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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前一个案子刚过,新的活又来了。

      干完一天活的应菍随手发了个朋友圈:读书时的梦想是不上学,现在的梦想是不上班。以前希望学校被炸然后不上学,但是如果律所炸了谁付我工资?

      凌川瑶刚退了新到的裙子,看到后笑了:我懂!闹钟响的时候,才发现床是真爱,自己对床爱得深沉!

      陈瞬夏:很喜欢下班,有种刑满释放的感觉。

      时潇琰:不要随便对打工人说晚安,他可能还要上夜班。

      苏以航:周一周一,奄奄一息!

      叶垒涵洗完澡,无聊地刷着手机。当刷到应菍那条朋友圈时,指尖在屏幕上顿了半秒。他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没什么表情,只有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他盯着那些评论看了一会儿,发了个仅应菍可见的评论:累了就休息,律所跑不了,工资也跑不了。还有,少吃冰的,生理期快到了。

      然后他默默划了过去,继续往下翻着信息流,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如果应菍有兴趣和他私聊,他或许会开玩笑说:给你介绍一个躺着赚钱的工作——陪我睡觉。

      然后应菍一定会回他一个白眼,然后鄙视??。

      他就可以打趣:我说的是正经地睡在我沙发上陪我度过漫漫长夜,某人脑子里装着都是什么废料?

      如果是这样的聊天,肯定很有意思。

      但他的小姑娘太累了,让她早点休息睡了吧。

      玻璃幕墙外的梧桐叶被风卷得打旋。

      应菍在和眼皮打架。

      昨晚本来就累,编辑还过来催稿。大半夜把人叫醒码字,现在困得可以原地睡着!

      应菍搅动着杯里的冷萃,冰块碰撞的轻响在安静的此刻听得清清楚楚。

      她对面的男人把卷宗推过来,封皮上“劳动仲裁申请书”几个字压在深咖色桌布上。

      “陈律师,”应菍眨了眨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语气比杯里的咖啡更凉,“你方委托人主张的加班费差额,计算基数明显高于劳动合同约定标准。”

      她抽出夹在卷宗里的荧光笔,在某页数字下划出亮黄的线,“林先生月薪构成里,绩效部分占比超过六成,这部分本就不纳入加班费计算范畴。”

      陈律师推了推眼镜,指节叩着桌面:“但实际考勤记录显示,林先生连续三个月全勤,每日在岗时长平均超过十一点五小时。应律师代理的这家企业,考勤系统可是实时上传云端的。”

      他把打印出来的打卡记录推过去,说:“贵方主张‘自愿加班’,但这些凌晨两点的打卡记录,总不能说是员工抱着电脑在公司楼下散步吧?”

      应菍的表情无波无澜,她翻到劳动合同附件,用指尖点着其中一条:“这里写得很清楚,‘因个人工作效率导致的延时在岗,不视为加班’。林先生负责的项目三次逾期交付,这期间的超时工作,本质上是完成本职任务的补救行为。”

      “补救?”陈律师突然笑了,抽出另一份文件,“这是贵方市场部的季度总结,明确提到‘通过全员加班实现业绩突破’。林先生的考勤记录和这段时间的业绩增长完全吻合,贵公司总不能一边享受加班带来的收益,一边说这是员工的‘个人效率问题’吧?”

      侍者过来添水,应菍抬手示意不用。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冷意顺着喉咙往下滑。

      “陈律师,我们都清楚,林先生在离职前两周突然开始高频次打卡留痕。”她从包里拿出一份聊天记录截图,“这是他和前同事的对话,‘得找点证据,不然亏大了’——您觉得,这种带有明确目的性的‘加班’,法律会认可吗?”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文件上,字里行间的攻防突然变得清晰。

      陈律师沉默了几秒,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应律师准备的很充分。但贵方也该清楚,就算剔除争议部分,基础加班费和未休年假补偿是赖不掉的。”

      “可以谈。”应菍放下杯子,指尖在桌布上划出一道浅痕,“基础部分按规定支付,但贵方必须撤回‘恶意拖欠’的主张,并承担仲裁费用。”

      陈律师看着她,突然笑了:“原先圈子说的我还不信,现在亲自来看,应律师真是寸土不让。”

      “我是企业方律师。”应菍微微颔首,睫毛扇了扇,“传达委托人要求,保护委托人合法权益,是我的职责。”

      沉默了一会儿,陈律师拿起笔:“我需要和当事人沟通。但应律师,劳动者的时间和精力,不该成为企业压缩成本的牺牲品。”

      应菍没接话,只是把修改后的调解协议草案推过去。

      玻璃窗外,一片梧桐叶终于落下,融入了柏油马路上的叶垫。

      看上去……像摇篮曲,好困!

