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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 7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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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焱半躺在沙发床上昏昏欲睡,浴室里传出哗哗的流水声。
迟煦对虎妞过分关注,甚至到了必须时时刻刻盯着它,害怕它下一秒就会咽气的程度。程子焱三催四请,迟煦就是不肯离开鸟笼去洗澡睡觉。最后程子焱不得不吓唬他说,他这么一直盯着虎妞会让虎妞不敢睡觉,搞不好真的会困死,迟煦这才依依不舍地进了浴室。
迟煦离开没多久,虎妞就缩成一团睡着了。程子焱看着那个灰白相间的小毛球,忍不住也打起了哈欠。
结果这安详的宁静还没撑过三分钟,卫生间的门就被砰的一声打开,把外面的一人一鸟都吓了一跳。
洗完澡的迟煦连身体都顾不得擦干,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就急匆匆地跑到鸟笼前。
程子焱叹了口气,轻声嗔怪道:“迟煦,你吓到虎妞了,它刚才都睡着了。”
迟煦赶忙向后退了一步,满脸歉意地对虎妞说道:“对不起……”
程子焱躺在沙发上含笑看着他。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迟煦的身材格外高大健硕,沾着水滴的强健肌肉在暖调灯光下散发着无比诱人的光泽,偏偏这么性感的身材搭配的是一张十分英俊的脸,而那张帅脸搭配的又是一副不谙世事的眼神。所有这些要素组合在一起,构成了让程子焱怦然心动的全部理由。
程子焱忽然就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和这个人的耳鬓厮磨,温柔缠绵的亲吻,热烈癫狂的碰撞,每一幕都让他热血沸腾。
迟煦还在眼巴巴地盯着虎妞的一举一动,程子焱却已经在旁边难以克制地用目光雕琢起他的每一寸肌肤。这段时间训练勤勉,再加上远离一切应酬,让迟煦的身材比以前更好了,肌肉形态如希腊雕像一般完美。车祸遗留下的伤痕横亘在这幅完美的躯体之上,不仅没有破坏他的美感,反而让他看上去更加性感。而最让程子焱难以自持的是,那身肌肉摸上去的触感就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此刻正勾引着他去复习。他盯着迟煦的胸肌出了阵神,然后猛然间意识到,这是破天荒第一次,迟煦在他的眼中充满了吸引力。
程子焱慌张地移开眼睛,佯装淡定地说道:“迟煦,去把头发吹干,准备睡觉了。晚上我帮你看着虎妞,有什么事我会叫你。”
“哦,好吧……”迟煦依依不舍地点了点头,在回到卧室前转过头对程子焱灿烂一笑:“程医生,晚安!”
程子焱一阵炫目,感觉血液都在往脸颊上涌,只得慌忙别过头:“啊……晚安……”
夜阑人寂静,小鹊鸲重新在笼子里缩成一个小绒球,安静地睡着。
程子焱躺在沙发上,睡意全无。过往的一幕幕疯狂在眼前涌现,那些曾经给他带来屈辱的回忆被如今的迟煦重新加上了一层滤镜,痛苦的部分被刻意遗忘,激情的部分被无限放大。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幻想,把现在迟煦的面容替换到过去两人亲密的场景之上,当那副清澈又认真的眸子被染上一层情欲,忽然就变成了这世界上最极致的诱惑。程子焱闭上眼睛,想象着迟煦懵懵懂懂地靠近,青涩笨拙地亲吻,然后再用炙热的本能和他激烈纠缠。
呼吸在黑夜里逐渐变得急促,欲望在血管里一点点灼烧,程子焱忍不住把手伸进毯子,在触碰到自己的一瞬间,他突然猛地清醒过来。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不停叫嚣着:他还是个孩子啊!你是疯了吗?怎么能对一个孩子产生这种想法!
可是……迟煦真的是孩子吗?
经过这段时间的勤奋学习,迟煦在基础常识方面已经接近普通人水平了,但在社会经验方面却进步甚少,综合下来之后,他的整体认知水平大约在十二三岁的样子。而现实上,迟煦又是一个二十七岁、身体发育完备的成年男性,在法律上拥有独立的人格和选择权。
这段日子程子焱一直拿迟煦当孩子看待,因为这样他才能够站在迟煦的角度去理解和帮助他。然而此刻他却对这个“孩子”产生了成年人的欲念,这让他简直没有办法直视自己。
程子焱从沙发上坐起身,把脸埋在掌心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仿佛掉入了一个迟煦到底算不算孩子的黑洞,脑袋里面有两个声音在尖锐地争吵,一个不停地谴责他思想下流,竟然会对那么单纯的人有这么龌龊的想法,而另一个却在不断为他辩解,迟煦明明就是个正常男人,而且是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对他心动有什么错?
