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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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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风裹着槐花香撞在脸上时，朝忆稠低头看了眼手机——早上七点五十五分。
他站在市公安局大门前的台阶下，指尖捏着边角已经被汗浸得有点软的报到证，浅蓝色的短袖警服穿在身上还带着熨烫后的挺括，领口别着的塑料警徽徽章反射着晨光，晃得他眼睛有点发花。
“应该没记错，政治处让八点半前到……”他小声嘀咕着，抬手把额前垂下来的碎发捋到耳后，视线越过来往的警车，落在大门上方那枚金灿灿的警徽上。金属的光泽在晨雾里透着庄重，他心脏没来由地跳快了两拍——不是紧张，是想到马上要开始的警察生涯，按捺不住的兴奋。
这是他第三次来市局。第一次是去年参加公安联考的笔试，第二次是面试，前两次都揣着“能不能过”的忐忑，唯独这次，胸腔里满是雀跃的鼓点。从高三那年看着电视里民警救下走失儿童的新闻起，“穿警服”这三个字就成了他心里的执念，如今终于攥在手里，连脚下的台阶都像是比平时好走了几分。
“小伙子，是来报到的吧？”
身后传来一声温和的招呼，朝忆稠立刻转过身，看到个穿着藏青色警服的中年男人，肩章上是两杠一星，脸上带着笑，手里还提着个印着“公安”字样的文件袋。
“是的是的！”朝忆稠连忙点头，双手把报到证递过去一点，声音里带着没藏住的雀跃，“我叫朝忆稠，是今年公安联考进来的，分配到咱们市局刑侦支队。”
“朝忆稠？”男人接过报到证扫了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政治处的张建国，你跟我来，先去办入职手续。”
“谢谢张警官！”朝忆稠赶紧跟上，脚步放得轻，却忍不住好奇地打量四周。门口的值班岗亭里，年轻民警正对着对讲机说话，声音清晰；院子里停着好几辆警车，车身上的“警察”字样在阳光下格外醒目；不远处的公告栏前，几个老民警正围着看最新的通知，偶尔传来几句讨论声——这些都是他未来要熟悉的环境，每一眼都看得格外认真。
张建国领着他往办公楼走，路上顺口问了几句：“家是本地的？”
“嗯，就在隔壁区，离这儿骑自行车也就二十分钟。”朝忆稠答得快，又补充了句，“以后上下班方便，要是加班晚了也不用麻烦，正好能多跟着前辈学东西。”
“年轻人有干劲是好事，但也别太累。”张建国笑了笑，推开办公楼的玻璃门，“刑侦队忙，以后跟着老同事多学多做，别慌。”
“我记住了！”朝忆稠点头如捣蒜，跟着进了电梯。电梯里人不多，他站在角落，目光落在壁镜里自己的身影上——警服很合身，衬得他原本就偏白的皮肤更显干净，只是眼神里的青涩藏不住，像棵刚冒芽的小树，透着股想往上长的劲儿。
到了三楼政治处，张建国把他交给一个戴眼镜的女民警，又叮嘱了两句才走。女民警姓王，说话温温柔柔的，一边给他递表格一边说：“先把这些基本信息填了，填完我带你去刑侦支队见领导，你的师父也在那儿等着呢。”
“好的，谢谢王姐。”朝忆稠接过笔，低头认真填起来。笔尖在纸上划过，每一个字都写得工整，生怕出一点错。填到“紧急联系人”那栏时，他顿了顿，写上了妈妈的名字和电话，又想了想，加了个发小的号码——发小昨天还跟他开玩笑，说以后要是遇到“疑难杂症”，比如哪家的猫丢了，记得优先找他帮忙，他当时还笑骂对方“没正形”。
填完表格交回去，王姐检查了一遍，没问题后便领着他往四楼走。四楼是刑侦支队的办公区，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电话声和说话声，比三楼热闹多了。
“刑侦队就是这样，忙的时候脚不沾地。”王姐侧头跟他说，“你师父是李队，李羡竹，咱们支队的老刑警了，经验丰富，跟着他能学到不少真东西。”
“嗯！我一定好好学！”朝忆稠用力点头，心里有点期待——终于能见到带自己的前辈，不知道会不会教他查案的技巧。
王姐推开刑侦支队的大门，喊了声：“李队，你徒弟来了！”
办公区里瞬间安静了几秒，好几道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朝忆稠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又很快抬起来，顺着王姐的视线看向靠窗的位置——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从文件堆里抬起头，国字脸，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神锐利，肩上的肩章是两杠二星。
“来了？”李羡竹站起身，声音洪亮，朝着朝忆稠招了招手，“过来吧，我看看。”
朝忆稠赶紧走过去，规规矩矩地站好，又想起什么，抬手敬了个不算标准但很认真的礼：“李队好！我叫朝忆稠，以后请您多指教！”
“礼还行，就是手再抬高点就标准了。”李羡竹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胳膊，“小伙子看着挺精神，以后跟着我，好好干，别给我丢人。”
“保证不丢人！”朝忆稠立刻答，眼睛亮得像有光。
周围的同事们也跟着笑起来，有个年轻民警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欢迎新同事啊，以后叫我叶鲤就行，有啥不懂的随时问，别客气。”
“谢谢叶哥！”朝忆稠连忙道谢，心里更踏实了——看来队里的氛围挺好，以后工作应该能轻松点融入。
李羡竹给朝忆稠指了个空着的工位，就在他旁边，又把一摞文件递过去：“先熟悉熟悉最近的案子资料，不用急着上手，先看看办案流程，记记要点。”