      陈律师回来时,脸上带着点疲惫的妥协。他没再讨价还价,只是在协议上签了字,笔尖划过纸面时,力道重得几乎要戳破纸背。

      “林先生接受方案,但他让我带句话。”陈律师把签好的协议推过来,“他说,五年时间,换不来一句‘辛苦了’,至少该换来按规矩算清楚的钱。现在钱算清了,也就两清了。”

      应菍把协议叠好,放进公文包。“我会把林先生的话转达给我的委托人。”她的语气依旧平稳,听不出情绪。

      陈律师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一眼。应菍正低头搅动那杯没喝完的美式,

      阳光照在她发顶,像给她镀了层冷硬的金边。

      他突然觉得,这个总是把“法律”“规则”挂在嘴边的女律师,像一块被反复打磨过的金属,亮得晃眼,却也冷得硌手。

      应菍坐在座位上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拿出手机,给老大发消息:“协议已签,后续流程按计划走。”

      然后点开和委托人的对话框,把林先生的话原样复制过去。

      委托人的回复很快过来:“知道了。这种人就是贪心,给够钱就闭嘴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应菍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指尖在屏幕边缘顿了顿,没再回复。她端起美式喝了最后一口,苦味顺着喉咙一直沉到胃里,像吞了块冰。

      额,哭死了。

      如果不是太困了,她想喝甜的。

      收拾东西起身时,她的目光扫过刚才陈律师坐过的位置,桌布上还留着一个浅浅的杯印。

      她忽然想起刚才那张团建照片里,林先生身后的白板上写着“冲刺Q3”,字迹被阳光晒得有点模糊,却透着股热气。

      走出咖啡厅,应菍把公文包往肩上提了提,脚步轻快地走向地铁站。

      作为独立律师,上下班时间相对自由。

      应菍像只飞出鸟笼的小鸟,自由地在街上“起飞”。今天可以提前下班!回家补觉!

      谁能理解打工人的疯感与死感?

      突然,“飞翔”的“小鸟”发现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是新的工作提醒,老客户的案源——又是开人。

      应菍头皮发麻,叹了口气,点开卷宗预览,目光落在“员工姓名”那一栏时,脚步没停。

      风卷着地上的梧桐叶掠过脚边,像无数细碎的叹息,很快就被车流声盖了过去。

      应菍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了3个小时。

      刚醒来时,脑袋划过一丝电流似的有股刺痛,很快过去后,就是昏昏沉沉的。

      对付这种情况,应菍的通常做法是点一首激情澎湃的歌,然后躺回床上,闭目养神听歌加自给自足地按摩。

      唉,要是此时有个人伺候着我就好了。

      突然,应菍想起了叶垒涵。

      叶垒涵以前就经常被抓住拉去给应菍按摩。

      原来有个人陪才好是这个意思啊!

      只是应菍傲娇地想,人生如此长,应该多多尝试,不能为了一棵树放弃一整片林!

      更何况,自己连某人的第二选择都不是!

      一想到这,应菍就来气。

      放了一首《God is a girl》《Stronger》,振奋人心的旋律,应菍觉得自己都Stronger了!

      满血复活!

      应菍起床,给自己煮了面吃。

      刚吃完,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她摸出来划开,华西婷的大嗓门几乎要冲破听筒:“姐妹,江湖救急!我在‘雾’订了台,速来陪我喝两杯,再不来我就要被隔壁桌的油腻男搭讪了!”

      “不去,累。”应菍收拾着餐桌。

      谈判桌上的弦绷了一下午,此刻连说话都觉得费力气。

      “累才要出来啊!”华西婷在那头夸张地叹气,“我刚从律所出来,卷宗都快把我埋了。出来放松放松,就当给大脑格式化——再说了,今晚有驻唱,嗓音绝了,不去亏大了!”

      应菍沉默了几秒。

      “地址发我。”她听到自己说。

      想想自己天天呕心沥血地加班打工,想想自己掉落的秀发,想想自己的黑眼圈,想想今天陈律师的目光!

      去去去,所有不好一边去,莫使金樽空对月!