程子焱被这两个声音吵到快要崩溃,直想大吼一声叫它们闭嘴。在这一片混乱的天人交战中,一个念头如一道闪电骤然劈进他的脑海,让他猛地愣在原地。
这是迟煦算不算孩子的问题吗?这件事的重点难道不是他动心了吗?
程子焱呆呆地坐在黑暗里,把这段时间他见到迟煦时的种种细微情绪和身体反应仔仔细细地回顾和品味了一下,然后十分不情愿地得出一个结论:他是真的对迟煦动了心。不是单纯的见色起意一时的迷恋,而是发自内心喜欢上了这个人。
这其实一点都不奇怪,失忆后的迟煦就像一张空白画布,而程子焱就是那个手执画笔的人,他在给画布添上色彩时自然会按照自己最喜欢的样式来。
可如此一来,他对迟煦的感情究竟算什么呢?他亲手打造了这个人,再喜欢上这个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件事都带着不正常的意味。
而对于迟煦来说就更加不公平了,现在的他根本就不是本来的他,而是程子焱按照自己的喜好制造出来的另一个人,他全心全意地信任程子焱,却不知道自己早已被改变得面目全非。
程子焱之前一直认为自己做的事是正确的,把迟煦变成一个比过去好得多的人不论是对迟煦本身还是对这个社会都是有益的。然而当他发现自己喜欢上迟煦的这一刻,忽然就变得不那么确定了。
他究竟是在做一件正确的事,还是在追求自己的喜好?一个谦逊善良克己为人的好人会比一个唯我独尊自私自利的恶霸过得更快乐吗?显然事实并非如此。那他打着为迟煦好的旗号把这个曾经狠狠伤害过他的人变成如今这幅温顺乖巧的模样,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
程子焱越想越不寒而栗,他开始意识到,也许他根本就不是在治愈迟煦,而是在通过改变迟煦去治愈自己。他想用这个自己一手打造出的完美迟煦去覆盖掉过去那段具有毁灭性的往事,从而重新建立对世界对人生的热爱。
夜深了,程子焱无助地倒回到沙发上,扭头看向卧室紧闭的房门。在那扇门里有一个把他视若珍宝的人,甚至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视作金科玉律,可是他却不知道今后该怎样去面对那个人。
……
清晨的阳光为大街小巷镀上一层柔和的暖金,淡粉色的朝霞宛如梦幻的轻纱,朦胧地披挂在城市上空。鸟儿穿过薄薄的云层,轻盈地落在窗外的阳台上,开始欢快地吟唱。
虎妞听到同类的召唤,立刻兴奋起来,扑棱着受伤的翅膀,在笼子里引吭高歌。两只鸟儿隔着窗子一唱一和,让清晨的寂静碎了一地,也让躺在沙发上的人的懒觉化为泡影。
程子焱闭着眼睛皱了皱眉,把脸用力往枕头里埋了埋,徒劳地抵挡着声波攻击。忽然什么东西严丝合缝地盖住了他的耳朵,帮他把大部分噪音都隔绝在外。
程子焱惊讶地睁开眼睛,只见迟煦正一只手捂着他的耳朵,另一只手比在唇上对着虎妞发出“嘘”的声音。
虎妞哪里会听他的,一边用黑溜溜的眼睛瞪着他,一边兴致盎然地和窗外的小伙伴对着山歌。迟煦一顿连嘘带比划,都没办法让那只小话痨闭上嘴,只能败下阵来,认真帮程子焱做好噪音隔绝工作。他转过头看向程子焱,刚好对上程子焱那双含笑的眸子。
“哎程医生,你醒啦?是不是因为虎妞太吵了?今天晚上把它搬到我房间里去吧,我睡眠好,不容易被它吵到。”迟煦笑意盈盈地说道。
正值春末夏初,迟煦上身只穿了件背心,肩膀和手臂的肌肉一览无余,连皮肤下凸起的血管都纤毫毕现。这段时间经常在户外运动,让他的肌肤恢复了过去健康的小麦色,不再像重伤未愈时那般苍白。程子焱不由自主地沿着他的手臂一路向上,用目光一毫米一毫米地轻抚,略过性感的喉结,最后落在润泽饱满的双唇。
那副嘴唇此刻就如皇后送给白雪公主的毒苹果一样,散发着极致的诱惑力,让他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好好品尝。
“程医生,你怎么了?”迟煦见他一直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看,不解地问道。
程子焱看着他那清澈到一尘不染的眼神,不禁心头又涌起一阵强烈的悸动。伴随着这悸动的,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迟煦的慌张,和难以言说的负罪感。
“程医生,你是哪里不舒服吗?你的脸看起来有点儿红……”迟煦担忧地说道。
程子焱慌忙用毯子蒙住头,一秒钟都不敢再多看这个人。
“没什么,我……我只是……肚子饿了……”他声音闷闷地说道。
迟煦赶忙说道:“哦,那我去请阿姨准备早餐,程医生,你想吃什么?”