“好的李队！”朝忆稠接过文件，抱着走到自己的工位前坐下。椅子还是热的，应该是之前有人坐过，他小心翼翼地把文件放在桌上，刚想拿出笔做笔记，就听到李羡竹说：“对了，你去楼下传达室拿下文件，昨天法院送过来的，关于那个诈骗案的补充材料，让他们给你盖个章。”
“没问题！我现在就去！”朝忆稠立刻站起来，抓起桌上的报到证——怕传达室的人不认，想了想又揣进兜里，转身往门口走。
“哎，等会儿！”叶鲤喊住他，指了指他的鞋，“楼下刚拖完地，瓷砖滑，慢点走。”
“知道了，谢谢叶哥！”朝忆稠笑着点头，脚步放慢了些。
办公楼的楼梯间里没人，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荡。他走得不快，心里还在琢磨刚才李队给的案子资料——好像是个诈骗案，受害者是个老人，具体细节还没看清，等拿完文件回来得仔细翻翻。下到一楼时，他看到楼梯口的窗户开着，风从外面吹进来，带着槐花香，他忍不住深吸了口气，脚步更轻快了。
传达室在大门旁边，朝忆稠走过去时，值班的大爷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
“大爷您好，我是刑侦支队的，来拿法院送的文件，关于诈骗案的。”朝忆稠弯着腰，声音放得温和。
“哦，刑侦的啊。”大爷放下报纸，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又找出个印章，“签个名吧，我好登记。”
朝忆稠接过笔，在登记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部门，又看着大爷在文件袋上盖了章，才双手接过来：“谢谢大爷。”
“不客气，慢走啊。”大爷摆了摆手，又拿起报纸看了起来。
朝忆稠拿着文件袋往回走，心里想着赶紧把文件给李队送过去，说不定能趁机问问案子的细节。他走得有点急，还低着头，没注意到从大门外走进来的人，直到肩膀突然撞上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才猛地停下脚步，手里的文件袋差点掉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朝忆稠赶紧道歉，抬头想看看对方有没有事，却在看清对方的样子时，愣了一下——这人长得和他差不多高，头发稍长，似乎是狼尾，皮肤很白，长得很漂亮，不过就是太瘦了，穿的白衬衫熨得没一点褶子，领口系着深色领带，看着挺正式，就是脸色有点冷，眼神像没什么温度似的。
对方怀里抱着个黑色文件袋，上面印着“律师事务所”的字样，边角整整齐齐，一看就是精心整理过的。
“没事。”男人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带着股疏离感，没什么情绪，却挺好听。
朝忆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挡了路，赶紧往旁边挪了挪，又鞠了个躬：“实在不好意思，我刚才走得太急了，没看路。”
男人没再说话，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在办公楼的方向，脚步没停，径直走了过去。
朝忆稠站在原地，看着男人的背影，心里就一个念头——这人看着挺不好接近的，以后要是工作上碰到，得注意点分寸。他没多想别的，也没记住对方的样子，转身就往办公楼里走——比起一个陌生的冷脸男人，还是手里的文件和没看完的案子资料更重要。
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叶鲤的声音：“朝忆稠？你咋在这儿站着？”
朝忆稠转过身，举了举手里的文件袋：“叶哥，我刚拿完文件，刚才不小心撞了个人。”
“撞到人了？没出事吧？”叶鲤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往办公楼里看了看，“撞到谁了？”
“好像是个律师，来送文件的，穿白衬衫，和我差不多高。”朝忆稠回忆了一下，只记得这两个特征，顿了顿又补充道“看着挺严肃的。”
“哦，你说的是谢妄吧？”叶鲤了然地点点头，“他是‘正和’律师事务所的，经常来咱们这儿送文件，专门打刑事案子的，厉害得很，就是性格冷了点。”
“谢妄？”朝忆稠在心里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没往心里去，只当是记了个“可能会碰到的律师名字”，“原来他就是谢妄，我刚才还担心撞了他会不会不好，没计较就好。”
“嗨，他那人就这样，对谁都冷冰冰的，你不用放在心上。”叶鲤拍了拍他的胳膊，“赶紧上去吧，李队还等着文件呢，说不定还能跟你讲讲案子。”
“对对，差点忘了这个！”朝忆稠眼睛一亮，抱着文件袋往办公楼里跑，刚才撞人的小插曲瞬间被抛到了脑后，满脑子都是“李队会不会跟我讲诈骗案的细节”。
回到刑侦支队的办公区，朝忆稠把文件袋递给李羡竹，李羡竹接过来看了眼，又递给叶鲤：“你把这个整理一下，跟之前的案子材料放一起，等会儿让小朝也看看，熟悉熟悉证据链。”
“好嘞。”叶鲤接过文件袋，冲朝忆稠眨了眨眼。
朝忆稠赶紧回到自己的工位，拿出刚才没看完的案子资料，翻开第一页就认真看了起来。他看得很投入，连窗外的蝉鸣声什么时候响起来的都没注意，更没再想起那个叫谢妄的律师——对他来说，今天最重要的事是报到、熟悉工作、了解案子，至于那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不值得多费心思。
他不知道，这个被他当成“小插曲”的人，会在后来的日子里，和他因为一桩桩案子产生交集，会慢慢走进他迟钝的心里，成为他警察生涯里，最特别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