空,冰冷的指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皮肤下迅速流失的温度。一股极其突兀的、近乎荒谬的错愕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噬咬了他被怒火填满的心脏!
他还没用力!他甚至没真正碰到他!他怎么就…死了?!
“侯…侯爷…”旁边的府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看着沈艽瞬间灰败的脸色和微弱到几乎消失的脉搏,“他…他好像…没气了?”
整个宴厅死寂一片。所有人都被这急转直下的变故惊呆了。刚刚还活生生的人,转眼就…死了?
苏婉柔也愣住了,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这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她安排的是栽赃,是让谢裕束盛怒之下亲手处决沈艽,让他彻底消失!而不是这样…不明不白地自己死了!这算什么?畏罪自杀?还是…别的什么?
谢裕束死死地盯着沈艽那张灰败的脸,那双空洞的眼睛。他扼住沈艽咽喉的手,此刻却感觉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伤!一种极其陌生的、失控的感觉攫住了他。他明明想亲手捏死这个胆敢下毒、胆敢亵渎他母亲遗物(静室)的卑劣之徒!可为什么…当对方真的在自己眼前“死去”时,他胸中翻腾的怒火不仅没有平息,反而混杂进了一种更狂暴、更焦躁的、名为“空落”的情绪?!
是因为他还没亲手审判?还是因为…那双此刻失去神采的、曾经清亮专注的眼睛?
“拖下去。”谢裕束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扔去乱葬岗。”
侍卫领命,上前就要拖走如同破布娃娃般的沈艽。
就在这时,变故再生!
“噗——”一声轻微的破裂声响起。
在侍卫拖动沈艽身体的瞬间,他那只因为“龟息”而无力垂落的手,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原本紧握的拳头松开,几粒极其微小的、暗红色的结晶颗粒,混杂着一点灰白色的粉末,从他虚握的掌心滚落出来,掉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正是锦囊里的“红颜枯”结晶!
然而,与结晶一同掉落的,还有几片极其微小的、带着焦黄色边缘的纸屑!那纸屑看起来极其普通,像是从什么旧书页上掉下来的。
这细微的动静在死寂的宴厅里格外清晰。
谢裕束的目光如同鹰隼般瞬间锁定了地上的东西!那暗红色的结晶是毒药无疑,但那几片焦黄的纸屑……
一直强作镇定的苏婉柔,在看到那几片焦黄纸屑的瞬间,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她身边的贴身丫鬟更是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谢裕束何等敏锐!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瞬间刺向苏婉柔主仆!那眼神中的暴戾几乎化为实质!
“慢着!”谢裕束厉喝一声,阻止了拖拽沈艽的侍卫。他大步上前,蹲下身,不顾污秽,用指尖捻起那几片焦黄的纸屑,凑到眼前仔细查看。
纸屑很薄,边缘不规则,带着明显的灼烧痕迹(焦黄边缘),上面似乎还有极其模糊的、被烟熏火燎过的墨痕残留。
就在此时,一直“龟息”装死的沈艽,在意识模糊的边缘,凭借着强大的求生意志和最后一丝清醒,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极其微弱、如同梦呓般破碎的气音:
“…火…烧…证…乌头…不是…红颜…”
声音断断续续,微弱得如同蚊蚋,仿佛只是濒死之人无意识的呓语。但这几个字,却如同惊雷般在谢裕束耳边炸响!
火?烧?证?乌头?不是红颜?
谢裕束猛地看向地上痛苦抽搐、口吐白沫的王大人!府医正在施救。他脑中飞速闪过府医之前的诊断:“口吐白沫、喉颈青紫…红颜枯之症!”
但沈艽说的是…乌头?
□□中毒…发作时也会抽搐、口吐白沫、呼吸困难!但与红颜枯最大的区别在于——□□中毒者,脏腑会有强烈的灼烧感!而红颜枯,则是麻痹窒息为主!
谢裕束猛地看向府医,声音如同寒冰:“剖开他的胃!现在!看里面有无灼伤!”
府医被谢裕束那恐怖的眼神吓到,不敢怠慢,也顾不上场合,立刻拿出银刀,在王大人腹部切开一个小口,探入查看。片刻后,他抬起头,脸色惊骇:“侯爷!王大人胃壁…焦黑!有…有被强酸灼烧的痕迹!这…这不是红颜枯!是□□!而且是极高浓度的□□!”
