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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新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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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昭踏进“预见”时,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门。
前台小姑娘换了个生面孔,笑得比春天的花还甜:“先生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贺昭挑了挑眉,心道老子当年砸钱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他懒得解释,只含糊地摆了摆手:“找你们夏总。”
“夏总今天下午外出了,不在公司呢。”
“不在?”贺昭挑了挑眉,稀奇了。以前他来十次,有十一次夏柏都钉在那张能把人腰椎坐断的人体工学椅上,跟座冰雕似的处理文件开视频会议。公司就是他的庙,办公室就是他的莲花座。
尤其是三年前那场变故之后,公司几乎成了他的第二个家,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扎在办公室里,用无穷无尽的工作把自己溺死。
最近他因为家族里的事不得脱身,太阳倒是打西边出来了。
他溜溜达达地往夏柏的办公室走,所过之处,工位井然有序,一派蓬勃发展的景象。他这甩手掌柜当了快三年,公司非但没垮,反而被夏柏打理得越发蒸蒸日上。
贺昭心里啧了一声,不得不服。有些人天生就是这种命,弟弟去世了能咬着牙考上顶尖学府,老婆跑了照样能把公司经营得风生水起,心里哪怕塌方陷地,面上照样稳如泰山。
这种近乎变态的韧劲,他贺昭自认没有。
他推开夏柏办公室的门,里面果然空着。空气里残留着一点冷冽的木质香,是夏柏惯用的那款香薰。办公桌后那面墙挂了几幅新添的摄影作品,贺昭扫了一眼,构图和光影都极刁钻,带着一种强烈的、熟悉的情感张力。
他没多停留,退出来,摸出手机准备给夏柏发条微信,问问这大忙人跑哪儿偷闲去了,正好敲一顿晚饭。
点开夏柏的聊天框,贺昭的手指顿住了。
夏柏换头像了。
之前那个死气沉沉的、不知道哪个抽象画派截下来的灰暗色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温馨得过分的照片。
一个略显破旧的纸箱里,两只毛茸茸的小三花猫挤在一起,睡得正香,鼻尖碰着鼻尖。照片看得出来十分专业,却带着一种生活化的、柔软的触感。
贺昭挑了挑眉,下意识点开了这人朋友圈。
朋友圈背景图是……江岁声蹲在路灯下,一双握着相机的手十分惹眼,修长白皙,腕骨清晰,而镜头正对准了小巷子里一个纸箱的方向。
他心里咯噔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手指下滑,看到夏柏的微信简介也不知何时改了。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贺昭盯着这句诗,咂摸了两下,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行啊,柏爷。这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就把人追回来了?暗度陈仓玩得挺溜。
他想起三年前自己连哄带骗、几乎是用押的把行尸走肉般的夏柏塞进温医生诊所的情形,摸了摸下巴。这么算起来,他简直是这俩人破镜重圆的头号功臣,到时候他俩要是办婚礼,自己怎么着也得坐主桌吧?得找机会跟他家砚砚邀个功。
他笑着摇了摇头,发了条消息过去:「柏爷,哪儿呢?回海城了也不吱声,晚上约个饭?」
消息回得很快,仿佛那人就一直等着谁问似的:「嗯。地址发你。」
贺昭按照地址找过去,是家环境不错的私房菜馆。服务生引他到包间,一推门,果然看见夏柏已经坐在里面了。
而夏柏旁边,那个清瘦的身影,不是江岁声又是谁。
贺昭一点也不意外,笑嘻嘻地打招呼:“哟,这不是江老师吗?好久不见啊。”
江岁声闻声抬头,对他笑了笑,笑容温和,气色看上去比几年前好了不少:“贺少。”
贺昭刚拉开椅子坐下,包间门又被推开了。林砚踩着高跟鞋,一边擦手上的水一边坐在位置上。
“哟,贺少也在?巧了啊。”林砚瞥了他一眼,然后在江岁声另一边坐下。
贺昭眼睛瞬间睁大了,看看林砚,又看看江岁声:“不是……砚砚,你怎么也……”
林砚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理所当然地说:“陪小渡买几件衣服啊。正好夏总来接,就一起过来了呗。”
四个人难得又坐在了一张桌子上。气氛却和三年前那次充斥着试探、紧绷和最终鸡飞狗跳的聚会截然不同。
空气里流淌着一种平和又松弛的氛围。夏柏不再像以前那样,目光时时刻刻黏在江岁声身上带着审视和掌控,而是很自然地给他夹菜、倒水,偶尔低声交流两句,眼神里是沉稳的温柔和信任。江岁声也显得放松很多,偶尔还会跟林砚低声说笑几句。
贺昭看着这画面,心里还挺感慨。他撞了撞旁边夏柏的胳膊,压低声音:“真和好了?什么时候的事?够能瞒的啊。”
夏柏瞥他一眼,没直接回答,只淡淡“嗯”了一声,嘴角却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贺昭看着对面那对时不时眼神交流、氛围好得插不进去的“旧人”,又看看身边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明显心情不错的自家老婆,脑子一热,旧事重提,笑嘻嘻地开口:
“哎,说起来,上次咱们四个一起吃饭,吃着吃着就把我跟砚砚的终身大事给吃定了。这回气氛这么好,要不……”他促狭地朝夏柏和江岁声挤挤眼,“你俩也结个婚助助兴?”
这话一出,林砚直接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笑骂:“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江岁声耳根微微泛红,低头抿了口茶,没说话。
夏柏却笑了笑,没像以前那样用沉默或警告的眼神制止贺昭的胡闹。他放下筷子,在桌面上,极其自然地将自己的手覆在了江岁声的手背上。
然后,在贺昭和林砚的注视下,他缓缓地、刻意地,抬起了两人交握的手。
无名指上,一对设计简洁却质感十足的铂金素圈对戒,在灯光下泛着柔和而坚定的光泽。
夏柏的表情是一副“这还用你说?”的理所当然,以及一种压都压不住的、近乎幼稚的得意,微微扬了下下巴:
“不然呢?”
贺昭:“……”
林砚:“……”
得。这饭还没吃完,狗粮先管饱了。
贺昭愣了两秒,随即爆出一声大笑,拿起酒杯:“我操!柏爷你可以啊!不声不响干大事!这必须得走一个!恭喜恭喜!终于有名分了!”
夏柏坦然接受了他的调侃和祝福,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目光却始终落在身边微微笑着、脸颊泛红的江岁声身上。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正文完—