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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要听听看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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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持续的时间很长,结束的时候已经五点半,客户当场签下一笔大单。
紧接着,便是招待客户的饭局。好在客户作为科技新贵,习惯良好、滴酒不沾,洛征既免于被酒精毒害,又能清醒地回到公司处理事务。
等他再想起和林时中的约定,已经过了十点。洛征向来奉行“今日事今日毕”的原则,一面想着林时中恐怕早已下班,一面脚步不停地下了楼。
创新实验室在17楼,几乎占了整层楼的一半,安静、漆黑。如洛征所料,人早走了。
楼道的感应灯灭了,洛征站在黑暗里,犹豫着是否直接回住所。
走之前,他又瞥了一眼创新实验室,这次他发现,实验室尽头有微弱的灯光。
鬼使神差的,他朝着那点光亮走过去。
负责人办公室的门开着,光就是从那儿发出来的。洛征敲了两下门,而林时中专注地盯着屏幕,毫无反应。
他走近了些,才看清林时中戴着耳机。于是,他清清嗓子,沉声喊:“林时中。”
林时中倏地抬头,像被惊扰的鸟,一下子蹦起来,那两根碍眼的破项链也跟着左晃右晃。
“洛总!”
他今天穿得更花哨,不规则的肉粉色衬衫搭着怪模怪样的项链,像要去走T台。
洛征皱着眉头,又想起下午那会儿,林时中背对他露出一小截腰,白得晃眼。
林时中见他不说话,试探着问:“您是来找我讨论剩下的问题吗?”
洛征回过神,轻描淡写地看着他:“嗯。”
林时中办公室没配投影仪,洛征只好凑合着用电脑看。林时中很有眼力见儿地把椅子让给他,又搬了张小凳子挨着他坐。
离得太近,胳膊都要挨在一起,洛征不太自在,挪远了些。
“挤到你啦?”林时中用那双颜色极浅的眼睛望着他。
“是。”
他说完,林时中规矩地离他远了一点,然后接着下午中断的地方继续讲下去。
前几句,洛征没注意听,因为他一时想不起林时中眼珠的颜色叫什么。
终于,他想起来了,好像叫什么琥珀色。
抛开其他不谈,虽然林时中看起来像个花瓶,但专业能力十分扎实。这一点,洛征早在第一次述职会议上就发现了。
听闻他之前还是初创公司灵溯科技的创始人,主导多个爆品项目开发。就算是洛征,也不得不承认,林时中确实有两把刷子。
敲定终稿花了半个多小时,林时中在修改细节,而他则随意打量办公室的布置。
桌上的一个相框引起了他的注意,是个小孩子的照片,身着红衣、扎着冲天炮,笑得蛮可爱,依稀能看到林时中的影子。
他莫名觉得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既然想不起来,洛征索性不再纠结,把心思又放回电脑屏幕上。
校对结束以后,洛征和林时中一同进了电梯。
林时中按了地下二楼,而洛征按了一楼。
“您没开车吗?”林时中转过头来问他。
“没有。”
按照计划,洛征在临海不会待太久。他向来不会轻易在临时落脚地置产安家。公司倒是配了车,但住的酒店离公司就800米,时间允许、天气允许,他更喜欢步行。
林时中听完他说“没有”,眼睛亮了一下。
“你住哪儿?我送你呀。”
他好像特别希望能载洛征,连后脑勺的小髻都显出几分雀跃来。
不过洛征不可能给他想要的回应。
洛征将视线移到逐渐变小的楼层数字上,淡淡道:“不用了,我住得很近。”
“好吧。”林时中的语气里是掩都掩不住的失望。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一楼,洛征迅速走出电梯,头也不回地对林时中说:“再见。”
*
周四下午,林时中收拾完行李,出发去机场。出门前,手机忽然弹出一条新闻:“超强台风‘珐琅’锁定东南沿海!明日登陆,紧急防御”。
临海市每年夏季都被台风袭扰,他来了几年,已经有了应对经验。即使今天风平浪静、阳光明媚,慎重起见,他还是重新检查了一遍门窗。
离机场越近,他越雀跃,在往常,这是不可想象的。
林时中讨厌坐飞机,因为曾有两次,在飞机爬升时引发了航空性中耳炎,痛的要命。此后每逢飞机进入平流层前,他便如临大敌,惶惶难安。
但这次出差是与洛征同行,期待首次盖过恐惧。美中不足的是,洛征只会在云港市的酒店同他汇合,他还是要一个人坐飞机。
可能上天眷顾他,让他在值机区碰到了洛征,洛征比他来的还要早些,已经办完了值机手续,正逆着队伍往外走,完全没注意到排队的林时中。
洛征少见的没穿西装,换了一身偏休闲的服饰,亚麻材质的衬衫显得很好接近。
林时中鼓足勇气,在洛征经过时叫住了他。
洛征应该也挺意外的,因为他睁大了眼睛,一边眉毛不受控制地挑了起来。
“洛总,你是哪班飞机?坐哪里啊?”林时中明知故问,这个时间段只有一个航班飞云港市。
洛征有些无语,半晌才拿出登机牌给他看了一眼。
林时中快活地说:“哦,那我们是同样的航班!”