      换衣服时,应菍打开衣柜,指尖划过一排西装套装和地铁穿搭,最终抽出条酒红色吊带裙。

      这还是华西婷送的。

      应菍顿时想起了凌川瑶的话:你想想啊,好看的衣服是会发光的!穿得漂亮的时候,走路都带风,心情能直接飙升三个度——这哪是买衣服啊,这是给快乐投资呢,稳赚不赔!

      话是这样,但凌川瑶对于吃的在意度远远低于自己啊!

      丝质面料贴在皮肤上,凉丝丝的。

      她放下自己的小波浪,对着镜子涂了支正红色口红,总算看起来有点味儿了。

      有钱有时间的人烫大波浪,她这个打工人就烫个发尾微卷的小波浪。

      “雾”的门推开时,震耳的音乐裹着酒气涌过来。

      华西婷挥着手冲她喊:“这边!”卡座里的冰桶冒着白气,威士忌在杯里晃出琥珀色的光。

      “可算来了。”华西婷给她倒了杯酒,“看你这脸色,就知道今天案子不好啃。”

      应菍喝了口酒,辛辣感从喉咙烧到胃里,反而舒服了点。“还行,谈成了。”

      “那还苦着脸?”华西婷挑眉,“又是那种,赢了案子,输了心情的?”

      应菍苦笑:“输了甲方爸爸不高兴,赢了对方不高兴,反正我们就是服务业,两头跪拜!”

      舞台上响起电吉他和架子鼓的声音,年轻帅气的驻唱唱起了流行歌曲。

      “其实不然,或许赢了甲方也未必高兴。我上周刚接了个离婚案,”华西婷开口,指尖转着酒杯,“女方被家暴了十年,男方还想转移财产。最后虽然判了离,财产也追回来了,但她站在法庭上,眼睛空洞得我都无法形容,我看着都难受。”

      应菍侧过头看她。华西婷是做婚姻家事的,见多了家长里短的撕扯,平时总爱咋咋呼呼,此刻语气却难得地轻。

      “有时候我也想,我们这工作,到底是在解决问题,还是在解剖伤口?”华西婷笑了笑,碰了下应菍的杯子,“但转头想想,至少我们能让伤口止血,对吧?”

      酒液在杯壁上挂出细痕,应菍看着驻唱歌手的背影,突然想起林先生那张团建照片。

      或许华西婷说得对,她们不是法官,也不是上帝,能做的只是把缠成一团的线解开,哪怕解的时候会扯断几根。

      “敬止血钳。”应菍举起杯子。

      “敬手术刀。”华西婷跟她碰了下,两人笑出声,笑声混在音乐里,像给心里那点滞涩松了松扣。

      隔壁桌的油腻男果然凑过来搭话,华西婷眼一瞪:“滚远点,没看见我们姐妹情深吗?”华西婷一看就是不好惹的那种,对方讪讪地走了。

      两人笑得更大声。

      应菍又喝了口酒,酒红色的裙摆随着身体晃动,像团流动的火。她很久没这样放松过了,不用看卷宗,不用抠法条,不用在每句话出口前先在脑子里过三遍攻防。

      驻唱歌手换了首快节奏的歌,华西婷拉着她往舞池跑:“走,蹦会儿!把那些糟心事全摇出去!”

      应菍被她拽着,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灯光晃得人睁不开眼,音乐震得胸腔发麻,她跟着节奏摇晃身体,酒红色的裙摆扫过周围人的脚踝,像只突然挣脱束缚的蝴蝶。

      做惯了二十多年的好学生,来酒吧的次数低于一只手。

      不知晃了多久,应菍靠在墙边喘气,华西婷递过来一瓶冰水。“怎么样,是不是好多了?”

      应菍仰头喝了大半瓶,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去,把那点残留的滞涩冲得干干净净。“嗯,”她抹了把嘴角,笑出点真心实意,“下次还来。”

      华西婷笑道:“好学生果然还是学坏了。”

      应菍蹭了一下华西婷的细胳膊:“你带坏的!”

      华西婷揽过应菍:“好好好,我负责,我负责!”

      “不要!”应菍和华西婷一边走一边打闹。

      窗外的霓虹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应菍脸上投出明明灭灭的光。

      应菍看着舞池里扭动的人群,突然觉得,那些谈判桌上的输赢、法条里的是非,或许都该暂时留在白天。此刻她不是什么企业方律师,只是个需要喝点酒、蹦会儿迪的普通人。

      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她瞥了眼,是助理发来的明天的日程提醒。

      应菍按灭屏幕,把手机塞回包里,转身重新扎进舞池。

      今晚,先让大脑彻底格式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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