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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无法消除的伤痕 ...

  •   寒意曾如藤蔓缠绕李梦瑶的心房,她一度以为父母的爱已消散在风中。

      既然生命将逝,不如挣脱束缚,去做那些深埋心底、从未敢尝试的事。

      然而,当疯狂的潮水退去,只余下冰冷的滩涂,她低头回望,才惊觉自己做下的,尽是些无法称为“人事”的荒唐。

      她离家不归,父母的世界瞬间崩塌,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慌忙央求邻居一同寻找

      一位慈祥的婆婆最终在街角发现了她,赶紧上前将她从冰冷的地上搀扶起来,声音里满是担忧:“孩子,快回去吧,你爸妈急得快疯了!”

      李梦瑶被带回了家。

      门锁转动的声音刚响起,父母的身影便旋风般冲了进来,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死死地将她拥入怀中。

      母亲的脸颊早已被泪水浸透,哽咽着:“你吓死我们了……”父亲也卸下了平日的严厉铠甲,将女儿紧紧箍在怀里,那臂膀是失而复得的守护。

      弟弟默默走来,将一个插着蜡烛的生日蛋糕小心翼翼地捧到她面前,轻声说:“姐姐,生日快乐。”

      “生日?”李梦瑶茫然重复,随即,迟来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决堤,肆意流淌。原来,从未被抛弃,那深沉的爱一直环绕着她,从未远离。

      只是绝症的阴影笼罩,对命运不公的滔天怨愤,蒙蔽了她的双眼,也黯淡了父母那无私的光辉。

      那个生日之后,父母带着她和弟弟踏上了一场短暂的旅途。

      在陌生的风景与家人的陪伴中,她前所未有地快乐,终于放下了心中的不安,第一次真切地触摸到世界潜藏的美好。

      而在校园里,另一幕同样引人注目。

      每当下课铃响,皖小伊总像受惊的小鹿,第一个冲出教室,身影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无人知晓她奔向何方。

      “你到底为什么总往外跑?有什么要紧事吗?”七许忍不住拉住又一次准备逃离的皖小伊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教室太闷了。”皖小伊匆匆丢下回答,迅速挣脱,再次消失在门外。

      徐盛数次前来寻她,结局总是如此——她逃得飞快,连一丝影子都不留给他。

      整整一周,他连开口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而每当皖小伊离开座位,便成了郝南接近七许的契机。

      他会自然地坐到那个空位上,或是轻松闲聊,或是请教课业难题。

      七许并未流露厌烦,反而总是耐心回应。郝南心中的希望之火,在这看似平常的交流中,悄然重新点燃。

      他脸颊上那道浅浅的伤痕尚未完全愈合。七许默默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创可贴,递给他。

      “那天晚上……为什么不理我?”郝南接过创可贴,却没有立刻贴上,只是攥在手心,停顿片刻,声音低了几分,“你……会怪我吗?”

      七许移开目光:“我无权要求所有人都必须回应我。只是问问,你不用有负担。”

      她并不想深究那晚,那天中午发生的事情,好不容易才平复的心绪,此刻回想起来,那份涩意又悄然弥漫。

      他的视线悄然落在她的耳垂上。那里已经结痂,愈合得不错。

      他想起自己口袋里那对尚未送出的蝴蝶银耳钉,轻声问:“你……以后还会再打耳洞吗?”

      “挺想的,”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耳垂,指尖轻轻一捏,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不过得等这个彻底长好再说。”

      “药还带着吗?”

      “嗯。”她从抽屉里拿出那管药膏,准备自己涂抹,“对了,这些药……花了多少钱?我还你。”

      郝南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不用,朋友之间这点小事,不用计较。”

      “我不太喜欢欠别人。”七许语气坚持。
      他不想为难她,灵机一动:“那……过几天我生日,你送我件礼物抵了,行吗?”

      “你喜欢什么?”