洛征前脚刚走,他便点开手机查看商务舱余位。正值淡季,舱位还剩许多。他当即办理升舱,又锁定了洛征邻座的位置。
登机时,洛征排在他前面。洛征个子高,在队伍里凸出一块。他望着洛征的后脑勺,后脑勺也圆润饱满,真好。
他忽然笑出声,原来陷入爱情的人都一样,觉得对方什么都好,盲目得像溺爱小孩的家长。
或许是听见了他的笑声,洛征回过头,隔着人群与他对视。他居然慌乱起来,匆忙移开视线。
追求林时中的人如过江之鲤,他们的面目早已模糊,倒是他们迎上林时中目光时那份无措、闪躲,连同眼底灼灼亮着的光,他记得分明。
现在,林时中也站在他们的位置上,真是天道好轮回。
上了飞机,他在洛征旁边落座,洛征只略抬了抬眼,神色平静,仿佛早料到林时中会挨着他坐。
不等林时中说话,他先开口了。
“你买商务舱,不能报销。”
长林智科有严格的出差报销制度,以林时中的级别,暂时只支持经济舱报销。
洛征作为他的顶头上司,好心提醒,但他羞于承认真实原因,硬着头皮说:“我习惯坐商务舱,自费,哈哈。”
骗人的,他坐经济舱比较多。
洛征再度挑眉,却没说什么,自顾自翻看起杂志。
他暂时也顾不上同洛征交流感情,因为飞机滑行结束,即将开始爬升。他把备好的口香糖丢进嘴里,双手攥紧了扶手,随时准备接受航空性中耳炎的制裁。
可能他的行为有些异常,引起了洛征的注意,洛征间或朝他看了三次。
直到机舱内又亮起来,舷窗外云海忽然碎成万顷粼光。爬升结束,飞机已经进入平流层。
而除了耳内些许的鼓胀感,林时中没有任何不适。他长舒一口气,绷紧的肩线也松弛下来。
他戴上耳机,播放了一首最近喜欢的歌。犹豫了两秒,他试探着把一个耳机递给洛征。
“洛总,要听听看吗?”
洛征从杂志里抬起头,先看向他手心里的耳机,再看向他正在播放歌曲的手机界面。
不知怎么的,洛征忽然僵住了,表情变得十分微妙。
林时中猜测,可能他听的歌太小众,洛征觉得是什么不入流的曲子。
于是他赶忙解释道:“这首歌虽然小众,但是情感充沛细腻、词曲俱佳。它的作者叫Lance,是个很棒的歌手。”
他还想说“他和你的声音很像”,但觉得不合时宜,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
他一口气说完,洛征还是没有动作,反而神色更复杂了。
林时中猛地反应过来,不是歌曲的问题。
他得意忘形,忘记他和洛征的关系还没有近到,能用一副耳机听歌的程度。
想明白后,他笑得尴尬,缓缓将手抽了回来。
“不打扰您了。”
“好。”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这回轮到林时中僵住了。他眼睁睁看着洛征拿走耳机,戴在耳朵上,就像开了慢动作。
他嘴角不自觉上扬,心想,其实也差不多到那个程度了嘛。
这首歌叫《天光》,讲一个少年冲破重重桎梏,奔向理想中新生活的故事。有两句词,林时中很喜欢:
“有人把叹息砌成四方牢笼,
而月光在外轻声徘徊。”
他想知道洛征对这首歌是否满意,可洛征全程面无表情,他判断不了。
后半程,林时中不知不觉睡着了。等再醒来,两只耳机都好好戴在他的耳朵上。
洛征也在睡。他的眉目冷峻,闭了眼睛,倒显出温柔的气息。
趁人睡着,林时中头一次明目张胆地观察他,从眉到眼,再到下颌,都长得刚刚好。
洛征突然皱眉,动了一下,他赶紧闭眼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