程子焱在心里说:我想吃你。
“就……就和昨天一样吧。”
没过多久,香喷喷的早餐就被端上桌。迟煦把鸟笼搬到餐桌边的椅子上,一边吃饭一边看虎妞。从昨天把这个小生命带回家开始,迟煦就严格按照医生的嘱咐喂养虎妞,认真得像是在搞科研项目一样,让程子焱这个超级学霸都自叹不如。大概连医生都没想到有人会对一只不起眼的小鹊鸲付出这么大的热情,昨天当他们把虎妞带去宠物医院的时候,医生只是随便检查了下然后报了个价,并且告诉他们这种鸟城市里到处都是,没有什么救治的价值。毕竟带着受伤动物脸上端着一副慈悲面容上门问诊的人医生见过太多了,可在高昂的费用面前,能把善心坚持到底的并不多。别说是掏钱治疗,有些人不打着爱心的旗号道德绑架医生给免费治疗就不错了。
迟煦给虎妞的饭碗里添了粮,换了干净的饮用水,然后一边嚼着早餐一边盯着鸟笼里的虎妞看个不停。他就是喜欢这个灰不溜秋的小家伙,一点都不嫌弃它没有颜色亮丽的羽毛,因为这是他发现和拯救下来的,他们之间有着别人无法理解的羁绊。
程子焱在一旁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轻声提醒道:“迟煦,你一直这么盯着虎妞看,会让它有压力的。”
迟煦转过头,不解道:“为什么?”
程子焱耐心解释道:“它是野生鸟类,没有和人类近距离相处的经验。试想一下,如果有一天你突然被一个几十层楼那么高的庞然大物给抓住了,然后关在笼子里,他每天寸步不离地盯着你看,你会不会觉得很害怕?”
迟煦有点委屈地说道:“可我是关心它啊……”
“但虎妞并不知道这一点,它可能也不明白翅膀上的包扎是为了能让它痊愈,对它来说就是忽然之间被人抓住,失去了自由,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未知的恐惧。”程子焱说到这里,忽然觉得这有点像他们两个曾经的关系,迟煦曾救过他两次,却也因过度偏执的爱剥夺过他的自由。他们之间的爱恨纠葛真的让人太难理清。
迟煦低着头认真思索了一阵,然后站起身,把鸟笼搬到远离餐桌的位置,让虎妞既能看见外面的蓝天,又能享有属于自己的空间。
“那我以后就尽量不靠得那么近,远远地看着它确定它没事就好了。”迟煦的目光穿过整个客厅,依依不舍地遥望着虎妞。
程子焱默默看着他,忽然想起迟雨曾说过的,在他们分手之后,迟煦一直暗中悄悄去看他。在对喜欢的事物过度关注和执着这一点上,迟煦其实一直都没有变。
“迟煦,医生说虎妞的伤大概三到四周就能痊愈,等它伤好了,你想怎么安置它?”
迟煦犹豫了一阵,纠结地看向程子焱:“程医生,你怎么想?”
程子焱说:“它天生不是宠物,而是属于大自然,我觉得应该让它回到自己的世界。”
迟煦咬着嘴唇踌躇片刻,然后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好,我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