□□!不是红颜枯!
真正的毒药是□□!而沈艽袖中搜出的“红颜枯”结晶…是栽赃!
谢裕束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刃,猛地射向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苏婉柔!他手中的那几片焦黄纸屑——这分明是有人试图烧毁证据(可能是□□的包装或记录),但未完全烧尽留下的残片!而这纸屑,是从沈艽“死去”时松开的手心里掉出来的!这意味着什么?
是沈艽在“临死”前,用尽最后力气握住了栽赃者留下的、试图毁灭的罪证?!
再看苏婉柔主仆那惨白的脸色和丫鬟那声惊呼…一切昭然若揭!
滔天的怒火瞬间转化为被愚弄的暴怒和一种更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他猛地看向地上那个“生机断绝”的沈艽!
“救他!”谢裕束冷冽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失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对着府医命令道,“不惜一切代价!给本侯救活他!”
他蹲下身,第一次主动地、近乎粗暴地抓住沈艽冰冷的手腕,试图将内力渡入,却感觉对方的经脉如同枯竭的河床,一片死寂!那冰冷僵硬的触感,让他感觉心脏有一瞬的抽了一下,
“沈艽!醒过来!”谢裕束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喑哑和…恐惧?他拍打着沈艽的脸颊,试图唤醒那消失的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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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裕束的手掌重重拍打在沈艽脸颊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张灰败的脸随着力道微微偏转,又无力地回正,没有丝毫反应。他加重力道又扇了两下,指节在对方颧骨上留下明显的红痕。
"装死?"谢裕束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手指掐住沈艽下巴,"本侯倒要看看你能装到几时。"
府医跪在一旁,银针在沈艽几处大穴颤抖着刺入。程砚接过侍从递来的参汤,正欲灌入,却被谢裕束一把夺过。
"废物。"谢裕束冷斥一声,捏开沈艽的牙关,将参汤粗暴地灌了进去。大半汤药从嘴角溢出,顺着脖颈流下,浸湿了衣襟。
程砚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沉默地递上帕子。谢裕束看都没看,直接用袖子抹去沈艽唇边的药渍,动作粗鲁得像是擦拭一件器物。
"侯爷,沈公子经脉枯竭,强行灌入内力恐适得其反..."府医战战兢兢地劝道。
谢裕束冷笑一声,掌心再次贴上沈艽心口,内力如洪水般涌入。他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被他的内力冲刷得几乎要支离破碎。这种程度的损伤,换作常人早已毙命。
"有意思。"谢裕束眯起眼,手上力道不减反增,"一个将死之人,竟能握住关键证据?"
沈艽的身体在他的内力冲击下微微抽搐,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谢裕束盯着那抹刺目的鲜红,忽然收回了手。
"泼醒他。"
一桶冰水当头浇下。沈艽的身体猛地一颤,却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水珠顺着他的睫毛滴落,混着唇角的血,在青砖地上洇开一小片淡红。
谢裕束站起身,玄色衣袍上的水渍迅速晕开。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人影,眼神晦暗不明。
"程砚。"
"属下在。"
"把他扔回西厢,让府医十二个时辰守着。"谢裕束转身,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程砚低头应下,余光瞥见谢裕束攥紧的拳头,指缝间还夹着那几片焦黄的纸屑。
"至于她——"谢裕束的目光扫过瘫软在地的苏婉柔,如同在看一具尸体,"关进地牢,等本侯亲自审问。"
苏婉柔闻言剧烈颤抖起来,精致的妆容早已哭花:"裕束哥哥!你听我解释!我是被冤枉的!那个贱人他——"
谢裕束抬手,两名影卫立刻堵住苏婉柔的嘴,将她拖了下去。宴厅内鸦雀无声,宾客们连大气都不敢出。
"今日之事,若有人敢泄露半句..."谢裕束环视四周,未尽之言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他大步离去,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冷风。经过沈艽身边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又继续向前,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
**(沈艽视角 - 黑暗中的一线生机)**
刺骨的冰水浇下时,沈艽的意识在黑暗深处剧烈震颤。系统的警报声尖锐刺耳:
【警告!外部强烈刺激!龟息状态即将提前解除!生命体征恢复中...3%...5%...】
* *感知碎片:*
* *听觉(模糊):* 谢裕束冰冷的声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触觉(迟钝):* 身体被抬起,颠簸移动。颈间的旧伤火辣辣地疼。
* *嗅觉(微弱):* 参汤的苦香混杂着血腥味。
* *系统提示(断续):* 【生命体征恢复至12%...危险状态持续...建议兑换"痛觉屏蔽(全身)"...消耗8点...】
* *意识挣扎:* 【不...省着点...生存点...】沈艽在黑暗中咬牙坚持,【谢裕束...信了真相...暂时...安全...】
身体被放置在熟悉的硬榻上,西厢房的气息包裹而来。府医的交谈声忽远忽近:
"...经脉枯竭得蹊跷..."