      此时,郝南已经熟练地挤了药膏在棉签上,向她靠近:“我来吧,你自己看不到,抹不匀。”

      他声音很轻,带着不容拒绝的柔和。

      “我自己……”

      “还是我来,”他打断她,棉签已小心翼翼地靠近她的耳廓,“你看不见。”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棉签带着微凉的药膏,精准地涂抹在耳洞边缘。

      七许忽然想起自己有面小镜子,赶紧掏出来举着照向耳垂。

      镜面里,清晰地映出他近在咫尺的侧脸,低垂的眼睫,专注的神情,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透着小心。

      她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怅惘感叹:“你好温柔……一定是在很幸福的家庭里长大的吧?”

      郝南擦拭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他听出了她话语深处潜藏的悲伤。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更专注地完成手上的动作,将棉签和药膏仔细收好。

      然后,他抬起眼,目光真挚地望进她的眼睛:“温柔,不一定和家庭有关。是当你感受到世界的善意和爱时,自然流露的东西。”

      她感受到了他的善意,这个认知让郝南心底悄然滋生一丝底气,仿佛某种无声的付出终于得到了确认。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宽大的校服外套,郝南有些疑惑:“你这校服……怎么这么大?”

      七许低头一看,顿时窘迫:“啊!我、我今天好像……穿错校服了。这是……你的?”

      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郝南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清朗,带着少年人的爽利。

      他笑得过于嚣张,七许脸上微热,带着几分羞恼,伸手在他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以示警告。

      教室外,徐盛默默伫立,目光穿过玻璃窗,紧紧锁在七许和郝南的方向。

      看着郝南的举动,他心中五味杂陈,既有些酸涩,又有些释然:“这小子……总算开窍了,手段……还挺厉害。”

      图书馆的静谧角落,成了皖小伊暂时的避难所。

      她只想躲开一切与徐盛相关的纷扰。从高高的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书,刚沉浸其中“皖小伊。”

      一声轻唤如同惊雷,吓得她手一抖,书本啪地掉落在地。

      她惊恐地抬头,看到的竟是那张曾让她噩梦连连的脸是李梦瑶。

      她没有穿校服,一身休闲装束,背着一个小巧的提包。

      李梦瑶弯腰,拾起地上的书,伸手递向皖小伊,目光平静而坦然:“我是来道歉的。为我之前对你做的一切。”

      皖小伊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本书上,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那天被欺凌的场景历历在目,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心脏,并非一句道歉就能轻易抹去。

      书本固执地悬停在李梦瑶手中。她不恼,只是了然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将书轻轻放回书架原位,然后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皖小伊怔怔地看着那本归位的书,直到尖锐的上课铃声刺破宁静。

      她猛地回神,拔腿向教室狂奔。

      在楼梯拐角,一只熟悉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皖小伊!我们真的需要好好谈谈!”

      徐盛的声音带着急切和疲惫。

      她像被烫到般用力甩开他的手,声音冰冷而决绝:“我不想跟你说话!现在不想!以后也不想!”话音未落,她飞快的冲进了教室。

      徐盛僵在原地,满心无奈与烦躁像堵在胸口。

      他明白,这一切的源头都在自己。是他没能处理好关系,才让她受到伤害,所有的过错,终究要由他自己承担。

      李梦瑶的家长为她办好了退学手续。

      她回到教室收拾完自己的物品,便离开了这个曾让她充满高中生活的地方。

      时间无声流淌,李梦瑶的病情终究如山崩般急速恶化。

      在一个宁静的午后,她阖上了双眼,面容安详,再无遗憾。

      那些旅途中的欢笑,生日蛋糕的甜蜜,父母拥抱的温暖,弟弟纯真的祝福……所有体验过的世界的美好与深切的爱,都已化作她心中永恒的星辰。

      她怀揣着这份沉甸甸的幸福,平静地奔向了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李梦瑶,彻底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里。

      放学铃声一响,皖小伊甚至不再等七许,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书包,只想立刻逃离。