"...像是某种龟息秘法..."
"...侯爷为何如此在意一个..."
黑暗再次席卷而来,系统的声音逐渐微弱:【生命体征稳定在15%...进入深度修复状态...预计苏醒时间:6-12时辰...】
**(程砚视角 - 棋手的权衡)**
程砚站在西厢门外,看着府医们进进出出。追风无声地出现在他身侧,递上一卷密报。
"查清楚了?"程砚低声问。
"苏小姐的贴身嬷嬷已经招了。"追风的声音毫无波澜,"□□是从黑市购入,原计划栽赃给沈艽后,借侯爷之手除掉他。"
程砚眉头紧锁:"为何突然对沈艽下手?"
"据说是苏小姐发现,侯爷这半月来,每日戌时都会去静室窗外..."追风顿了顿,"站半个时辰。"
程砚瞳孔微缩。戌时,正是沈艽每日修复《夜宴图》最专注的时辰。
"还有一事。"追风补充道,"那几片纸屑上残留的墨迹,经辨认是'□□三钱,酒一盏'几个字,笔迹与苏小姐院中的药方记录一致。"
程砚长叹一声:"去禀告侯爷吧。"
追风迟疑道:"侯爷此刻在..."
"地牢。"程砚面无表情地接话,"我知道。"
两人沉默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念头——苏婉柔,完了。
**(谢裕束视角 - 冰面下的暗流)**
地牢的阴冷渗入骨髓。谢裕束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被铁链锁住的苏婉柔。曾经娇美的容颜此刻惨白如纸,华丽的衣裙沾满污渍。
"裕束哥哥..."苏婉柔声音颤抖,"你听我解释..."
谢裕束抬手,一旁的侍卫立刻将烧红的烙铁递上。他漫不经心地转动着烙铁,火光映照在冷峻的侧脸上。
"本侯只问一次。"他声音平静得可怕,"为何要杀沈艽?"
苏婉柔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没有!是那个贱人陷害我!他嫉妒我得你宠爱,所以..."
烙铁猛地贴上她裸露的手臂,皮肉烧焦的滋滋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叫。谢裕束眼神未变,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杂物。
"再废话,下次就是脸。"
苏婉柔浑身发抖,终于崩溃地哭喊:"因为他看到了!那天我去静室找你,他看到了我翻动《夜宴图》!我怕他告诉你...那画是我弄坏的!三年前...我..."
谢裕束的手陡然收紧,烙铁在她手臂上压得更深。苏婉柔的惨叫戛然而止,昏死过去。
"泼醒。"谢裕束扔下烙铁,声音冷得像地狱恶鬼,"本侯还没问完。"
侍卫提来冰水,却在此时,一个影卫匆匆进来,在谢裕束耳边低语几句。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眼神微微暗沉。
"看好她。"谢裕束起身,大步离开地牢,"别让她死了。"
影卫低头应是,余光瞥见侯爷袖口沾染的一点血迹——那不是苏婉柔的,而是他自己掌心被指甲掐出的伤口。
**(西厢房 - 黎明前的暗涌)**
天将破晓时,沈艽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府医惊喜地凑近,却见他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没有人注意到,窗外的梨树下,一道玄色身影静立良久,在确认屋内情况后,又如来时般无声离去。
晨光微熹中,谢裕束站在静室内,看着桌上那幅修复了大半的《夜宴图》。画中被撕裂的帝王面容已经重新连接,威严庄重,与他记忆中母亲临死前紧握的那幅残画,渐渐重合。
他伸出手,指尖在画面上方停顿片刻,最终没有触碰。转身离去时,袖中那几片焦黄的纸屑悄然飘落,无声地融入晨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