      然而,她刚冲到教室门口,便瞥见了那个最不想见的身影。

      心猛地一沉,她立刻折返,从后门飞快溜出,冲到自行车棚,跨上自己的车子,用力蹬着踏板,只想快点回家。

      徐盛看着她再次毫不犹豫地逃离,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痛得几乎窒息。

      最终,他选择将所有的歉意和解释用笔描述。

      他写了一封长长的道歉信,却又犹豫是否该让七许转交,这似乎显得不够真诚。

      七许和郝南并肩走出教室时,正碰上在门外徘徊的徐盛。

      “来找小伊?她早就走了。”七许说道。

      徐盛下意识地将紧攥在手里的纸条塞回口袋,掩饰着内心的挣扎,只挤出干巴巴的一句:“嗯……知道了。你们路上小心。”

      郝南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藏纸条的小动作:“有事?”

      “没事,我先走了。”徐盛匆忙转身,带着未送出的歉意,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自行车棚里,郝南推出自己的车子,对抱着几本书的七许说:“抱着不累吗?放车篮里。”

      待她放好书,他拍了拍后座,笑容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明朗:“上来,我送你。”

      七许警惕地后退半步:“不要!你这车……太危险了。”上次的经历记忆犹新。

      郝南想起那次意外,忍不住低笑出声:“上次纯属巧合,意外,上来吧,这次我保证,绝对安全。”

      “要是再捣乱,”七许瞪着他,带着警告的意味,“你说什么鬼话我都不会再信了!”

      “遵命。”他笑得张扬,看着七许小心翼翼地坐稳。车轮缓缓转动,起初还算平稳。

      骑出一段后,他故意使坏般轻轻抖了下车把,七许下意识地抓紧他腰侧的校服,另一只手报复性地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嘶——手劲儿真大,都掐青了。”郝南夸张地吸着气。

      “谁让你老犯贱。”七许没好气地回敬。
      就在这时,郝南猛地一个急刹!七许毫无防备,整个人因惯性狠狠向前撞去,双臂本能地紧紧环抱住了他的腰,抱得结结实实。

      郝南的身体瞬间僵直,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绯红,尴尬地干咳了几声。

      “你又搞什么鬼?”七许眼里只有恼怒,正要松开手,忽然感觉他身体绷得更紧,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对中年夫妇正含笑望着他们,眼神意味深长。

      “咳……我爸,我妈。”郝南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七许只觉得一股热气轰地冲上头顶,环在他腰间的手收也不是,放也不是,整个人僵在后座上,恨不能立刻原地消失。

      郝母看着两人窘迫的模样,忍不住笑弯了腰,朝郝南招手:“傻愣着干嘛?过来啊!”

      郝南僵硬地蹬着车,慢吞吞地骑到父母面前,声音带着不自然的紧绷:“您、您们怎么来了?”

      郝父郝母的目光却越过儿子,饶有兴致地落在后座脸颊通红的七许身上。

      郝父率先开口,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哦,我和你妈出来散步,顺道看看你。”

      郝母则笑眯眯地调侃:“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啊?”

      “叔叔,阿姨好。”七许强作镇定地打招呼,挣扎着想下车。

      “别下来别下来。”郝母连忙摆手,笑容和煦,“就让郝南送你回家,应该的。”

      郝父的目光温和地打量着七许,忍不住赞道:“真是个白白净净、文文静静的好姑娘。”
      郝母更是热情发出邀请:“有空一定来阿姨家玩啊!”

      “对,”郝父立刻接话,“叔叔给你做好吃的,拿手菜可多了!”

      郝南见七许窘得不知所措,赶紧解围:“爸妈,你们不是要去散步吗?快去。”

      “好好好!”郝母心领神会,拉着郝父的胳膊,“那你们年轻人慢慢聊,我们先回去了。”

      临走前,又回头对七许眨了眨眼,笑容里满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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